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雞破曉,沉木雨繞

天雞破曉,沉木雨繞

劉提攜醒得早,不是他有多麼勤奮,只是純粹的難睡易醒,他曾謔笑道:

「假如我是一個有目標又努力的人,那我的一生也就成功塞得滿當,可我不是」

他會在一片漆黑的夜裏靜靜地躺着,從空靈的酥酥空調微風中分離出繁茂生長的蟋蟀聲,一兩聲下水道里的蛙鳴「哄哦哄」。揉揉眼,在糾纏的睡意與清醒之間彳亍,眼前是如水般流過的神經星雲,酸脹的眼睛始終在若隱若現,他每到這刻便有了無窮的智慧,整合所有的記憶,也承載了不盡的痛苦。

偶爾他會聽到腳步聲踩踏草莽折斷枝條的聲音,雖然疑惑這三更左右怎麼已經有人在宿舍後頭閑逛,但攪鬧的思想不能聚集,他很快就卷進另一個神識的波濤中。

他從沒在山魈的注視下睡着,也沒被雄雞報曉聲催醒,一切都是大腦的規定,既是生命的準時,也是活動的準時。

劉提攜不好說他是否疲憊,作為一個從來不在白天犯困的人,晚上睡眠像一塊塊拼圖,一個個夢碎裂在每次驚醒前,再聽着黑暗中砰砰有力的心跳,祈禱下一小時到來前能順利入睡,心裏估摸著這一夜的睡眠時間。白天拼拼湊湊,能呈現7~8小時的睡眠圖景,他也心滿意足了。

時間既是他的生命自由度,也是他每晚的枷鎖。

白天,校園洗了夜光,揩亮日光。剛開學不久,外省學生還沒到齊,全校課程尚未安排,他每天悠悠探勘些犄角旮旯,偶爾陪舍友們出門吃飯,探店品菜,回宿舍刷手機看視頻。

熬過一夜,便新生。第一次全校的安排,是照證件照,學生大概齊了,副本也便開始了。不過那天微茫茫,像粗葛布般的雲氣滿滿罩着,排隊的學生從書院宿舍樓門口排到照相處。

微雨開散,洗得一切發白,劉提攜路過宿舍旁邊的一大塊如茵綠地,中間有一棵虯曲黑樹,托著深綠的樹葉團,承接天歡露。他在走走停停的隊伍中,透過傘面,總能感覺到一束黏灼目光,牛毛的雨絲依舊在下,散了溫度,但凝成纏綿的雨露掛在皮膚,就像那目光掃過了拐角處隱隱綽綽的身影,從他身上掠過,又返回,直到那棵樹從視野里消失不見。

他感覺一絲顫慄,這條隊伍極其漫長,一把把花綠傘磨骨觸面,蓋滿天澤。旁過一片遠深的綠苑,沒有鮮艷花色,只有無窮的綠,和遠處暗棕色一粒亭台。

在外路道一分枝拐進一扇小門,一間深藏的房間,估摸著是第四第五間,人頭攢動在逼仄兩人寬的走廊,有不少人拿着白衣服離開,一聽才知道他們沒穿有領白襯衫。

拍照很快,一坐、一笑、一走、完事。雨還在淅瀝成珠,打了不少怏怏垂墜的花,蜂蝶都躲著,只有人還在。劉提攜和舍友分開走,他依然感受着那棵樹幽幽濃濃的目光,太息一般,和吮濕的木干一般。

隊伍還長長,樹也安靜的站在那,突然有一道閃電劈下,在雲間消融。劉提攜有一種感覺,來得莫名其妙,那就是這道閃電,給霧白晝疊上閃光燈,是在為為天地曝攝,為這棵樹乃至這所學校降光,用開天的目光掃射所有,不知曉記下了什麼。

劉提攜感到脊背發涼,一陣顫慄后,甩著雨珠飛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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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醫狂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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