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據省招考院消息，今天我省高考成績公佈，各批次錄取最低分數控制線劃定，明天中午十二點起至七月十日中午十二點，考生可以分時段填報志願。今年我省繼續實行平行志願投檔錄取模式，第一批次志願數由三個調整為五個，第二批次志願數不變。需要提醒的是，因提前批錄取工作尚未結束，已填報提前批志願的考生也要參加本次相應的志願填報……」

晚上十點剛過，葉文強輕輕關上酒店卧房門，打開客廳里的液晶電視，調到濱海電視台。身為刑警的他，平日裏難得有時間看電視，偶爾空閑也只關注社會新聞，此時濱海電視台就正在播放晚間新聞。

酒店客廳里的液晶電視屏幕很大，畫質絢麗，剛一打開，聲音有些大，葉文強怕打擾到孩子睡覺，趕忙用遙控器將聲音調小。

由於平時工作忙，陪伴孩子的時間少，細細想來，今年已過一半，這還是一家三口第一次出來玩。前一陣子，分局刑警大隊經過一個多月的持續奮戰，就在幾天前剛破獲了一起特大跨省拐賣兒童案，分局上下歡呼雀躍，局領導考慮到葉文強的身體及家庭情況，強令他這位刑警中隊長休假幾天。

說來也是慚愧，濱海作為沿海城市，海岸線十分優美，但在此之前，葉文強卻一次也沒有帶孩子來海邊玩過。他的女兒今年五周歲，懵懵懂懂之際，多次向父親嚷着要去海邊看大海、玩沙子。這次休假，恰逢妻子剛好帶完高中畢業班，夫妻倆無需商量，當下領着孩子來到了海邊。

對於休假目的地，倆人彼此心照不宣、很是默契，但在酒店選擇上卻產生了分歧。葉文強覺得酒店嘛，隨便選一個就好，重點是能陪孩子一起玩；而妻子凌萱卻覺得一家人好不容易出來旅遊一次，一定是要選個好點的酒店、挑個寬敞舒適的房間。葉文強拗不過她，在老婆安排下，一家人最終入住了一間帶客廳的海景套房，價格自然也是貴得令葉文強心疼。

「怎麼樣，貴是貴了點，但這樣你也能舒坦些吧？」等孩子睡熟后，凌萱輕手輕腳地推開卧房門，走到客廳沙發旁，壓低了聲音說道，「這樣你還可以看看電視。」

葉文強看着新聞，多少有些走神，加上精神放鬆，難得沒有第一時間察覺到身旁有人，半晌方道：「棉花糖這麼快就睡著了？」

「是啊，」妻子頷首點頭，挨着他在沙發上坐下，「白天玩瘋了，累了，一沾床就睡著了，剛還笑着說夢話呢。」

「說啥了？」

「說還要和爸爸堆飛機。」

臉部輪廓硬朗的葉文強哈哈大笑起來，意識到女兒正在睡覺，趕忙收起了笑聲。這天上午，頂着太陽，他帶着女兒在海灘上用沙子堆出了個像模像樣的飛機。為此，棉花糖高興了一整天。

「對了，剛才新聞說高考成績出來了，明天開始填報志願。你出來度假，學校那邊不會有事找你吧？」葉文強關心道。

「不會，我只是數學老師，又不是班主任，指導學生填報志願歷來都是班主任的事兒。再說了，填報志願很有技術含量，我還真不懂，這可不能誤人子弟。」

說話間，凌萱的目光突轉犀利，冷哼一聲，「好啊，你該不會盼著學校有啥事找我，你也好趁機歸隊吧？就這麼不愛陪我們母女倆嗎？」

「哪有，哪有，」刑警中隊長嬉皮笑臉地放下擱在茶几上的雙腿，一本正經地坐好，接着道，「最喜歡陪你們了，最喜歡陪老婆了。

」

話音未落，他的一隻手已將妻子攬入懷中。

凌萱今晚穿了一件平時不常穿的黑色蕾絲睡裙。雖然已年過三十，但身材保持得依然很好，這件精心準備的睡衣更是將她的身材襯托得凹凸有致。此刻順勢躺入丈夫懷抱，顯得一襲睡裙絲滑無比。

「下面是一起直升機墜毀事故……」

就在兩人剛親熱不久，電視機里傳出的聲音刺激到了葉文強敏銳的神經。從警校畢業參加工作十餘年，這種刺激已成了一種莫名的條件反射。葉文強停止了親熱，坐直身子，目光從妻子轉向電視屏幕。

「據本台記者報道，今日下午四點十分左右，一架直升機在我市某通用航空機場上空意外墜毀。機上共有四名機組人員，其中三人送醫后經搶救無效死亡，另一人仍在醫院搶救，尚未脫離生命危險；地面無人員受傷。事故發生后，當地已第一時間組織應急、衛健、民航、公安、消防等部門趕往事故現場，開展救援處置及相關善後工作。目前，事故原因正在調查中。據知情人士透露，墜毀的直升機系天億航空公司所有；事發時，直升機正在進行測試飛行。」

女播音員氣質優雅，一頭幹練的短髮，加上清澈的嗓音，很能吸引觀眾。

凌萱平時幾乎不關心這類新聞，此刻同丈夫一起勉強將其聽完。由於方才久違的親熱戛然而止，她心中本就略有不滿，加之這會兒注意到丈夫的眼珠子幾乎扎進了電視里，不免來了火氣，沉聲怒道：「喂，看上人家了？」

「啊？」葉文強恍惚了一下，下一秒便嚴肅起來，「哪有，職業本能，關心案子而已……老婆，人命關天，我打賭這不一般。」

「你啊，警察當得也太敏感了。」凌萱直搖頭，「人家不都說了嘛，一起事故，哪裏有什麼案子。」

在此之前，葉文強心間本能地掠過一絲不安，但畢竟那只是一種無跡可尋的預感。聽完妻子的話，他也就慢慢放鬆了下來。一年到頭難得休假，葉文強也不想白白浪費了這難得的海邊悠閑時光，於是便接着與妻子親熱起來。

就在夫妻倆情深意濃的關鍵時刻，沒有一點眼力見兒的手機鈴聲突然響起。

「是你的，先接吧，別真有什麼事。」凌萱雖然皺起眉頭，但在電話響了五六聲后，還是通情達理地提醒道。

「啊，也是，別真有什麼急事……」葉文強雖然如此回應，但一隻手早已抓起手機，妻子話音剛落，他便飛快地看向手機，屏幕顯示是徒弟來電。

「臭小子，打電話可真會挑時候！」接通電話，葉文強沒好氣地道，「有啥事？長話短說！」

「啊，不會吧，」電話那頭傳來誇張的聲音，「師父該不會……抱歉，實在不好意思……」

由於手機音量比較大，加上本就離凌萱很近，所以電話那頭說的啥都可以聽得一清二楚。聞言，凌萱頓時羞得面紅過耳，在葉文強背上狠拍了幾下。

「不該說的別瞎說……有啥事，快講。」葉文強沖着妻子咧嘴笑了笑，同時調低了手機音量。

「哦，其實也沒啥，就是那個新聞，師父看到了吧？一架直升機墜落，三人身亡那個。」電話那頭道。

「嗯，剛看了新聞報道，怎麼了？是不是有什麼問題？我就說嘛。」葉文強神情突轉興奮，雖然能聽出電話那頭正在開車，但還是忍不住地問。

「本來不想跟師父打電話的，盧局讓我們誰都不要跟你說，意思是想讓你好好休個假……」

打來電話的是葉文強在警隊收的徒弟，名叫蘇木，二十四歲，是葉文強親手帶的第一個徒弟。此刻沒等徒弟繼續絮叨，葉文強立即打斷道：「少跟我婆婆媽媽，究竟有什麼問題？不是意外事故？是謀殺？」

說到這裏，他的目光看向妻子，眸中浮起一絲得意，似乎是在對妻子說：「看見沒？這就叫職業嗅覺。」

「目前看應該是的……」蘇木支支吾吾半天，最後還是老實交代，「是這樣，有一位遇害者母親報警，說是有人謀殺了她兒子。我們已經接警了。師父放心，你安心繼續休假。有我們在，會處理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