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人畜

骨頭鎮

中心廣場

已經凍結的天使噴泉前，穿着熊皮大衣的獨眼男人，正指揮兩名奴隸加固臨時搭建的平台。

沒辦法，今年的北海之行收穫頗豐。

他撇了一眼站台上瑟瑟發抖的奴隸們，再看看越聚越多的圍觀群眾，特別是最前面那幾個衣着華麗的傢伙。

心裏估算著差不多是時候了。

就在他示意身旁的下屬敲響銅鈴，卻見人群涌動，一個高大的身影橫衝直撞，直至來到他跟前。

那是他最出色的獵手——撬棍魯尼。

看着他手裏提着的屍體，獨眼龍皺了皺眉，不悅地說道。

「怎麼弄死了，我不是說要活的？」

「他亂跑，不經打。」

撬棍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都怪那該死的蟲子，讓他下手重了幾分。

「唉...行了，留着喂狗吧，正好今天都改善下伙食。」

獨眼龍擺了擺手，示意撬棍退下，心裏卻還是有些肉痛，死了的傢伙是個鍊金術士，據他自己說是來自費馬。

在船上還犯了猩紅熱，光是治病就花了不少，本想賣個好價錢，現在....

「賠本買賣。」

看台下的觀眾也有些不耐煩了，不再多想，獨眼龍示意敲響銅鈴。

「鈴....鈴...鈴...」

鈴聲響起，人群回歸寂靜，將注意力集中於看台上的奴隸販子。

「咳....咳..咳..」

獨眼龍清了清嗓子，臉上綻開標誌性的假笑，露出一嘴黃牙。

「感謝各位賞臉參加這次奴隸拍賣會，大家都是老相識，我也不墨跡，都是北海抓來的上好的奴隸，男的身強體健，女的....」

他做出一個下流的手勢，引得在場眾人哈哈大笑。

「好了，各位，現在由我介紹第一位奴隸。」

獨眼龍走到看台最左側，一把揪住一名男奴隸的頭髮，強行讓他仰起頭，並用手指強硬敲開他的嘴，向眾人展示他的牙口。

「男性，十八到二十歲，體格健壯，把他買回去，明年的秋收就不用愁了。」

他拍了拍奴隸怎麼說，也算不上健壯的胸膛，大聲說道。

「三枚金幣！」

人群有些猶豫，直到好一會才有人出價。

「兩枚金幣。」

這是一位體態臃腫的貴婦人，戴着黑頭巾，臉上抹著厚厚的脂粉。

圍觀者自動往後退了幾步，為買賣雙方留出充分的展示空間，這種討價還價的場面，也算得上枯燥生活里少有的趣事。

「這位尊敬的美麗女士。」

獨眼龍牽着奴隸的鏈子，跳下看台，抬起婦人肥胖的右手，深情親吻她的指尖。

然後用那隻獨眼，一臉無辜地看向她。

「您看看，您看看。」

他牽着鏈子讓奴隸轉了一圈，「多麼結實的身體，多麼堅毅的眼神，老實說，當初見到他的時候，我還以他是一位高貴的騎士。」

獨眼龍見夫人的態度已有些鬆動，緊接着便發動下一輪攻勢。

他貼近婦人的耳朵，輕聲說道，「您用購買一個奴隸的價格，就能獲得一位夜間時刻守衛您安全的騎士，這有什麼不划算的呢。」

「好吧，兩枚半不能再多了。」

就在獨眼龍要進一步擊潰女人的心理防線，一股異味突然鑽入鼻孔，緊接着便是劇烈的笑聲。

他低頭一看，

那該死的奴隸跪在地上，瑟瑟發抖，褲子濕了一大片。

「該死的東西。」

無奈，奴隸最後以2枚半金幣的價格完成交易。

「接下來是第二位，一位美麗的公主！」

人群再次沸騰，噓聲和下流的言語爭相出現。

而站台上那位可憐的金髮少女，已被嚇得癱軟在地。

獨眼龍此刻卻耐住性子，一步一個腳印，慢悠悠走向看台，甚至在站台邊緣故意放緩了動作。

作為一個專業的奴隸商人，作為一個男人，作為一個血肉組成的生物，他當然懂得在場傢伙腦子裏裝得是什麼髒東西。

終於，爬上看台，他來到少女身旁，一把抓住少女最後用來蔽體的衣襟。

少女死死抓住，不肯鬆手。

看台下的觀眾進一步激化。

獨眼龍也不惱，低下身來，輕輕拍了拍少女顫抖的肩膀，對着少女耳畔，語氣盡量平和真切。

「不要掙扎了，孩子，好好配合，我努力幫你賣個好人家，要不你願意跟一個噁心的佃農受罪，給他生一大堆傻乎乎的孩子，讓他們過上和你一樣的日子？」

他能感到少女的手已有些鬆懈。

「唉，和你說實話吧，我們的船隊只是路過你們的村子，是你母親，不，你那賢惠的繼母主動把你賣了。」

少女的手完全鬆了，獨眼龍露出得逞的笑容。

卻見少女一手按住衣襟，一手牢牢抓住自己的手腕，她昂起頭，充盈淚水的碧瞳此刻卻堅定無比。

「不會的，我知道你是個強盜，是個騙子。」

怒氣上涌，獨眼龍抬起手卻又無奈地放下。

「冷靜，冷靜，職業操守，職業操守。」

他轉過身，不再理會少女，對，她的繼母確實不錯，她的村子也不錯，獨眼龍最喜歡屋頂升起的熊熊烈火。

就在海邊，日落時分，落下的太陽，升起的火焰。

哈哈，絕美！

平復心情，他甚至幫少女整理好衣服，將她濕亂的頭髮，在腦後打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對她輕聲說了句。

「祝你好運。」

面對人群。

「美麗的公主，完好無損，6枚金幣。」

「6枚！」

「6枚半！」

「七枚！」

競價聲此起彼伏。

......

人群中，一雙淡藍色眼睛，冷冷注視着這場文明的盛宴。

指尖已被攥得發青，可馬修知道自己什麼也做不了，他能感受到人群左側散發着強烈的質。-

馬修用餘光撇向那個方向，只見三位同樣身穿灰黑色袍子的傢伙矗立在那，馬修看不到他們的臉，卻能感受到它們質中對慾望的貪婪。

試煉在即，現在絕對不是樹敵的時候。

「呼....」

馬修強行壓抑著心中的雜念，腳步卻不自覺地向強。

而就在他即將踏出人群，一隻大手卻牢牢固定住自己的肩膀。

回頭一看，鬍子拉碴，雞窩頭，標誌性的臟袍子，只是臉上沒有了往日的嬉笑。

曼森，他堅定地向自己搖了搖頭。

此刻站台上交易已然完成，少女最終以9枚金幣的高價賣出，獨眼龍答應附贈一身精美的長裙，此刻的他不會在意中途離場了2位只看不買的傢伙。

「巫師果然慷慨。」

拿着裝有5枚金幣的布袋（餘款需要等裙子送到）

獨眼龍的心緒安定了不少，這差不多可以彌補死去傢伙所帶來的損失。

「接下來。」

他看上看台上最為高大的男人。

銀灰色短髮，小麥色皮膚，名副其實的強壯身體，還有身上若有若無的黑色紋路。

男人身上背負着其他人未有的沉重枷鎖，卻仍站得筆直，眼睛微閉，彷彿置身事外，一切與他無關。

獨眼龍走到他身邊，語氣凝重，「大人，該你了。」

人群中，一襲純黑袍子，男人微微抬起頭，終於出現有趣的東西了。

他是誰？

他是馬修剛才猶豫的真正原因，也是馬修未能分辨的，最強烈的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