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內想

清晨，第一縷陽光灑到點蒼山西側，剛好透過樹梢映在齊正松的臉上，他嘴角略微跳動，自然而然地揉了揉眼睛，滿臉疲倦地打了個哈欠，伸了個懶腰，冷不防的朝旁邊瞥了一眼，不瞥還不打緊，一瞥嚇一跳，瞌睡瞬間便醒了大半。

原來身旁的許致謙已不見蹤影，想到昨晚遇上的怪事，齊正松不由得被驚出一臉的冷汗，迎著陽光，看起來像被人潑了一頭涼水似的。

他一邊呼喚許致謙的名字，一邊縱身往山上尋找，昨日還熱鬧非凡的偌大點蒼山，此刻卻安靜得出奇，最讓齊正松擔心的是整個山間沒有任何搏鬥痕迹，也沒其他飛蟲鳥獸的嘶鳴，越是這樣便越說明他們兩昨晚遭遇的那物有多麼可怕，想到這裏，齊正松本就不安的心愈發的躁動起來。

找著找著，齊正松不由得呆住了！

「奇怪，昨日雖說沒有親自到過這裏，但我也不是沒仔細留意過四周，昨兒也沒看到這兒有什麼樓閣亭宇，怎麼今日憑空多了這麼一間道觀，真是奇哉怪也！」

齊正松望着眼前好自憑空出現的道觀自言自語道。

只見那間道觀的門半掩著，門縫中的蜘蛛網清晰可見，門庭雖然有些破舊，卻讓齊正松生不出任何輕視之意，相反，他躡腳躡手的慢慢靠近。

「莫不是這小子看大好的仙緣就在眼前，經不住誘惑以至於撇下我獨自求仙去了？」齊正松想到這裏，搖著頭緩緩走入觀門。

一扇門，當真是兩個世界，門外靜得可怕，靜得詭異。

門內卻是熱鬧非凡，一中年婦女正坐在門檻上，只見她的一隻芊芊細手正慢慢的撩開衣角，另一隻手則按住一隻半大白貓，白花花的一片直晃得人頭暈目眩。

對面閣樓上站着個七老八十的老頭子，一雙眼睛又小又圓，耳朵尖得活像豆角一般，兩眼之上的兩條眉毛只剩下一小截，像被人用刀給活生生颳去一半似的，此刻老頭正用他那賊眉鼠眼死死瞪着斜下方的中年婦女。

中年婦女的頭頂二樓廊道上，一個老婦人打扮的女子正在淘米，望着對面看得楞楞出神的老者，她發出呵呵冷笑，滿臉儘是鄙夷和不屑的神色。接着又低頭瞧了一眼樓下門檻上那衣不蔽體年輕的女人，老婦人一邊搖頭一邊嘆息不已，像是怒其不爭，又像是哀其不幸。

「賣麻批，是哪個……啊，我嘞媽哦！」憤怒聲和驚疑之聲先後響起，接着是水的落地聲。

那老頭沒幾下功夫便衝到中年婦女身旁，警惕的打量著四周。

半大白貓把頭從主人胸脯探出，一隻貓眼充滿敵意的盯着旁邊的老頭，喵喵叫個不停。

老頭乾咳兩聲，伸出的手剛向前推進一半便被只毛絨絨的貓爪給擋住，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白貓一下對着中年婦女擺出一副無奈的表情，欲言又止，那模樣充滿了委屈……

「我還說是誰呢！原來是你這個兔崽子，居然偷窺良家婦女，瞧你長得人模人樣、人高馬大的怎麼干此禽獸勾當，真是氣煞我也……」老頭瞧見恰好推門而入的齊正松，指著後者破口大罵，一臉的正義凜然，像極了泛濫的洪水終於衝破了河堤的束縛。

「我……你說我？」齊正松指了指自己，疑惑不解的問道，一頭霧水。

「這兒除了你，我！還有誰！我德高望重，自然不可能是我，你少年頑童，自古懷春出少年，不是你，還有誰？」老頭恨鐵不成鋼的罵道。

「你看哪個少年長得如我這般成熟？」齊正松說話之間，

袖口一挽，露出充滿力量的古銅色雙臂。

「你是長得捉急了些！可你的筋骨之齡卻不超過二十個年頭，不是少年又是什麼？怎麼！你又是挽袖又是露胳膊露大腿的，打算唬誰啊！」老頭說完跑到齊正松面前，墊着腳才堪堪與後者肩膀齊平。

齊正松望着眼前身體佝僂，不僅穿着怪異，連面目看起來都奇怪非常的老者，本想發火，可想想自己卻沒火可發，只得轉動着他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珠惡狠狠的瞪了老頭一眼。

沒曾想老頭非但沒介意，反而痴獃的望着齊正松，左三圈右三圈的圍着後者轉個不停，好像是越看越滿意的樣子。

齊正松剛打算移腳走開，老頭開口：「你是從此門中進來的？」

齊正松本想不答，不知怎的，居然鬼使神差的點了點頭。

「五百年以來，你是第二個從此門通過的人，你年齡不到二十，能夠如此年紀輕輕便通過此門，你是點蒼立派千年以來的第二人，恭喜你，年輕人。」

從其談吐中倒是不難聽出老頭言語之中掩飾不住的興奮勁。

齊正松聞言向老頭看去，雖說對方打扮得很隨意，不像是點蒼派身居高位的人，與那些仙風道骨的得道高人也搭不上什麼邊，反而有些像市井之上乞討的老叫花。

偏偏奇怪的是，齊正松越看越覺得老者適才給他的怪異之感此刻消失得無影無蹤，轉而給他一種莫測高深之感。

他摸了摸頭，滿臉通紅，像是受寵若驚，又像是憋了一泡尿卻無地宣洩，矗在那裏活像個傻子似的用左腳右腳輪換著踩向地面。

樓上的老婦人往樓道邊盛開的蘭花澆水，嘴中嘀咕個不停：「千穿萬穿，馬屁不穿，任你是誰，都別想逃過。」

中年婦女看着齊正松，若有所思。

老者等了半天見齊正松仍然沒有任何錶示，木訥訥的站在那裏實在讓人無言以對。

「我……請問你們有沒有瞧見一個十八九歲、一襲青衣，這麼高的少年？」齊正松比劃自己高高凸起的鼻樑道。

「你憋了半天就只問我這個？不問那第一人是何人？我又是誰？」老者不解的問道。

齊正松剛想答話，忽的一隊人馬從高空降下，當真是威風颯爽，那馬足有一人多高，渾身金燦燦，從馬頭武裝到腳蹄！馬背上的人也是威武不凡，一個個身高皆不低於齊正松，尤其領首那人，竟比前者還要魁梧些，一行共是十七人，十七匹馬。

「給我把這老叫花叉出去，省得他胡言亂語。」為首之人滿臉威嚴，發號施令，老頭果然被兩個人高馬大的壯漢一人提着一隻手架起老高，徑直向後方趕去。

「放開我，豎子無知，誤我點蒼山！」老者聲音越來越小，雙腳在空中蹬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