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絕境

第三章 絕境

翌日一早,

頭髮亂蓬蓬的蘇近嶼正拿着自製的豬鬃牙刷在後院口吐白沫,

便見猛子在門外探頭探腦,

蘇近嶼氣得啐了一口,大罵道:

「你他娘的屬貓的,吃白食吃上癮了,大清早的就來蹭飯」

猛子趕緊推門而入,環顧了一下左右,

蹭到蘇近嶼耳邊神秘兮兮說道:

「我可不是來蹭飯的,出大事了。」

蘇近嶼嫌棄的推了他一把,讓他離自己遠點:

「啥大事?蛋被蛇咬了還是你媳婦給你找了個好兄弟?」

猛子白了他一眼,神情嚴肅的說:

「二爺的寶貝兒子昨晚在牛角街被人給宰了,一個醉鬼說又是妖刀做的,二爺這會帶着鹽幫那群殺才把牛角街給圍了」

聽聞此言蘇近嶼頓時眉頭一擰。

二爺杜元魁,是庶人坊最大的幫派鹽幫的大當家,

庶人坊雖然魚龍混雜,但無論多狠的角色,總歸要吃飯,

天機城坐擁九州最優良的海港,最拿得出手的當然就是魚鹽之利,

有人的地方不算江湖,有利可圖的地方才是,

經過多年的血拚,

庶人坊形成了南鹽北魚的勢力格局,

城南販賣海鹽,城北多是漁民,

能在鹽幫坐到頭把交椅的杜元魁自然也非泛泛之輩,

年輕之時便有一身橫練的外家功夫,

加之出手狠辣,行事果決,行事也頗為仗義,

迅速在鹽販子之中樹立了赫赫威名,

近年來隨着海鹽生意遍佈九州,城南鹽幫勢力也愈發強大,

在銀子的感召下不少強悍武者紛紛投身鹽幫,

大有一口吞掉城北的架勢。

蘇氏魚肆所在的麻線街和昨天救下女子的牛角街便在城北。

杜元魁的獨子杜承陽作為鹽幫的太子黨,

老爹的功夫沒有學到多少,

禍害女人的本事倒是無師自通,

只要被他看中的女人,

不管是未出閣的姑娘,還是已經嫁人的少婦,

不搞到手裏玩個半殘誓不罷休,

所以庶人坊的女人聽聞杜少爺個個聞之色變,

想來昨夜之事也多半是這小子精蟲上腦,

又想到這種世家小姐遠非他這種城狐社鼠所能惹得起,

所以帶着幾個嘍啰蒙面想偷個鮮,

不想出師不利,栽到了妖刀的手裏。

夜道走的多了,難免崴到泥,

對於成名已久的杜元魁,蘇近嶼倒也沒有多少懼意,

只是對方手下打手眾多,

真惹惱了對方恐怕整個城北都吃不了兜著走,

這些看着自己長大的街坊估計都會遭殃,

現在這種情況也是老爹蘇行秋最擔心的。

看着平時大大咧咧的猛子一臉的憂心忡忡,蘇近嶼皺眉問道:

「事情又不是牛角街的街坊們做的,他去圍了那裏又有什麼用?」

猛子啐了一口唾沫,恨聲道:

「那二爺什麼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別看這兩年很少拋頭露面了,當年的手段整個庶人坊誰不知道?他他媽要是個講道理的人,就不會慣着他那個雜碎兒子為非作歹了。」

接着又氣鼓鼓的說:

「你說這妖刀到底是人是鬼,什麼來路啊?平時殺幾個潑皮也就罷了,我心裏也算得上有那麼點佩服,但惹誰不好偏偏惹上二爺,這可是血仇,本來鹽幫那群殺才就惦記着吞了咱們城北的買賣,這孫子行俠仗義拍拍屁股走人了,留下一盆屎扣咱們腦袋上了,真他媽損」

蘇近嶼險些噴出一口老血,

恨不得把這口不擇言沒腦子的莽漢舌頭直接塞到肚子裏,

沒好氣的回道: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叫上兄弟們帶上傢伙過去看看,我還就不信杜元魁真敢動咱們魚幫」

正在此時,一個小廝跌跌撞撞推門而入,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少,少爺,不好了,崔爺和老爺扯上一群兄弟去牛角街了,夫人怕老爺有個閃失,讓您過去看看」小廝上氣不接下氣的急道。

事情玩大了,魚幫大當頭崔爺,

雖然沒有二爺的名頭響亮,但能掌管整個城北的漁船,

自然也不是個善茬,

如今這兩位大佬齊聚牛角街,免不得要有一場血雨腥風,

而猛子的老爹作為魚幫的二號人物,也必然難以獨善其身。

來不及多想,

猛子也不和蘇近嶼說話,

回身將魚肆砍大魚的長刀拿起,

直奔牛角街而去。

……

……

好在牛角街距離並不算遠,

但現場情況卻遠非猛子所預料:

牛角街最大的酒館躍馬酒肆前擺放着一張方桌,

一左一右兩邊各坐着一個五十歲左右的中年人,

左邊的中年人一身青衣,滿臉虯髯,身材高大,

正拿着一杯蓋碗悠閑的喝着茶,

身後站着上百名手持長刀,同樣身着青衣的精壯漢子,

想來便是自己從未見過的二爺了,

只見他絲毫不見剛剛喪子的悲戚之色,

只有微眯的雙眼中不時放出讓人不寒而慄的狠戾光芒。

右邊的人猛子很熟悉,

就是魚幫的大當頭崔爺。

崔爺身後同樣站着幾十名漢子,

只是服飾並不統一,有穿短衫的,有穿麻衣的,

唯一穿着比較講究的就是猛子的老爹孟仲坤。

但隨着目光繼續掃過,

猛子的眼瞳不禁一縮,

只見酒肆前的長桿下面,

整整齊齊跪着十幾個漁民,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此時都被緊縛雙手,每人身後都有一名青衣漢子將鋼刀架在脖子上。

崔爺小心翼翼的說道:

「二爺,江湖有江湖的規矩,冤有頭債有主,承陽的事與他們有什麼關係?妖刀也殺了我們魚幫不少的弟兄,沒必要因為一個禍害讓這些泥腿子受罰吧?」

二爺聽聞此言,眼中凶光更盛,嘴角咧出一個難看的弧度,嘿嘿笑道:

「規矩?嘿嘿,那我就給你們這些趕海的講講規矩,這牛角街是不是你們魚幫的地盤?我兒子是不是死在你們的地盤上?和他們有什麼關係?老子知道那個妖孽和他們有什麼關係?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把那個妖孽給老子捆過來,必須要活的,老子要剮了他,否則嘛,嘿嘿,我杜元魁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我兒子活了十九年,讓牛角街這十九條賤命送送他,也不算過分吧?」

說罷手中茶碗瞬間在手中被捏得粉碎。

聽聞此言崔爺身後的漁民頓時群情激憤,

眾人剛要七嘴八舌聲討二爺,

只見杜元魁霍然起身,榆木方桌轟然炸裂,

百十名青衣漢子也齊刷刷將鋼刀舉到身前,

驚得眾人紛紛閉口無語,

崔爺剛要回話,

只聽得一道輕飄飄的聲音傳來:

「別太放肆,沒什麼用」

聲音是從鹽幫這側的青衣人身後傳來的,

未待眾人有所反應,只聽得幾聲慘呼,

便見幾名青衣人血流滿面的倒地不起,

兩邊青衣人紛紛側身讓開,

中間顯露出一個頭戴斗笠,胸前綉著一隻藍色蜘蛛的鮮紅身影。

杜元魁獰聲大笑:

「好一個妖刀,你還真有種」

不過卻並未見他欺身上前搏命,只是輕輕揮了揮手,

隨即長桿下一名青衣人立刻將手中鋼刀揮下,

一個漁民的頭顱即刻飛起,

鮮血噴濺而出,將酒肆的幌子染出鮮紅一片,

蘇近嶼一雙俊眉頓時擰在一起。

君子可欺之以方,

心機狡詐的老江湖顯然認為掌握了妖刀的七寸,

杜元魁泰然坐下,嗤笑了一聲,淡淡說道:

「扔了刀,摘下面巾,讓二爺看看你是何方神聖」

蘇近嶼望向魚幫眾人,

卻見此刻無論是崔爺還是身後漁民,

全都一臉瑟縮,

只有猛子欲向前與二爺理論,卻被老爹緊緊攔在身後,

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這席紅衣之上。

此時二爺身後的青衣馬仔也都紛紛厲聲喊道:

「摘下面巾!」

聲音愈來愈多,甚至漸漸從魚幫方向,也有人大聲附和起來,

彷彿當前將鋼刀架在他們親友脖子上的人不是二爺,

而是這可惡的妖刀。

蘇近嶼將手中猩紅的長刀慢慢垂下,

心中雖然五味雜陳,

但兩世為人,自己見過的人情冷暖實在太多。

而就在此時,隨着一名青衣人的手再次揮下,

一個頭髮斑白的老漁民也瞬間斃命。

場中威嚇之聲更盛,

甚至有不少漁民拿着魚刀也向蘇近嶼聚攏而來。

「哈哈哈哈,好人果然難當呢」蘇近嶼怒極反笑,

剛想轉身離去,想來自己即便殺不光他們,想要留住自己卻也不易,

可就在轉身的剎那,

蘇近嶼看到跪着等死的人中一個熟悉的稚嫩面孔,

上次路過牛角街,手裏剛買了一串糖葫蘆,

就是這個小丫頭流着鼻涕一直跟在自己後面,

也不說想吃,

就是直直的看着你,

等到將手中的糖葫蘆塞給她,

才甜甜的說了一句:「謝謝阿叔」

啊呸!蘇近嶼瞬間翻臉,奪回糖葫蘆:

「叫什麼?」

小姑娘歪了歪腦袋,突然想明白了:

「謝謝阿兄」

蘇近嶼這才摸了摸她的小衝天辮心滿意足的走開了。

沉默,許久的沉默,

紅衣人忽然轉身,輕輕摘下斗笠下紅色的面巾。

場中瞬時鴉雀無聲,

突然只聽猛子不可置信的大喊一聲:「小魚?!」

隨即轉身對身邊的魚幫眾人大吼道:「是小魚啊!咱們兄弟小魚!」

但迎接他的依然只有死一般的沉默。

蘇近嶼對猛子使了一個眼色,

十幾年的默契猛子當然明白意思是讓他快走,

但睚眥欲裂的猛子使勁掙脫老爹的手,

操着手中的魚刀毅然沖向自己的兄弟身邊。

蘇近嶼無奈的搖了搖頭,

這時只聽得一陣鼓掌之聲傳來,

只見二爺緩緩起身,嗤笑道:

「嘿嘿,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吶,沒想到小小年紀就有四品上的境界,實屬不易,如果不是有今天這碼子事,二爺還真想把你納入麾下,不過……」

隨即二爺厲聲喝道:

「下輩子吧!給我綁了!」

猛子剛想操刀拚命,卻被蘇近嶼一個掌刀砍昏,然後故意大聲罵道:

「一個少爺和我們泥腿子裝他媽什麼義氣」

然後便任憑青衣人將他捆了個結結實實。

就在二爺從下屬手裏拿過長刀獰笑着走來時,

卻見一道雄壯的身影飛身而入,

隨即快刀連連點出,招招直逼二爺要害,

在逼退二爺后,轉身站在蘇近嶼身邊,一刀割斷繩索。

蘇近嶼看着面如沉霜的老爹,心裏五味雜陳。

「這裏所有人的命,都沒有你的一根手指貴重」蘇行秋沉聲道。

現場的外人聽來,只覺得是蘇行秋愛子心切的關心之語,

但蘇近嶼卻知道老爹言中之意卻不止於此。

「老爹,就憑這幾個阿貓阿狗,就算被綁了,我就沒辦法了嗎?」

蘇近嶼搖了搖頭。

「我倒要看看誰敢動你一根手指」

蘇近嶼話音剛落,便聽得一個好聽的女聲遠遠接話道。

接着場中眾人便聽得一聲宛若炸雷的聲音「吼!」

隨之而來的是刺耳的甲葉撞擊之聲,

由牛角巷兩側,步伐整齊劃一的走出無數手持長劍,白衣白馬的銀甲騎士,

這些騎士全身披掛,身着白衣銀甲,

銀甲胸前統一鑲嵌著一個半身金色駿馬圖紋,

頭頂銀盔之上鮮紅的羽纓隨着甲士的步伐整齊的跳動,

宛若泛著銀光的洶湧浪濤,湧進破舊的牛角巷。

又好似一道強烈的陽光,照進這昏暗不見天日的庶人坊。

鹽幫這側,領頭的是一名大概二十五六歲騎在白馬上的年輕男子,

男子身材頗為高挑,卻並未穿戴甲胄,

一襲金絲雲紋白色綢衫,腰間掛着一枚翠綠的玉佩,

漆黑的長發也用玉冠束著,一雙丹鳳眼輕輕微眯,

看上去對周遭的一切毫不在意,

但目光在散漫和慵懶的一張一合之間,

隱藏着一股傲視一切的凌厲氣息。

魚幫這側領頭的則是一個騎在馬上的女子,

女子以薄紗覆面,露在外面的一雙秋月般的杏眼卻無疑出賣了她的美貌。

兩個幫派的人不自覺的開始向巷子中間聚攏,

最後還是走南闖北的鹽幫見多識廣,

終於有人磕磕絆絆的說道:「虎,虎衛,落雪城的虎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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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封神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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