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曲水流觴
回到太守府時，已經傍晚時分了。淡淡的餘暉灑滿府邸，流淌在天邊的玫瑰色的殘陽似乎還戀戀不捨得在哪裏徘徊。太守府早早的掛起了燈籠，就如星海一般蜿蜒在江東大地上。
悄悄溜進人群中，我裝作若無其事的四處閑逛。只見前方人頭涌動，大家都伸長了脖子往裏邊看。有些好奇，我也跟着靠了上去。
那是一條長約幾十米的活水渠。那渠水彎彎曲曲，縈迴與長廊庭院之間，山石之上點綴著華麗的地錦，鬱鬱蔥蔥。曲水兩側，垂柳成蔭，繁花似錦，有幾人列坐其次，但由於太遠，我始終未看清是誰。
「好賦！好！」孫策的聲音遠遠傳來。我踮着腳尖，正想看清前面的狀況，忽然，人流急速後退，我一個重心不穩，直接摔倒曲水池邊。幸好，沒有發生悲壯的踩踏事件……
正暗自慶幸著，我卻漸漸發現周圍寂靜的詭異。我知道我這一摔鐵定形象盡毀，但也不用這樣齊刷刷的看着我啊……
用餘光偷偷瞄了瞄周圍，我才發現我現在的處境有多糟糕。一來，這裏是前院，是男人們喝酒作詩之所我來到這裏已經犯了大忌。再則，今天在此之人不是什麼將軍就是達官貴人，他們大多是認識我的。三來，我趴着的地方，位於長廊的正前方。更糟糕的是，以我方才聽覺判斷，孫策便列坐在長廊周圍，那周瑜必定也……
咬唇，這次丟臉丟到西伯利亞去！正苦惱如何收場，忽然，一隻酒杯順着曲水流到我的面前，我怔了怔，莫非這是——曲水流觴？！
靈機一動，我拿起酒杯，伸直腰板跪坐在地，笑着飲下這杯烈酒。酒一進胃裏，就覺得火辣辣的燒。我忍住不適，大聲吟道：「迢迢牽牛星，皎皎河漢女。纖纖擢素手，札札弄機杼。終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河漢清且淺，相去復幾許？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
或許真的是醉了，我竟像怨婦一樣，吟了這首詩……
四周安靜極了。
「啪啪啪」響亮的鼓掌聲。先是一個人，然後是兩個，接着是所有人鼓掌……
「好詩！小妹的膽量和文采姐夫實在佩服！」孫策率先打破沉寂，他的聲音有些慵懶，顯然有些醉了，「是姐夫的錯。竟讓這一彎淺淺的曲江池隔斷了你和公瑾。」
眼前逐漸開始朦朧，也不知是昏了還是怎麼，隱約間我感覺有人將我攔腰抱起，然後，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公瑾失陪了。」
雙手不由自主的攀住他的脖子，我將臉靠近他的胸口，我一定是醉了……
馬車上，藉著酒意，我靠在他懷裏，不想動，也不想說話。
驀的，感覺灼灼的視線停留在我臉上，深邃如海、明亮懾人的黑眸里好似火熱的太陽，灼熱得像是要將我燃燒。他的視線依着我的眉，畫着我的眼，拂過我的鼻尖，描繪着我的唇，觸不及防的，冰冷的唇覆蓋在我的唇瓣上，蜻蜓點水一般拂過。
我怔了怔，還是睜開了眼，靜靜的盯着他明亮如火的眼眸。視線下移，落在他柔軟的唇瓣上，我吞了吞口水，緩緩靠近他的唇。近了近了，近到還有一公分的距離，他忽然轉過臉去，我頓住。
「你醉了。」
隱藏住眼裏濃濃的失落，我點頭，「是的，我醉了。」天知道，我的酒量究竟是多少。總之，我從來都沒醉過，就算幾個男生一起和我拼酒，最後大搖大擺走出來的人只會是我——但僅限於啤酒……
靠在他懷裏，我埋下臉，自嘲的咧了咧唇。他竟然連我中途溜走都沒有留意到，可見，我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夜很靜，靜的醉人。
我蜷縮在床上，異常的清醒，桌上的油燈，忽明忽暗，一如我此時此刻的心境。
我不知道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想與他保持距離，卻又不由自主的靠近他；想借時間來沖淡我對他的心動，卻愕然發現，兩個月不見，再見他之時我竟如此貪婪的目光，甚至不惜接着酒意與他親近；明明知道我們之間不會有結果，卻一而再再而三逆天而行，向著註定的悲劇邁進……
我是怎麼了？
我喜歡周瑜，這不可否認。可我也喜歡小靈子啊！我都打定主意要嫁他，為何我會同時喜歡上兩個男人？為何我會對一個視我為姦細的男人牽腸掛肚？莫非，這就是……電視劇里說的愛情？那種可以為之生為之死的感情……
那如果我愛的人是周瑜，我對小靈子的感情又是什麼？！
心亂了……
「啪啪啪」一陣急促的拍門聲打斷了我而思緒，我定了定神，開口道：「誰？」
一陣沉默，沒有人答話，只是不停的拍射門。
我怔了怔，應該不會是子曦，他來覺不會鬧這麼大的動靜。那麼，此人是誰？
「是誰？」我又問了一次，還是沒有回應。
心中頓生疑惑，我還是壯著膽子下了床，猶豫一會兒，方才開出一道小縫。順着門縫往外看去，竟是周瑜高大的身影，在朦朧的月光下，將我團團圍住。
他，已經兩個月沒來過沁雪園了。
「你……」隨即聞到一股濃烈的酒味，我皺眉，「你喝酒了？」
「喝了一點點……」周瑜踉蹌了一步，險些栽倒。幸好我眼疾手快的扶住他。然而，他一米九的大個兒，豈是我一個小矮子能夠扶住的。只聽「砰」的一聲悶響，我們就雙雙摔倒在地。
不是很痛。雖然摔在硬邦邦的地面上，我卻依然感覺不到任何疼痛。整個身體都被他的雙臂保護的嚴嚴實實，唯有他的重量壓的我喘不過氣來。
「周瑜？」我推推他的胸膛，他彷彿死去一般，動也不動。我的頭上冒出幾滴冷汗，他，他該不會睡著了吧？
嘆了口氣，我認命的充當起人肉墊，在秋日涼如水的地板上，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
「阿嚏！」
不知是不是我這一聲噴嚏驚醒了他，他動了動身子，抱着我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旋轉。我正想起身，他的手便按住了我的腰，迫使我不得不趴在他的身上。
這是一個煽情的姿勢。
我的臉紅了紅，揚起頭來，月光照在他的臉上，閃現出一種莊嚴而聖潔的光。烏黑如精緻綢緞的髮絲調皮的黏在他的臉上，雪白的玉頸上，為本就因為酒醉而泛紅的臉頰平添了一絲嫵媚。他的睫毛黑而密，長而卷，隨着他均勻的呼吸微微顫抖著。還有那性感的薄唇，若是稍沒有定力的色女，此刻說不定要霸王硬上弓了。
我吞了吞口水，勉強轉移開視線，定定的盯着桌腳發獃。忽然，靈機一閃，我何不趁他酒醉套出心弦琴的下落？
「周郎？」我柔聲喚他。
「恩？」周瑜無意識的回應。
我吸了一口氣，喉嚨有些緊，「那個……你有沒有一架古琴，就是……」我始終問不出口，若是他給了我答案，我豈不是要馬上離開？！
嘆了口氣，我靠在他的胸口，聽着他平靜的心跳聲，漸漸覺得困了。朦朧間，感覺有雙溫暖的手撫摸我的臉，還有那飄渺的聲音模糊的出現的在耳邊。
「小喬，等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