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足球就是個婊子
費耶諾德是一個很值得的對手。然而相較於埃因霍溫與阿賈克斯而言，同為荷甲三強之一的費耶諾德在近些年的表現無疑要遜sè許多。
這個遜sè最主要的一個原因就是費耶諾德在新千年至今還未曾拿到過荷甲聯賽冠軍的錦標，這對一支向來自詡為豪門的球隊來說簡直就是一個不可被饒恕的恥辱。而這個結果如此之嚴重，不僅導致名次不佳的費耶諾德連續數個賽季都無法得到歐洲賽事的鍛煉，也更讓它身上過去百年積攢下的豪門標籤與光環變得愈加黯淡。
而與此同時，隨之而來的另外一個連鎖效應就是他們的換帥甚至上演得比阿賈克斯還要頻繁，也許用這種方式費耶諾德的管理層才可以不斷轉移開來死忠球迷的憤怒與苛責。
費耶諾德的現任主教練貝爾特·范馬爾維克已經是費耶諾德最近七年內走馬上任的第六任主教練。而且不得不提上一句，他這已經是二進宮了。看在外人的眼裏，這種更換主教練的速度與頻率背後透出來的是一股壓抑著不甘、渴望蛻變的瘋狂。
不過，儘管落魄的姿態盡顯無疑，但身為豪門的費耶諾德依然時刻謹守着過去屬於自己的那份驕傲與榮光。因此在與阿賈克斯的這場荷蘭國家德比的賽前新聞發佈會上，面對記者們有意無意的刁難與質疑，貝爾特·范馬爾維克在嘴上也依然毫不謙遜，跟當初他踢球時候風風火火的xìng格不無一二：
「費耶諾德當然是荷甲最好的俱樂部之一，過去是，現在是，未來當然也是。埃因霍溫？阿賈克斯當然是達到跟費耶諾德同樣高度的偉大俱樂部，因此在他們之間的對抗與比賽才被稱做是荷蘭國家德比，而不是埃因霍溫與阿賈克斯或者埃因霍溫與費耶諾德。而且無論什麼時候，屬於費耶諾德的驕傲自然不會允許我們未戰先怯，放棄昔rì享有的冠軍榮耀。因此我相信這場比賽就像過去無數場次的荷蘭國家德比一樣的jīng彩無疑，這當然會是一場jīng彩的比賽，因為費耶諾德是從來不懼怕任何對手……」
而相較范馬爾維克如此勃勃的戰鬥姿態，作為阿賈克斯代理主教練的科斯特?揚森這時候明顯就低調了許多，更多時候是在不吝吹捧對手以及相對謙虛的官方語氣。
帶領預備隊打比賽的他自然不缺少這方面的歷練，因此在新聞發佈會上也絲毫不見有什麼局促或者怯場，一大堆接一大堆的官方言辭說得順溜順溜的。可惜王一這時候沒有在這裏，不然他一定會很驚愕自己看到的是一個與在訓練場上不盡相同的「禿鷲」揚森。
結果反而倒是與科斯特?揚森一起出席發佈會的球員代表亨特拉爾則更多是談到了關於冠軍與接下來的比賽的話題。當被記者問到他對於新隊友王一的看法的時候這個平素為人高傲的shè手自然也是毫不吝嗇自己的溢美之詞：「王當然是一個很好的球員，很勤奮，很認真，也很謙遜。也許大家的印象更多是停留在他在場上賣力的奔跑以及拚命的防守上，但我想說的是他在進攻中對球隊的幫助一點也不小。這自然不用再提對陣阿爾克馬爾最後時刻的那粒進球就來自他給我的長傳，當時我都沒有意識到那個球居然可以傳過來，害得隨後我連慶祝進球也都不知道應該去找誰……他是一個好球員，很有潛力，我看好他在阿賈克斯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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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正當外面的新聞發佈會進行得如火如荼的時候，亨特拉爾口中「足以成為未來之星」的當事人卻是對那些出格的讚譽不知不覺。
對幾乎所有的足球運動員而言主場的比賽要遠比客場好出去太多太多，至少是不用去做一次勞神費力的長途跋涉，其次比賽的相關裝備例如球衣球鞋俱樂部的工作人員們都會提前收拾好，不需要自己帶大包小包的行李那麼麻煩，可以很輕鬆就換完裝束以全部十二分的jīng力投入比賽。
阿姆斯特丹競技體育場的更衣室極為寬敞，能被歐足聯評選為五星級大球場自然名副其實，一長溜rǔ白sè的更衣櫃排列得井然有序，整齊，乾淨，在王一的印象中絕對要比祖?伊德爾帕克球場好出去太多太多，即便是相比較起來阿森納科爾尼訓練基地的更衣室也是不遑多讓。
不過自始至終，王一也不認為更衣室環境的好壞會對最後的比賽結果產生什麼影響。
科爾尼訓練基地的更衣室哪怕再好，他也不是那兒的英雄；海牙的更衣室再爛再矬，也可以給他留下美好回憶。
這些無關場合，只在乎足球，只在乎一個人內心擁有着的堅持。
王一這時候就現身在阿賈克斯的更衣室內，在做着賽前的一些預備工作。
他的更衣櫃在最角落處，是他自己向皮斯特要求的。因為每次換完比賽服、在等待着出場的時間內，他可以靠着旁邊的牆壁去胡亂思量些屬於自己的事情。這些事情往往無關足球，僅僅只是一些散亂的記憶碎片在胡亂閃現。
因為他發現這種胡思亂想的方式讓他躍躍yù試的內心迅速得以平靜下來，很有效果。
胡思亂想的間隙，他也會轉過頭去打量隊友們在更衣室的表現。
范德維爾開始在大聲說着一些與足球無關的話題，繪聲繪sè描述著隊內誰誰誰隱秘的桃sè八卦，惹得眾人哄堂大笑，奚落聲不斷。更衣室的氣氛一時間有些喧囂，倒也是沒有了那種面臨焦點大戰之前的嚴肅與沉靜。
「幸好沒有敢說我，不然等下就讓他好看！」王一心底念叨了一下，會心笑着挪開了自己的視線。
埃德加?戴維斯走了過來，上來直接就給了他一記胸拳，臉上掛着笑，說道：「國家德比怎麼樣？內心是不是就有一股很激動的感覺？」
這個老邁的荷蘭人在冬歇期后終於是被擠到了替補席上去，而代替他成為首發的正是王一。按理說王一在面對這種情況的時候，即便不是很尷尬也應該盡量避免兩個人碰面機會的發生，不過埃德加?戴維斯卻是沒有少計較王一搶奪走他首發位置的事情，在訓練場上對王一的指導依然如常，沒有因此心存芥蒂而置之不理。
王一聞言先是搖了搖頭，隨後又是再點了兩下，顯得有些茫亂，才回答道；「有點，我還是第一次參加如此高規格的比賽。」
「為什麼激動？」
「我也說……說不上來是什麼原因，總之內心一時就是平靜不下來。」說着王一輕瞥了一眼旁邊依舊歡笑喧鬧不止的那群人。
「激動？這有什麼好激動的？如果你現在就激動，那麼以後站在更大的舞台上的時候，你會不會因為心底更加的激動而是沒辦法去好好踢球，光顧著讓自己去激動感慨了？」看着王一看過來的眼神中的幾分疑惑，這個扎著辮子的男人會意地笑了笑，繼續道，「因此說，保持住平常心！不要心浮氣躁，也不要讓這些額外的情緒影響到你接下在場上的發揮……」
「可是——」
「沒有什麼可是！教你一個方法，就是將足球——是足球，不要將足球當做是什麼神聖的、需要去頂禮膜拜的東西。足球就是一個賤人，就是一個婊子，她是活該別人踢、被人踩、被人玩來玩去。你看看你在訓練場上的時候，每天、甚至每時每刻她不也是在你的腳下面打着滾兒嗎？你想讓她來就來，想讓她滾就滾，那為什麼正式比賽的時候你就突然會覺得她很神聖呢？為什麼？你想過原因嗎？難道就因為有人在外面花了老多錢來看的緣故嗎？亦或者還是說，你自己在這上面寄託的東西太多太多？」
「可是，不是說我們應該愛足球、敬畏足球，足球才會給予我們回報嗎？足球難道不應該是那麼的純粹嗎？」
「誰說的，哪個人說的！那麼我問你，足球要用什麼去愛、去敬畏？夢想，還是熱情？出現在歐冠決賽賽場上的皮球與出現在最低級別聯賽的皮球是不會有一絲一毫的重量的差別的。那你告訴我，如果足球有那麼純粹的話，你為什麼不去最低級別的聯賽去踢球，而非要來參加這場引人矚目的荷蘭國家德比的比賽呢？多去想一想，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她不那麼純粹，也不怎麼神聖，誰有錢她就跟着誰走！如果有一天你可以將足球當做是一個jì女來看待的話，那麼你在場上就足以保持住自己的一顆平常心。至於踢球的意義？這年頭誰他媽還關心這個東西！你說呢？」
埃德加?戴維斯的話有些駭人聽聞。王一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促使他說出這些話的。但現在的事實就是他將這些話說了出來，在自己的面前直直白白、沒有任何遮攔地說了出來，其中的原因他思量不明白。
不知怎的，王一忽然就有些厭煩起來這個頭上頂着小辮，說話忽忽閃閃的荷蘭人，「也許我該去拽着他的小辮子讓他把話到底是什麼意思說清楚？」
這個念頭只在他心底輕輕一閃，就被他笑着給否定了，他可不想再去面對一次他的那雙大拳頭。
「就是，哪怕她真的是女神，也別將他當做女神去對待，好與不好先上了再說。因為別人都是將他當女神來看，當你表現出來漫不經心的時候才更能夠引得女神的注意，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呢？」埃德加?戴維斯依舊在王一耳邊喋喋不休，滔滔不絕。
「可是，足球真的可以去跟婊子去相提並論嗎？大哥，難道你曾經告訴我的都錯了嗎？」
令他困惑的這些話是他在自己心底說的這句話，沒有敢讓任何人聽見。
王一彷彿又看見雲向南那麼一瘸一拐佝僂的背影，遠去、消逝、卑微得根本不值一提。他點點頭，問出來了一句，「足球究竟給你帶去了什麼，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