第五章 若許人間獨行（二十）

唉，從本意上講，他是不支持怨靈脫離的。

前幾年間，因為有著契約和永夜樓的存在，怨靈多多少少還會受到一定的束縛，但現在沒了這層「關係」的話，一切就都不好說了。

一頭噬人的凶獸再怎麼向你保證，再怎麼唯唯諾諾，心裡終歸是沒底的。

「若你出去尋到人之後，準備幹嘛？」顧溪倫問道。

聞言，怨靈陷入了沉寂，愣了一會兒緩緩開口：「殺他。」

怨靈的目光罕見的有些獃滯，似回憶起往事，蒼白的面孔越發複雜變幻。

「我……」

顧溪倫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他很想勸說一下怨靈，喉嚨動了又動，但他卻始終開不了口。

張如生說過的話宛若稚子掀翻了棋盤，那些棋子撲騰撲騰的落向無盡深淵，而那的盡頭站著顧溪倫。

他恍然間想起來了一句話：「未經他人痛，莫釋他人苦。」

是的，在這場生與死的遊戲角逐中，他是最沒有資格說原諒的人。

當世間是非已不能由人來公正裁決之時，那麼最好的辦法就是以惡止罪。

他突然明白了張如生所說的話。

「我不會幹涉你的。」顧溪倫輕聲嘆道。

怨靈一臉驚訝，隨即面露狂喜之色，額頭不停的叩拜：「謝謝，謝謝大人！」

顧溪倫側身避開，沒有說話，默默看著窗外漸漸亮起的晨曦。

曙光終究還是到來了。

「我要走了。」

顧溪倫指著地上仍在昏迷的裴思菡，又指了指三樓方向。

「他們跟我一起。」

怨靈納頭便拜，「那是自然。」

下一刻，裴思菡的身影驟然消失。

「這座樓里目前的倖存者都已移送至外面的警戒線處了，還請眷者大人放心。」

顧溪倫聞言點了點頭，綳著臉不再多說什麼，轉身離開。

如果此時怨靈把頭從地上抬起來的話，就會驚訝的發現它所謂的眷者大人腳步凌亂且匆忙，額頭滲出層層冷汗，貌似鎮定的背影卻透露著掩蓋不住的慌張。

但事實上怨靈自始至終都不敢逾越分毫，只是惶恐地趴在地上，保持著扣首送別的姿勢。

顧溪倫跑了。

剛開始他還是走，但一出永夜樓他就利索的沒命跑了起來。

誰知道那個鬼怨靈會不會突然本性暴露。

他一邊跑一邊摸出來手機，然後迅速的連摁開機鍵激活緊急電話。

過了一會跑至警戒線處的時候，果然看見了地上躺著幾道人影，怨靈沒有騙他。

顧溪倫扶起裴思菡支撐著她靠在身邊，然後粗略地掃了幾眼地上的人，除了袁雨琦之外，剩下的幾人也都穿著漢卓的校服，估計是袁雨琦的同學。

凜冬的夜很長，白天總是來的很晚，看了下時間才剛剛7點。

手機上顯示有好幾個未接電話，宋語明打來的。

他在微信上發消息問出了什麼事兒，顧溪倫想了想，應該是之前他們三人在一起談論這件事的時候他就已經留意了。

今天他沒去找宋語明也沒回消息，應該是猜到了什麼。

顧溪倫一陣唏噓，如果他沒猜錯的話，裴思菡的手機應該比他更炸。

「喂，裴思菡，你說你啊，咱們好好的不好嗎？非要來這兒蹚這趟渾水，唉，我真的……」

扭頭看了下，裴思菡還在昏迷，顧溪倫見狀喋喋不休的吐槽了起來。

「毫不誇張的講，咱，咱這算救命之恩了吧？你看啊，我，我也不要你報答我什…么，就是下次，下次……」

顧溪倫臉色蒼白，身體越來越虛弱，語氣越來越輕。

他捂著左腹，有股熱流汩汩流出，透過修長的手指蔓滲出來。

他最後勉強地笑了下，來不及說出接下來的話便感覺腦袋越發沉重。

終於，「砰」的一聲，顧溪倫支撐不住倒了下去。

最後的一瞬間他及時調整下方位，裴思菡倒在了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