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幕(2)

「咳咳。」

唐雨辰從地上慢慢爬了起來，他感到腹部傳來一陣劇痛，格外清晰，腦袋卻昏昏沉沉。他努力扶起身來，扭頭看向怪物。

怪物緩緩走向自己，它的身影在月光下襯得更加高大，雙爪鼓動，嘴裏不時發出奇怪的低吼。

唐雨辰驚出一身冷汗，在確認自己不是在做夢后，他低聲咒罵一句，強忍着疼痛，撐起身體向走廊的另一頭跑去。

背後傳來的一聲聲咆哮，警告他那頭怪物已經怒了。但唐雨辰哪還顧得上這些，腎上腺素一遍又一遍地衝擊着他的大腦，身上的疼痛感也已徹底消失。他跑到樓梯口，正要下樓，卻撞到了一個人。

「唐雨辰？!」

唐雨辰定睛一看，才發現自己撞到的是張雨桐。

「你怎麼…快走!」唐雨辰顧不上解釋，拉着她的手就要往下走。

「等一下!」張雨桐卻站着不動。

唐雨辰正想回頭問她，卻聽見樓梯下傳來野獸般的嚎叫聲，唐雨辰明白了。

「媽的，前有狼，後有虎。」左右思索，只有向上走一條路。他沒有猶豫，拉起張雨桐便往樓上跑去。身後的吼叫聲疊在一起，更加瘮人，唐雨辰從始至終沒有看見另外一個發出獸嚎的怪物，但他非常確信，那肯定也是頭「影子怪物」。

兩人一路跑到頂樓，躲進一間教室里。張雨桐坐在門口，背倚著門，緊縮在門與牆之間的夾角處，唐雨辰則倚著牆，目的無他，自然是為了防止那頭比唐雨辰還高一頭的怪物透過牆上的看見屋裏的二人。

屋外的聲音越來越大，唐雨辰甚至覺得怪物的呼吸聲幾乎蓋過了自己的心跳。聲音越來越近，怪物也到了這一樓。

「啊——啊啊——」

當怪物吼叫時，唐雨辰瞬間覺得自己的心跳都彷彿停了那麼一兩秒。

「呃——咕咕——呃——嗷嗷——」

聲音越來越輕，越來越遠，直至一切重新歸於寂靜。唐雨辰緩緩起身，屏住氣，把住窗枱，向外瞄了一眼。

「走了。」說完這句，他便像失了氣般，癱坐在地上，心也放了下來。

「那…那是什麼東西？」張雨桐貓著腰站了起來，走到了門前，往外瞄瞄。

「你問我，我問誰？」唐雨辰覺得總不能一直坐在這，起身走到教室中間，四周看了看，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我就應該聽我媽的，大晚上，真不該出來。」在確認外面確實沒有怪物后，張雨桐才放下心來，挺直了腰。

「你還有臉說，還不是你大晚上的約我出來？」唐雨辰覺得她的抱怨有些好笑。

張雨桐眨了眨眼，轉身看向唐雨辰，彷彿唐雨辰說了什麼難以理解的話一樣。

「什麼叫……」

「嘭!」

唐雨辰猛地回頭。張雨桐正看着他，睜着眼。

一隻手。

那隻怪物的手。破開了木門，刺穿了張雨桐的腹部。

「啊……額…啊…」她彷彿想說些什麼，但一開口，便只有鮮血湧出。唐雨辰明白她很痛苦，但貌似很幸運的是這種痛苦並沒有持續多久。

張雨桐的身體瞬間化為一堆粉末，飛散消失。

他不敢相信自己眼前誰看到一切。人形的怪物將木門撕開，進了教室，走到唐雨辰面前，喉嚨里發出咕嚕聲。它身邊還一頭影子怪物，犬獸的樣子，低伏在另一頭腿變，伸著頭，嗅着唐雨辰的褲腳。

但唐雨辰彷彿沒有看見它們一樣，

總是怪物就貼著自己的臉，他的心中也沒有絲毫的害怕。這種感覺很奇怪，他只覺得自己在做夢，腦子昏沉起來。

「死了…死了…就這麼死了…」聲音在腦中不斷循環，他抬頭看了眼怪物。

「呵…呵…」唐雨辰不自覺地笑了笑，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麼。

「吼——」怪物對着他的臉咆哮起來。

唐雨辰依然不為所動，彷彿覺得自己在做夢，而他意識到了這點，所以這夢，馬上就要醒了。

怪物抬手向他襲來，像是拍蚊子一樣地把他碾死。唐雨辰閉上了眼，不是因為害怕，只是覺得沒法繼續躲了，靜待「夢醒」。

「嘭!」

一聲劇烈的聲響，緊隨着的是怪物的慘叫。唐雨辰意識到自己貌似是得救了，他緩緩睜開眼睛，看見自己身前站着一個人。也許那真的是個人吧，因為他的外貌真的有些…奇特。

他長著一頭白髮，是那種年老的白色。頭髮長至腰間，其中有一些紮成幾股小辮，小辮的末尾系著諸如魚骨，獸牙和銀鈴等飾品。唐雨辰看不見他的長相，只覺得背影有些眼熟。他披着獸毛的斗篷，手裏拄著岑木製的長杖，比唐雨辰高上半頭。

那兩隻怪物倒在門口，想來是被面前白髮男子擊飛出去的。兩隻怪物惱羞成怒，起身撲來。男子舉起右手，伸出食指，一束藍光現於指尖，在空中書寫，一道奇怪的字元浮在空中(許久之後，唐雨辰才知道這些字元叫做盧恩符文)，一氣呵成，輕點。

符文隨即飛向怪物，然後碰發出一道強光，想用手電筒照亮黑夜一樣，將怪物驅散——恰如張雨桐一般，怪物的身體也化為一團黑煙吹散。

這一切早已超出了唐雨辰的理解範圍，他愣愣地看着眼前發生的一切。知道那男子轉過頭來看向他，男子緩緩摘下斗篷上的兜帽，露出臉來。他的膚色很白，高鼻樑，深眼眶，長著一張北歐人與東亞人混血的臉。左眼宛如用寶石雕刻而成的精緻飾品，冰藍色的瞳仁發出攝人心魄的光芒。而右眼卻緊閉着，看起來像是瞎了。

唐雨辰認出來，他認出來了，縱使變化是如此之大，他也堅信自己絕對沒有認錯……

「哥……」唐雨辰往後退了一步。雖然之前的遭遇已經讓唐雨辰覺得自己無論面對什麼事都不會驚訝了，但這事，還是屬實讓他有些難以接受。

「我確實是唐暉…但我不是你哥。」男子看了唐雨辰一眼，隨後轉過身去。

「準確來說，我連唐暉都不是。」他又在空中寫了一連串的符文「我的真名是姬洛雪，這十六年來，一直扮演「你的哥哥」也就是「唐暉」這一角色。」符文飛散，把破損的木門重新修復。

「啥，扮演，你開什麼玩笑!」

「我沒開玩笑。」姬洛雪轉過頭，看向唐雨辰「我知道今天所發生的一切都讓你難以接受，但這些確實是真的，而非做夢。之後會有人跟你解釋清楚的，解釋這一切到底是什麼。」他頓了頓，「好好懷念吧，你在這裏生活結束了。」

「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你從今往後就要告別這個世界了。」姬洛雪看了眼牆上的時鐘。

「那張雨桐呢？」唐雨辰相信，輕鬆解決了怪物的姬洛雪有能力將張雨桐救活。

「她啊，不已經死了嗎，無能為力。」說罷，轉身便要走。

「什麼叫……」他不明白自己的哥哥為什麼對待此事如此的冷漠，即使這個關係是假的，難道16年的感情也是假裝的嗎？他想要抓住姬洛雪，問清楚，但剛一動身，唐雨辰便感覺眼前模糊起來，隨即便失去了意識。

當他醒來時，已經躺在自己的床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