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驚變

夜半，驚醒。

陣陣雜亂的腳步聲在窗外響起。黎庶捂著腦袋從床上坐起，映入眼前的只有隔著窗玻璃，對面的一棟房子燃著衝天烈火。

黎庶腦袋頓時「嗡」地一下，立即翻身下床，隨手拽過一件破爛不堪的大衣披在身上，一把推開大門，頭也不回地沖入了深秋寒冷的夜晚。他望向那失火的房子，心裡暗道:「老孫，你和我一起長大，多少次我們身陷險境，你總能化險為夷，這次也一次要撐住啊!」他還未衝到房子近前，本就脆弱的木質小二樓轟然倒塌，整個房子化為了一片燃著的焦土。周圍的人們一桶一桶搬來清水，倒向火場，但火場內的熾熱讓水在一瞬間化為了蒸汽。

衝天的火勢面前，原本高大的黎庶也顯得十分渺小，顫抖的雙膝支

撐著他粗壯的身軀，堅難地屹立在大火面前，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回過神來，黎庶憤憤地衝進了火場，他那本就破舊的大衣上也燃起了絲絲火苗，而在他看來，眼前只有與他二十年一起成長，一起共患難的兄弟，人稱「老孫」。所謂「老孫」其實也不過是個二十一二的少年，而黎庶也只是一個十八九歲的「實習農民」，跟著老農民一起賣力，才勉強能維持生計。

「老孫!」黎庶喊著，通天烈火焚燒發出的噼啪聲:淹沒了黎庶的喊聲，他四處張望著，終於在火場一片焦黑的木樑旁找到了奄奄一息的老孫，他雙眼緊閉，嘴唇微微張開，牙齒緊咬，尖下巴上還有汗滴下，臉色蒼白，顯然很是痛苦，而且已經昏迷。「好…熱…」他嘴角囁嚅了一下，擠出了幾個字。

「老孫你醒醒，可不能栽在這裡啊!」黎庶跪了下去，搖了搖昏迷的老孫。老孫微微睜了睜眼，碧藍的眼眸上已經變得渾濁不清。他又閉上了眼，搖了搖頭，指了指自己的腿，聲撕力竭地開口說道:「不行啊，我的腹部、腰、腿都被一根燃燒的木柱壓碎了，你快走……」

「不行，你不會有事的，咱們多少難關都挺過來了，你要是倒在這裡……」黎庶匆忙地說，一邊雙手抱起了老孫被燒得血肉模糊的身體。老孫一把開了黎庶，力道之大直接把黎庶推開了好幾米，倒在地上。推開黎庶的那一刻老孫的眼睛睜圓了，低沉嘶啞的聲音透過周圍的雜物，清晰地傳入黎庶耳中，隨即被一根橫樑砸在了烈火之中。

「兄弟，別干傻事……」

黎庶腦袋愣了一下，又跪在了橫樑旁邊，眼淚籟籟地劃過臉頰，滴在了化為灰燼的木屑上。周圍的烈火在水和深秋冷風的侵蝕下慢慢有了些內斂，黎庶看著橫貫眼前的巨大橫樑，獃獃地跪著，霎時間，他和老孫十幾年來一起玩耍的情景一幕幕浮現在眼前，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滴。

火勢漸漸被壓了下去，剛剛救火的幾名村民也顯得從容了許多，其中一個突然越過廢墟望了過來，驚呼一聲:

「小黎，你怎麼……」

那村民也停了下來，望著黎庶和他面前的那根橫樑，他心中也有數，老孫恐怕凶多吉少了。其他村民也駐足凝望，又紛紛圍了過去。為首的村民拍了拍黎庶的肩，卻半晌也沒說出話來，畢竟那個活潑善良的老孫再也回不來了。

看著橫樑下的血跡，眼淚也不住地流了下來。

良久，幾個人就圍在那橫樑前，一言不發。周圍飄落的炭灰落在黎庶身上，落在那仍帶著火星的大衣上，他整個人顯得格外蒼白。

黎庶開口了，聲音低沉得幾乎聽不見，卻十分有力:

「誰放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