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青竹門

「小師弟，起床了。看小說最快更新)你該隨師父上山去見師祖了。快點起床」胖墩見沒人來開門一邊喊一邊敲門，稍一用力門被打開。好奇推門進入，卻發現房內空無一人，被褥疊放整齊，「這麼早不在房內，去哪兒了呢？」

百思不解，搖頭出門。迎面走來一姑娘，是大師姐。

大師姐看看門內，又看看胖墩，眉頭微皺道：「胖墩，小師弟不在嗎？師父正找他呢？」

「不在房內，不知去哪兒了！」

「我們去附近看看，他第一次來這裏，應該不會走遠，你去叫上紫菱和小薇，分頭去找，我先去跟師父說一聲」。說完轉身向著另一間房子走去。

胖墩則朝着另外兩間屋子小跑過去。這體型若是一個不小心摔一跟頭，怕是能把房子給震踏了。

此時景華正坐於院前不遠處一大石頭上望着遠方發獃，雖然武學不精，但曾經跟着宋先生修習過，要攀上這塊大石頭並非難事。丑時醒來，再無睡意，便開了門，走出房間，藉著月光獨自一人來到這石頭上，躺下就睡著了，有玉笛護身，自然免了蚊蟲之咬。這會兒剛醒不久。

身後傳來一姑娘聲音，「小師弟，你在這啊，大夥兒都在找你呢，快回去吧。不然又要被大師姐說了。」

扭頭看去，見一姑娘滿目微笑對着自己，昨晚未見過此人。稍一打量，淡藍之裙，纖腰玉手，頭梳流雲髻，臉頰水嫩有若彈指即破，一雙丹鳳兩彎柳葉眉，小嘴似櫻桃。回想大師姐的模樣，絲毫不輸幾分。

少年站起身，道了一聲：「哦」。便跳下石頭，向女子走去。

倆人很快就回到院子，藍衣女子玉指輕輕一點景華肩膀，說道：「小師弟，你是洛景華吧，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是在想，我們沒見過面，怎麼稱呼你為小師弟。我是今天早上才回來的，聽大夥說多了一個小師弟，在這島上，沒有一個我不認識的，唯獨你，所以我知道那個小師弟肯定是你了。我叫章素，是你二師姐，時間不早了，你快些去房內收拾一下，跟師父上山，師父在房中等你呢。等你回來帶你好好遊覽一番」。

洛景華腦袋裏浮現出昨晚那一幕，這回學乖了，道：「是，二師姐」。儘管多了「二師姐」三個字，臉上依然還是那副硬邦邦的模樣，愣是擠不出一點笑容。

女子似是看懂少年心思，「噗嗤」一笑，解了尷尬，說道：「嗯，快去吧。」

洛景華回房收拾完東西就隨師傅上山去了，沒有像昨晚那般御劍，而是徒步行走。

邱銀笛走前面，景華跟在後頭。因為是上山，多是階梯，拾階而上對邱道長來說如履平地，但對景華這位體質不好的弟子來說，顯然吃力的很，行了大約一炷香的時間，邱銀笛停下腳步，磚頭看看這個最小的弟子，滿頭大汗，衣服貼身，已經濕了大片，氣喘如牛。微一皺眉，繼續往前走幾步，找到一處較為寬敞乾淨之地，坐下等待。

「景華，想不想習武。」邱銀笛待少年走到身邊問道。

洛景華沒想到師父會問這個，先是一愣，思考片刻后答道：＂弟子願聽師父安排＂。其實在昨天看到師父御劍飛行時起就已經決定要習武，學會了以後少走些路也不錯。

＂習武並非一朝一夕的事，吃得苦中苦，方能有所成。既然你已決定，從明日起，你每日須沿此路來回三趟，以鍛煉體魄。待你筋骨強健，再教你武功。平日裏你便隨你大師姐，讓她教你些入門心法。是為根基，根基不實，即便以後修得後續武學，也是空有虛招，華而不實。＂邱銀笛邊說邊從衣袖中摸出一個小瓷瓶，很是精巧。左掌平攤，右手執瓶，倒出一粒小丸，遞給洛景華，＂這是養心丹，以後每日給你一顆，配上這丹藥，就輕鬆很多。但不可多服，少服有利多則有害。你且先將這顆服下。」

洛景華第一次見到這樣東西，圓圓黑黑的一小顆，蠶豆般大小。聽師傅這麼一解釋，就毫不猶豫拾起吞服。丹藥下咽，立馬奏效，感覺身體清涼很多，但奇怪的事發生了，這些涼意都好似朝着一個方向在流動，頓時慌了神，但因為平日裏對外界的冷淡，即使有些慌張，外人也難看出。心想，這是怎麼回事，是胸口，都在向著胸口流動，難道是玉笛，會不會有事？心想着，臉上原本已經停滯了的汗滴又像雨水一樣開始下落。涼意都匯聚於胸口，如一冰塊貼著皮膚般，沁人心脾，身上難受，卻不敢去抓，生怕被師傅看到了。就在猶豫不決的時候，涼意也全消失，玉笛上又有一股暖流流出，遊走全身，舒舒暖暖的，好不爽快。雖是暖流，卻不知怎的，貌似不那麼熱了。真是奇怪！這下對這玉笛更加好奇了，也不知是何物，怎會如此神奇。

「我們繼續走吧。」邱銀笛完全沒察覺出洛景華木然表情中所摻雜的眾多疑問。起身，拍拍身上塵土往前走去。

這種奇怪感覺已不是第一次了，也不再那麼吃驚，洛景華定了定神上路。

行了一個時辰，來到一座亭子，名曰「賞浪亭」，這一路走來，映入眼帘的是越來越多的青竹，蔥翠之勢，猶如竹海，微風吹起，竹浪傾灑，星光點綴，美不勝收。好一個「賞浪亭」。

「原來竹子也可以這麼美」！洛景華情不自禁地發出一聲感慨。

「呵呵，這竹浪是我們青竹島的景觀之一，島上共有三處奇景，這竹海便是其一。其二是我們過會兒就到的『鳴橋』，建在相隔數丈的懸崖之上，之所以稱之為「鳴橋」，是因其會發出細柔笛音。其三是我們師祖所在的竹樓前那顆千年紫竹，五人手牽手才能環抱，常年鬱鬱蔥蔥，普天之下，獨一無二。」邱銀笛看看天色，回頭說道，「大約還要一炷香的行程，走」。

洛景華正在慨嘆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又發獃了。若有這一稱號，「天下第一呆神」非他莫屬。餘光感覺有人影動了，才回過神來，匆匆跟上。

沒走多久，就隱約聽到了前方有笛音傳來。洛景華心想，難道這笛音就是師傅剛才所述的「鳴橋」所發？好奇心驅使，不知不覺就加快了腳步。

那是什麼？抬眼望去，竹林深處隱隱約約似有一節斷層，光線比周圍都亮。再往前走去，顯露在眼中的卻是一道深溝，百丈之深、數丈之寬，在路這頭與那頭之間有一架竹橋相連。可是看到那橋的構造太過簡潔，想到待會兒要從這橋上通過，洛景華腿都軟了，腳上綁了千斤墜般再挪不動，額頭冷汗直冒。

邱銀笛沒有留意弟子的困惑，還在往前走着，此時已上了竹橋走到一半，橋身就往下凹陷，發出「吱呀」一聲，似要斷裂。書生依然如履平地，毫無畏縮之意。是常走呢還是這百丈對他來說完全不是個問題？

「人呢？」快走到盡頭才留意身邊少了一人，回頭尋找，看到洛景華還站在原地沒動，兩眼直愣愣對着這竹橋，道：「景華，快過來。」

聽到叫喚，抬起頭來望向師傅，腦袋卻是一個勁地搖著，跟個撥浪鼓似的，腳也是沒有要移動的意思。說起話來聲音都打顫了：「我不敢」。

「不敢也要過。」邱銀笛話未說完，雙腳橋上一點，人已騰至空中，空踏幾步便至洛景華身邊飄然落下，右手輕觸少年後背，只覺得一股大力襲來，驚嚇之餘，人已跌落在橋中間。邱銀笛又縱身一躍，落至前頭平地上，頭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看着師傅走遠，人影漸漸模糊。洛景華雙手緊抓橋身瑟瑟發抖，始終不敢站立，眼睛也似睜非睜，劍眉緊皺，額頭滲出點點汗液已作流淌之勢。回想起剛才的一幕，落下的一瞬間，手臂似乎碰到了軟綿如絮之物，被彈開，看了看也沒有受傷的痕迹。＂這是為何？難道橋兩邊有東西？＂帶着好奇，伸手試探，剛一觸到邊緣，好像水面一樣泛起漣漪，這又是一驚，手迅速回縮。好奇怪！從沒見過這般景象。很快漣漪消失，恢復平靜，一切如常，眼睛所能見的是百丈深淵。洛景華又伸手試探，不過這回沒有縮手停止動作的意思，大著膽子往外探。手似乎被什麼東西擋住似的，越用力往外阻力就越大，到手腕處再也推不動，此時整個橋面都泛起波瀾。洛景華也沒有感到不適。用手試試其他地方和另外一邊也出現同樣的景象。心想＂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結界，如果是這樣的話，即便橋處萬丈深淵之上，也是安全的很，也難怪了師傅會毫無憂慮地把自己丟在橋上＂。站起身，儘管知道了邊上有無形的屏障，但眼中能見的依然是深淵，心裏不免有些畏懼，一身冷汗，腿肚子也開始哆嗦。不管了，無論往前還是往回走，都得走，總不能一直在這鬼地方待着。抬頭看看前路，已經不見師傅蹤影。深吸一口氣，卯足勁往前跑去。很快跑出橋身到達對面竹林，回頭望望，捏了一把冷汗。沒有逗留，開始追趕師傅。

邱銀笛走出竹林，見小徒弟還未跟來，便放慢腳步。洛景華一路小跑，很快追上了師傅。接下去的路途都很順暢，沿途經過了一片菜地，其中有幾人正在耕作。穿着打扮統一。迎來一人，頭戴斗笠，肩挑兩桶，穩穩噹噹地朝他們走來，不見一滴水溢出。走近時才看清此人相貌，年約三十又幾，五官端正，面目和善，身穿藍色布衣，腳著黑色布履。挑着的兩隻桶大得出奇，更似家裏的水缸。再看他神情，滿臉堆笑，沒有一絲疲憊辛苦之色。走到二人身邊，輕輕放下裝滿水的桶，點頭笑道：「大師兄，回來了。這趟出門一定很辛苦吧！我剛從竹樓過來，師傅他老人家正在竹樓里等你，我澆完水過會兒就回來。這位小兄弟是？」看到邱銀笛身邊站着一少年，繼而把注意力轉移到了該少年身上，上下打量。

邱銀笛笑道：「哦，師弟辛苦了。他是我新收的弟子。景華，這是你四師叔，快叫人！」

「四師叔好！」洛景華雖不愛說話，但對長輩的話言聽計從，對長輩也是尊重有加。

「嗯」青年男子一邊打量洛景華，一邊笑呵呵地對邱銀笛說道，「師兄，很多人求着你，你都不收，今日真是難得，你可還記得你有多久沒收弟子了？」

邱銀笛笑道：「呵呵，我這一趟去了洛溪村，他原本是宋書劍小師弟的弟子，宋師弟舉薦，心想依依常念叨沒人陪她，碰巧他也略懂音律，我便將他帶來島上」。

「小師弟？哦，十幾年沒見，師父座下師兄弟六人，除了你我二人在青竹門內，其他四人都漂流各地。去年梅嶺大戰，曾師兄和袁師兄又不幸被妖人殺害，現就剩我們四人，對戰中師傅受重創，宋師弟也不回來看望。難道真就這麼忙？」青年雖然壓低了聲音，還是能感受到話中的氣憤，臉上看似不悅，更多的是無奈。轉頭看向遠處竹林。

邱銀笛輕輕嘆一口氣，接道：「葉師弟，你莫怪小師弟，他是受師父所託追查莫師叔的下落，才去的洛溪村。這一別十年，我想宋師弟也一定很想念師傅他老人家。師傅對我們都如己出，對宋師弟更是疼愛有加，宋師弟是性情中人，豈會無情至此。你誤會宋師弟了！」

青年張大嘴一臉驚訝地看着邱銀笛，繼而低頭不語，待邱銀笛說完急忙追問道：「當真？」

邱銀笛點頭表示示意。

「看來我真是錯怪了他。他現在可好？」青年繼續問道。

邱銀笛微笑地說道：「挺好的，在那裏建了個書院，叫萬通書院，十里八村的孩子都去他那兒學習。還成了家，有了孩子，一家子其樂融融。」

「真的？男孩還是女孩？還有你剛才說的莫師叔的事也是真的嗎？莫非莫師叔藏身於洛溪村？」青年迫不及待地追問到。

「女孩，胖嘟嘟的，很可愛。有機會你也去他那裏坐坐。聽小師弟的意思，應該沒錯。不過莫師叔厭倦俗世，即使找到他，也未必會見。他若不想見，任誰也沒辦法。唉，命數如何，還是得聽天。」邱銀笛深吸一口氣，然後吐出，似要將心中不快一併除去。

「大師兄，你也不必這般消極。都說英雄出少年，這兩年江湖風起雲湧，後起之秀比比皆是。就拿去年新出現於江湖的天緣幫來說，幫主本人也是青年才俊，不過二十，卻有雄韜偉略，修為也是奇高。前日聽師傅說起，此人在半月前的『梅嶺討魔大會』中大出風頭，在場的，無不為他折服。在第二日的盟主選舉中更是所向披靡，一枝獨秀，展現出的驚人威懾力，就連掌教封真人也自愧不如，順理成章成了新任盟主。長江後浪推前浪，大師兄，你也不必太介懷，時間也不早了，你也早些去吧，別讓師傅他老人家久等，我也該去幹活了。」青年說完拿起身邊桶上的扁擔，兩頭套上繩索，動作麻利。

邱銀笛抱拳說道：「師弟說的是，那辛苦師弟了，我們就先走了。」

「嗯」。青年說完挑起擔子，走進菜地。

邱銀笛師徒二人則繼續往竹樓方向走去。

繞過幾片竹林很快就到了竹樓。一塊刻有「青竹門」三字竹子所做的牌樓，四周是竹子做成頂部削尖的護欄，高約一丈。外面只能看到房頂。

洛景華跟着師傅穿過牌樓。展現在眼前的是一排排竹樓，底下搭了底座，空架於地面，高約兩丈，井然有序。人來人往，都各忙各事。視線移至東面，瞬間獃滯「天吶，這是竹子嗎，比村裏那顆百年老樹還要粗壯。一節就跟房子一樣高」。突然有人敲了一下自己的腦袋，才回過神來，看向身側。正是邱銀笛，本已走遠，見弟子又呆於原地，迴轉身輕敲其腦袋。

「走吧。」邱銀笛並不多話，二字說完繼續向前走去。

回過神的少年緊隨其後。一路都有人沖邱銀笛打招呼「大師伯好」。

繞過幾個房子，走進其中一間屋子。屋內有一老人和幾個中年人，整圍坐於堂屋中間，似在商議什麼。見有人進來，都轉頭望向門口。看清進來之人，幾個中年人齊聲喚道：「邱師兄！」

邱銀笛點頭示意，走上前去，對老人抱拳躬身道：「師傅！」

老人伸手輕拖邱銀笛手臂，笑着說道：「銀笛，來了啊！快坐下喝杯茶歇會兒。這些日子辛苦了。」

話剛說完就有一婦人端著茶杯走過來，遞於邱銀笛，邱銀笛道謝後接過茶水，喝了兩口就又放於身邊茶几上。

在邱銀笛和其他人客套之餘，洛景華已將屋內掃視一遍，傢具陳設都是木製，跟農家用的大同小異，要說不同也就是多了些雕刻物，實在普通不過。

眾人這時將視線集中在了立於門口的少年身上。老人微微抬手指著門口的少年，對邱銀笛道：「這位就是你信中所說的新收弟子洛景華？」

聽到問話，洛景華轉頭，見所有人都盯着自己看，頓時滿臉通紅，也沒看清各位容貌，硬著頭皮躬身道：「洛景華見過師公和各位師叔！」

聽到喊話，在場的幾個中年人都點頭微笑算是回禮。

「嗯，好。熱壞了吧？快去喝杯茶。」老人微笑着邊說邊伸手扶起少年。

洛景華這才看清老人模樣，仙風道骨、鶴髮童顏，目光炯炯，五彩青紗隨風盪，一看便是傳說中的高人！神態和藹可親，沒有容貌給人的距離感。頓時放鬆了很多。

大夥兒開始有說有笑，所說內容跟前幾次遇到的人都大同小異，無非就是說邱銀笛終於收了第五個弟子之類的。

「哈哈，還害羞呢。小師侄，來，喝杯茶解解渴！」

少年耳邊傳來婦人聲音，心中記得屋內只有一位婦人，便是之前遞茶給師傅的那位。話音落下，茶水已至跟前。洛景華不敢抬頭，低着頭接過茶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