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案件
「就是這了……準備好做人生中第一次案件記錄了嗎？威廉警探。」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聲音，和夾雜著下城區工業廢氣以及碼頭區咸濕海氣的寒風一同響起。
說話的人年紀並不小，黑色的短髮已經有發灰的跡象，眉目也和善的像是教會中的神父。
只不過，他的塊頭很大，帶有警長警徽的大號制服被綳得很緊，和他和善的相貌不怎麼相符，也和下城區向來狹窄擁擠的風格顯得格格不入。
「呃……也許，不。安德先生。」一旁，與那中年人體格相仿的年輕人如此回答到。
他的表情，與他有些散亂的黑色短髮，還有黑色瞳孔當中透出的為難眼神，同樣顯示了他對負責案件記錄的遲疑。
「要叫我安德警長，威廉警察，雖然這裡沒有別人。」名叫安德的中年人如此說著。
「嗯，安德…警長，我們真的有必要做的這麼真嗎？」名叫威廉的年輕人晃了晃寬大的手上拿著的吸水鋼筆以及厚重的大筆記本。
「這很正常，威廉，只有邪教組織才不會做事件記錄的。」安德先生如此說道：「今天就先由我來說，你負責記錄。」
「首先是開頭，公元二六四年，二月二十七日下午，接到碼頭區，即七號街居民舉報，七一四號棚屋中發現屍體。」他說著，踩著硬底軍靴的腳，就向著旁邊矮小的，木板拼成的房屋走去。
與聖瑪洛河接壤，俗稱碼頭區，走私犯與人口販子聖地的七號街，有很多這樣的房子，大多臨河，有些甚至直接修在河上的簡陋木板平台上，簡陋到只為了讓雨能順著木板流下來，而不是直接打在臉上。
這座屋子也是如此，大概只有一個房間那麼大，周圍也有不少這樣的房子，用有些都還沒修平整的木板，釘上生鏽的釘子搭成。
簡陋得甚至有些裂縫，可以讓人藉此窺視當中的木板門聊勝於無，能住在這種地方的人一般也不怎麼在乎被偷，內部自帶的小栓鎖是唯一的防禦措施。
對於體格壯碩的安德先生，哪怕這門鎖著，大概也只需要用力推一下就開了。
更何況，現在門只是虛掩著的。
「嘖……」剛走到門口，安德先生和善到足以稱之為慈祥的表情就變了，皺著眉頭，戴著白色絲織手套的手伸向了鼻子：「記，現場有濃重異味，不僅限於屍臭。」
這不用進門都可以聞得出來。
他推開了門，看了看當中的情況，拿著本子做著記錄的威廉跟在身後。
當中的布置異常簡陋，靠里的一側有破舊木板搭成的單人小床，矮小的衣櫃和床頭櫃，唯一的窗戶，玻璃臟到根本看不清外面的景象。
圓形的立式燒水小爐就這麼擺在屋子中間，這種爐子在下城區很常見，下方是煤炭燃燒區，上面有圓口可以架燒水壺，排煙管直接斜伸而出，方便接鐵管直接延伸上屋頂。
爐子的旁邊，擺著一張發黃，且彈簧和棉絮外露的藍色條紋沙發。
沙發的前方，一個穿著破舊臟衣服的瘦弱男人，就這麼面朝下的倒在地上。
「吱！」下城區另一大住民群體就是老鼠，而它們可不會因為挑食而放過屍體這樣一個肉的來源。
只是，在門口漏進來的陽光刺激下，從屍體下爬出的那幾隻老鼠，卻顯得不太一樣。
「吱！」它們的叫聲異常的兇狠尖銳，彷彿在表達不滿和憤怒，髒亂而糾結的灰色毛髮，發黃的長牙都沾著血液。
最為詭異的是細小的雙目也變得通紅，因此突出至極。
面對這樣一幫可怖的畜生，安德先生顯得過分淡定。右手一甩，袖子里就掉出了幾根銀色的細長物體。
「咚！」木板被洞穿的聲音響起，那幾個東西居然正好落在了老鼠身上，將其刺穿，並且直接釘在了地上。
現在仔細看去便能發現，那居然是幾根細長的銀釘。
「吱！」這些顯然不正常的老鼠，死前的慘叫也異常駭人，彷彿是體內有尖叫的怨靈被放了出來一樣。
令人奇怪的是，這樣明顯反常的情況，安德先生卻沒有選擇讓威廉記錄下來。
他淡定的走到了那具屍體旁邊，蹲了下去，用結實有力的雙手，將其翻了過來，之後一邊到處檢查，一邊說道：「記，瞳孔完全擴散，屍體完全僵硬，說明已經過去了十二小時。」
「死者是少數裔，應該是從外地偷渡過來打工的東洲人，這種人在碼頭區並不算少。」那死者長著一張瘦削修長，又與埃隆德人並不相同的面孔：「年齡在三十四歲左右，體格健壯。」
「胸口有一處致命傷，從衣服上的血跡來看，出血量異常的大，應該是刺破了肺部的動脈，向外噴血的同時也灌入了氣管，影響呼吸，導致失血過多與窒息同時產生。」安德先生從懷中掏出了小剪刀，剪開了那人身上正面已經被血液浸成紅色的的白色短袖。
強大的觀察能力可以讓他在被老鼠破壞的傷口當中找到本來的穿透致命傷。但是：「除此之外，體表無傷口，無掙扎痕迹。」安德先生說著，站了起來。
「既然是失血過多和窒息，應該不會馬上失去意識的呀，怎麼會……」威廉說出了自己的疑問。
「答案就在這裡。」安德先生敲了敲旁邊的小爐子的排煙管，又在附近地上撿起了一小塊玻璃碎片。
威廉繞過屍體走了過去，先是拆下了排煙管，內部居然被厚厚的灰燼給堵住了，但是爐子里的灰卻又少的很，這顯然不太正常。
而且這會帶來怎樣的結果，顯而易見：「他被產生的氣體給迷暈了。」下城區的劣質工業煤炭會產生最為純正的工業廢氣，這樣一個狹小閉塞的房間，然後燒上沒多久，就足以迷暈一個成年男人。
「還有這個。」安德先生用手撥了一下斜擺著的沙發，露出了側邊後面藏著的東西，那是破碎的劣質酒瓶，剛才從地上找到的玻璃碎片就是其中一部分。
「死者飲酒。」威廉繼續記道，不過隨後又抬起了頭：「可是，這也不夠，一瓶劣質的麥酒，還有在兇手闖入的時候就會被釋放不少的有毒氣體，不可能讓一個成年男人一點掙扎的跡象都不留，就這麼倒在這裡，經歷漫長的等死。」
專門刺破肺部幾乎可以算作折磨的手段，失去意識和死亡都很漫長。
「關於這件事，我們就需要……問問死者自己了。」安德先生站起來，關上了門，同時脫掉了右手的手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