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這是什麼世道

第一章 這是什麼世道

月色慘淡,長長的街道上,人影稀疏,幽暗如墨。零星的路燈點綴在街道兩旁,灑下昏黃的光輝。路桿陳舊無比,桿身上銹跡斑斑,可以看出長期沒人搭理。也難怪,這裡本就是平民窯,居住的無一不是天南海北的打工者。

「砰,砰,砰﹗」數聲撞擊聲從小巷盡頭傳來。

「操﹗比老子還窮,這麼點錢竟然抓得那麼緊,害得老子還以為是什麼寶貝呢。呸﹗」小混混隨手把手裡皺巴巴的十元鈔票丟棄。

「操﹗這是什麼世道啊﹗你們這些混蛋就知道欺負老實人,就知道抓軟柿子捏,有種你們去搶劫銀行啊﹗操﹗真疼啊。」一個人影從小巷中蹣跚而出,樣子狼狽至極。

「還好,老天有眼,真是天無絕人之路啊﹗」青年男子隨手撿起地上的十元鈔票,神色間充滿了滿足感。「咦,這鈔票怎麼這麼熟悉呢?」

似乎想起來什麼,青年男子悲憤無比。「干,你們不要錢,搶我做什麼﹗搶就搶,還揍人,這他媽的是什麼世道。」

「還是你疼我。」青年男子狠狠吻著手裡皺巴巴的鈔票。「有錢的日子真好,吃飯去。」

「老闆,結賬。」崖凡一聲大吼,神色張狂到了極點。

餐館老闆歲過半百,顫顫巍巍走了過來,道:「小哥,錢就不要了,當我請您的。」看著崖凡眉頭深皺,餐館老闆更加惶恐了,道:「您大人有大量,小本經營,沒多餘的,您看……」餐館老闆從懷裡摸出一張50面額的鈔票,肉疼地遞給崖凡。

望著餐館老闆諂媚的笑容,崖凡心中閃過一絲哀傷。「我不是你想的你那種人,我這裡只有十元錢,你看……夠嗎?」崖凡拿出手裡攥出汗水的十元錢。

「夠了,夠了﹗」餐館老闆長舒一口大氣。心道:「只要不是找麻煩的就好。」顯然餐館老闆把崖凡當成那種街邊小混混。也難怪老闆如此想,畢竟崖凡現在的一副尊容讓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

「那謝謝了,老伯﹗」因為疼痛,崖凡笑起來極度難看。

「現在生意難做。出門在外,討日子更加難熬。」餐館老闆餘光打量了一下崖凡的穿著,搖搖頭,並沒有接過崖凡手裡的錢,徑直向屋內走去。

崖凡一震,神色顯得越發苦澀。

「小夥子,等等。」餐館老闆拿起桌邊的十元錢,向崖凡追去,可這時候的崖凡早已走遠。

「唉……」餐館老闆望著手裡皺巴巴的十元錢,因生計而布滿褶皺的臉龐顯得更加蒼老。

繁華的大街,車水馬龍,人影熙攘。高樓大廈,如雨後春筍,競相爭立。各類廣告牌鋪天蓋地,琳琅滿目。

崖凡如傀儡般飄蕩在街道上。所過之處,人群紛紛讓道。同時﹗污言穢語紛紛向崖凡襲來。無盡鄙夷的眼神似乎把崖凡整個人都穿透了。

崖凡把頭深深垂下。從來不低頭的他,在這一刻,在人們鄙夷的目光下,只得收拾起自尊,用麻木來安慰受傷的心靈。

「幹什麼的?」一個保安模樣的人攔住崖凡,神色間充滿了鄙夷。

「我是進去面試的。」崖凡頭垂得更低了。

「哼﹗就你這種人還來面試?滾﹗滾﹗滾﹗」保安如轟狗般把崖凡轟出了公司大門。

崖凡面無表情地離開。兩年來,此等經歷已不知發生了幾起,崖凡已經習慣了。習慣收拾起曾經高傲,收拾起自尊。社會的現實,讓崖凡退無可退,無路可走。

「難道真要這樣下去嗎?難道我崖凡真就這樣了嗎?我不甘啊﹗不甘……」內心中強烈的酸楚讓崖凡整個臉部都扭曲了。沒有簡歷,沒有文憑,空有一身本事,卻落得如此凄慘……一切的一切就如同天邊群星,被冷落﹗被拋棄﹗

「我……崖凡﹗一定要站起來。」大風起處,街邊樹葉紛紛搖擺,道道漣漪出現在片片綠蔭上。

夜晚﹗都市裡,街燈滿布,霓虹閃爍,金錢與**幻化出都市的另一種魅力。行人摩肩接踵,如幽靈般晃蕩在各大娛樂場所里,名牌轎車更是如蝗蟲般穿行於各大街道。道道歌聲如午夜呻吟,誘惑著一大群麻木的人群。

似乎覺得累了,崖凡獨坐在一個草坪上。無盡的人群、名車從崖凡身旁經過,似乎都遺忘了那個昏暗的角落。

「小乞丐。喏﹗給你。」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隨手扔給崖凡一張50元的鈔票。

「大哥,你真大方。」依偎在中年男子身旁打扮時髦的女子嬌滴滴撒嬌。

「呵呵,我的小寶貝。」兩人相互依偎著向不遠處的一間旅館行去……

崖凡久久盯著那鈔票,神色無比複雜。顫抖的雙手伸出了幾次,但最終還是退縮了。雖然很餓,但崖凡畢竟還剩下最後一絲自尊。

「咦,這裡有50元錢。」四個小混混走了過來,其中一個一步上前就撿起了錢。

「乞丐的錢你也要啊。」另一個小混混說道。

「哼﹗乞丐的錢為什麼不能要。走﹗喝酒去。」

崖凡欲言又止,但最終還是忍住了,任由四個小混混離去。許久,他深深吸一口氣,忍住胃裡的陣陣翻騰。似乎用盡了所有力氣,終於站立了起來,步履沉重地向前行去……

「砰。」連續數天的飢餓讓崖凡失去了所有力氣,再也堅持不住,狠狠摔倒在一個垃圾堆旁。

「唉……又是一個可憐人。」一個在一旁撿垃圾的老者說道。褶皺的臉上灌滿了歲月的風霜。

「算了,就當做一次好人吧﹗我這把老骨頭一輩子還真沒做過什麼好事。」老者回憶起往昔的歲月,微微有些發愣。

「慢點吃。」老者慈祥地望著大口吞咬飯菜的崖凡。

「謝謝你,老伯。」飯畢,崖凡喝著一個破舊碗里的白開水,向老者道謝。

「年輕人,從你的神態,按理說你不應該會落到此種地步吧?」老者望著神情無比冷靜的崖凡。

「不願說就別說了。」望著崖凡有些苦澀的雙眼,老者微微一笑,向外走去。「我去幫你熱點水,等會洗個澡,好好睡一覺。年輕人,得有個年輕人的樣子。」

望著老者蹣跚的背影,崖凡眼睛濕潤了。曾幾何時,他一直一個人,強撐堅強,獨自面對一切,那些溫馨的畫面永遠定格在了記憶中。

這是一間小小的屋子,由木板構成,大概有八個平方。屋裡幾乎堆滿了拾來的垃圾,雜亂一片,陣陣異味飄蕩在屋內。唯一的空間下放著一張床,床鋪很小,布滿層層灰跡。發黃的被褥在燈光下顯得無比潮潤。

「來,洗澡了。」老者進屋,似乎發覺了崖凡的神情,道:「這裡有些雜亂,你別介意,等會我收拾下。我們這些拾荒者啊,就靠這些生活。或許在別人眼中,它們是垃圾,但在我們眼中,它卻是最美麗的,是我們賴以生存的根本……」

「呵呵,話語有些多了。人啊,上了年紀就這樣。小夥子,你不介意吧?」

「不……不介意。」不知為什麼,雖然這裡無比狹小,甚至說是落魄,但在崖凡眼中卻充滿了溫馨。『家』的感覺呼之欲出。那昏黃的燈光在崖凡眼中似乎開始模糊起來。

「我去洗澡了。」崖凡壓抑住內心蓬勃的感情,一把提起陳舊的黑色塑料桶,向外走去。遠遠傳來陣陣水聲。

「年輕人,波折是人生不可避免的一部分,誰也不可能一路高歌的。每一個階段,自會有相應的人生,不必以此介意。」老者似乎在自言自語,那雙眼中竟然蘊含了無盡的滄桑,那望向門外的目光中竟有一絲慈祥。

「小夥子,我還不知道你名字呢?」老者望著洗完澡后的崖凡。

「我叫崖凡,老伯怎麼稱呼?」崖凡用一張老跡斑斑的帕子擦盡臉上的水跡。

「叫我洪叔吧。」老者回道。

「洪叔,你這是幹什麼?」崖凡驚異地望著洪叔。只見洪叔那雙布滿老繭的雙手不斷整理著室內的雜物。

「呵呵,騰點空間出來。你晚上就睡我的床吧,別嫌臟。」

崖凡聞聽這句話,心中一震,哽咽道:「洪叔,不用整理了,晚上我們一起擠吧。那張床挺大的,而且秋季快到,晚上也熱和點。」

洪叔回頭緊緊盯了崖凡一眼,微微點點頭,道:「好吧。」

許久,燈光盡滅,兩人和衣躺下。

這一晚,崖凡雖然無法挪動身子,但卻是他睡得最安詳的夜晚。室內雖然異味刺鼻,但崖凡卻感覺到心中長久以來封鎖的大門漸漸有打開的跡象。

數日來,崖凡一直跟隨著洪叔行走於各大街道。同時,他也從洪叔哪學到了許許多多的垃圾知識:那些是能賣錢的;那些是好看卻無用的;怎樣與那些收購站討價還價……

一老一少,似乎都因為對方的來臨而填補了內心的空虛。溫馨的時光似乎永遠定格在那一刻。雖然他們的身份讓無數行人鄙夷,甚至嘲弄﹗但他們卻能自娛自樂。他們並不是沒有自尊,而是他們不需要世俗的自尊。他們有自己的圈子,有自己生存的方式……

「小凡,這麼晚了,你還不睡覺,去哪呢?」

「洪叔,您看﹗家裡沒酒了,我去給您打點酒。」

「呵呵﹗好﹗好﹗路上當心點,記住要烈酒。」洪叔笑臉上布滿了欣慰。

「知道了,洪叔。」

『天河』是天朗市有名的景點,其河寬數丈,浪涌翻天。夜晚的它更是顯得無比魁麗。只聽,河水咆哮,聲震蒼穹,那一往無回的氣勢似乎深深印進了這片土地。站在橋上,俯瞰天河,只見波光粼粼,似乎每一寸都融入了一片天地。

崖凡搖搖晃晃地走上橋頭,遠遠望見一個白衣女子靜靜站立在橋上。那滿頭青絲隨著夜風飄灑搖曳,呈現出若隱若現的嬌顏。雖是夜色下,但依舊能分辨出女子婀娜般的身段。

幾乎是剎那,崖凡心中一驚,酒也醒了大半。畢竟是誰見到這一幕心中都會產生一絲詭異。此時河水的咆哮聲似乎也已遠去,只剩下那砰砰直跳的心跳聲。

崖凡吞了吞口水,道:「是人,還是鬼?我沒這麼倒霉吧﹗」

「開玩笑﹗光天化日下,怎麼會有鬼呢?」崖凡似乎覺得天氣變得嚴寒起來,緊了緊衣服,緩緩後退。

突然﹗崖凡眼睛一滯。只見女子緩緩踏上橋頭,那滿頭青絲更是胡亂搖擺,勾勒出一副副詭異的畫面。

女子似乎陶醉在夜風中,身影緩緩向前,那嬌柔的身軀仿似承受不住凜凜河風,隨時都可能跌落而下。

「不可能要跳河吧?」崖凡暗暗自語。望著女子那漸漸搖晃的身影,崖凡一咬牙,道:「是人是鬼……媽的﹗拼了。」

「姑娘﹗你別想不開啊﹗你還有大好年華……」崖凡快步向女子衝去。似乎是跑得太急,又或許是酒醉,崖凡一個沒注意,腳步一滑,就向女子撲去……

羽雅從來沒感覺這麼平靜過,那凜凜的河風似乎融進了她的心裡。都市雖然繁華,但她心中卻說不出的厭倦。本來她只是想在這裡靜靜呆一會,用心體會下大自然,誰知猛然聞聽一道男聲,心中一慌,就見一個男子向自己撲來……

「我還不想死啊﹗」羽雅狠狠瞪了一眼向自己撲來的男子,心裡說不出的委屈。

「遭了。我不會游泳啊﹗」雖然溫軟入懷,鼻邊更是一片芳香,但隨之刺骨的冰冷讓崖凡不得不面對現實。

「你這個混蛋﹗快放開我,你想死,老娘還不想死呢﹗」羽雅在水中不斷掙扎,企圖擺脫崖凡的擁抱。

可此時的崖凡被幾口水已經灌得神志不清,哪顧得了這些。就如同一般的溺水者,崖凡緊緊抓住身邊可依靠的東西。

兩人漸漸向河底沉去。羽雅連喝幾口水后,腦子也清醒了過來。畢竟她出生在南方,從小便會水性,只是現在帶著一個拖油瓶,讓她鬱悶不已。

崖凡似乎昏迷了,但那雙手依舊緊緊抓住羽雅,大有寧死也不鬆手的跡象。

「操﹗你要死,也別讓老娘陪著你啊﹗」

「操﹗你這個殺千刀的。」羽雅用儘力氣也無法推開崖凡,只得拚命地向岸邊游去。

河水奔騰咆哮,大浪翻天。羽雅幾乎用盡渾身解數在水中掙扎著。要不是她水性好,此時早已葬身河底。此時的她心中恨死了崖凡,發誓一定要讓崖凡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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