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身後事

咦，原來我是1號啊，不愧是道子，排名很靠前嘛，不知道這個群里都有些什麼人……

程安剛閃過這個念頭，就看到群里有人用極為震驚的語氣發出來。

【四】：1號！！！你是誰？

程安：？？？

他有些迷茫，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於是愣在那裏，群里冷清了好久沒人說話。

過了會兒，五和十三兩人，也先後發出大量感嘆號：

【五】：你是誰！！

【十三】：你是誰！！！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質問，讓程安心中一緊。

他甚至認為自己暴露了，懷疑自己是否太過大意，太過放鬆，發送了什麼不該發送的東西。

他認為自己不是真正「1號」的事情已經被這個群里的其他人知道！

難道是因為那個表情？

可這個表情是你們聊天群里自帶的啊，你吼那麼激動幹什麼？

好在，剛剛經歷過兩次真實死亡感受的程安，此刻正處在「賢者狀態」，真可謂泰山崩於前仍面不改色，所以並沒有被這些質問嚇到。

他正想着如何溝通，可這時走廊上傳來了噔噔蹬的，響亮的，毫不掩飾的腳步聲。

「警察們這就到了？」

程安急忙關閉了手上的聊天群，

看了下時間，下午一點才過幾分鐘。

辦事效率很高啊……

等「咚咚」的敲門聲響起后，程安才慢慢的挪過去開門，他的臉上表現出一個剛剛痛失親人的年輕男子應有的悲痛、傷心。

啪！

「警官，我……」

程安說着頓了頓。

眼前有足足十幾位警察，個個荷槍實彈，槍口瞄準門口。

其中一個程安還見過，今天上午，在警局錄口供時一面之緣，是個小有身份的警長，叫做艾克。

但隱約為首的，是一個身穿黑色長袍，戴着金絲眼鏡，文質彬彬的男性。

見到走出來的是程安，這些人表情凝固了一下，似乎都很意外。

「是你報的警？」艾克粗聲粗氣問道。

程安說道：「是我。」

他臉色沉重，聲音中略有哽咽：「長官，我，遇到了，怪物，我的哥哥，我的妹妹，他們，他們都死去了！」

「已經知道了，我們就是為此來的，這位是機械教會的西蒙·皮埃爾神官。」

艾克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用力地補充道：「中級神官！」

「神官大人您好。」

程安「勉強一笑」，笑得比哭還難看地，對那位身穿神官袍的男子點了點頭，目光在對方身上掃過。

他胸口繪有齒輪、鎚子相結合的教徽，這正是機械教會的標誌，至少在聯邦，沒有人敢冒充。

「不用再驚慌，有西蒙大人在，你已經得救了。」

艾克清了清嗓子，在滿是血污的房間里看了眼，問道：「那隻怪物呢？在哪裏？它往哪裏跑的？」

「它？長官，它並沒有跑。」

「什麼意思？」艾克納悶。

程安伸出手，攤開，在一群警察逐漸變得驚訝的眼神里，露出了那枚暗紅色的魔核。

他眼神痛苦，悲戚道：「它在這裏。」

艾克：「……」

西蒙：「……」

這枚新鮮的魔核，宛如一枚璀璨的紅寶石，在太陽底下閃閃發光，亮得讓人睜不開眼。

在場的所有警察都同時沉默下來。

他們一會兒看看這表面光滑的晶體，一會兒看看程安那並不算強壯的身體。

一時間，誰也沒有說話。

整個走廊上，陷入了非常長一段時間的寂靜無聲，氣氛陷入難言的尷尬當中。

最終，西蒙輕咳一聲，打破了這段死寂，「艾克警官，麻煩你幫我拿過來。」

「好的！」

艾克也沒有戴手套，就這樣徒手，無防護地從程安那裏拿走了這枚魔核。

他手上的老繭老皮肉眼可見出現了一些灼傷焦黃，但並不嚴重，僅相當於徒手抓比較燙的水杯邊緣。

相比於艾克，這位中級神官西蒙則十分謹慎。

他從懷裏掏出一個長柄的放大鏡，遠遠地對準了魔核看了會兒。

「奇怪，他為什麼表現得絲毫不想和這魔核觸碰到？潔癖？魔核上面沾了什麼不幹凈的東西？還是別的原因？」

程安目光閃爍，心中猜測萬千，但沒有多問。

因為他現在只是一個剛剛遭遇可怕的襲擊，失去了自己相依為命的兄長和妹妹的可憐單身男青年。

我，程安，沒有家人……

過了大約兩分鐘，西蒙就收起放大鏡，指了指魔核道：「詛咒的力量極其輕微，應該是初步變異不久，力量大約在一至兩名成年男性之間。」

「哦。」

艾克和身後的其他警察恍然大悟，眼中露出釋然的表情。

就該這樣嘛！這樣才對嘛！

我說怎麼這小子一個普通人，怎麼可以制服一頭異變的怪物，還把它的魔核都給挑了出來，這又不是受過專業訓練的……

「咳，西蒙大人，那他呢？」艾克說着，指了指程安。

我？

我怎麼了？

程安一愣，就看到西蒙一邊擦了擦他鏡框上某個螺絲，一邊抬頭望向了自己。

這位機械教會神官的眼睛裏一陣模糊變幻，眼神散發出迷彩，死死盯住了程安。

「嘶……」

程安頓時頭皮發麻，產生了彷彿同時被幾百人注視的錯覺，他覺得自己就像是前世毫無準備就被叫上台在全消師生面前演講，那種手足無措的心悸讓人萬分難受。

在這個神官的注視下，他有一種自己全身一絲不苟，所有一切都藏不住，什麼都被看穿的感覺！

『糟了，神官……這是一位超凡者……我的秘密會不會被識破……』

這種時候，程安不敢輕舉妄動，只能期待，祈禱一個好的結果。

片刻后，西蒙擦了擦眼睛，語氣平靜地說道：「他沒有問題。」

至於他方才的緊張表現，西蒙似乎並不在意，認為那是正常的，應有的表現。

聽到這話，程安頓時鬆了口氣，彷彿剛剛高空走完鋼絲。

他敏銳注意到，在西蒙說完這句話后，那些警察們都悄然收起了槍，收起了對他的敵意。

這是怕我也被污染了，怕我也會變異？程安心中想道。

「那怪物的屍體在哪？」西蒙轉而問道。

程安如實回答道：「在壁爐里，她好像總是不會死，我把她打暈過去后，害怕她會再次詐屍，把她燒掉了。」

「嘖，你小子命還挺大。」艾克突然咂咂嘴道，「你要不這麼干，恐怕這會兒你已經和它一樣了。」

「啊？」程安表示自己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艾克卻沒有耐心解釋，他帶着人進去，看了眼地上被子裏蓋着的兩具屍體，接着找到了壁爐里，那個變異的女鄰居。

它已經被燒得所剩不多，但那一根根尖牙，讓艾克看到都覺得自己皮膚有點痛，再也沒什麼懷疑。

「西蒙神官，還需要別的調查嗎？」

艾克一邊讓手下把怪物焚化的屍體扒出來，一邊問道。

「調查一下變異者最近七天內的行蹤。」西蒙說道。

「那他呢？」艾克指了指程安。

西蒙側頭，想了想，拿出一個小本子刷刷寫起來，然後宛如撕支票似的撕下，遞給程安，一邊說道：

「他的家人死於污染事件，因為是非公職的平民，聯邦政府對每個傷亡人員是一萬銅幣的撫恤金，這是我簽字的證明，他拿着這個去你們警局支取兩萬銅幣，我這樣處理，沒有問題吧，艾克警官？」

艾克道：「當然沒有問題，一切以您馬首是瞻。」

程安站起來，又是『激動』，又是『難過』說道：「感謝您的公正，神官大人。」

他眼神里全是真情流露，旁人一點也看不出破綻。

西蒙拍拍他的肩膀，寬慰道：「我能理解你的悲傷，等下把你對這個怪物，嗯，對她原身的了解，和警官們如實彙報，就可以了，不需要再去警局接受調查。去安心處理你家人的後事吧。」

接下里，一直到下午四點，治安管理所的警察們完成了對這棟樓里所有住戶的訪查。

他們把那變異怪物的屍骸運走。

至於維克多和希里兩兄妹的屍體，則是由西蒙做了觀測，確認沒有受到污染后，留在這裏。

這需要程安自己出資，去找本地的殯儀館來收屍、焚化、下葬。

程安在樓上，看到警察們離開這棟樓。

「他們對於變異事件的包容度，比我想像中高得多，我還以為要受到一連串的盤問。

「呵，羅傑的見識還是太低了些，他以為的所謂的大事，其實在專業人士眼中，那都是極其尋常的事情罷了。

「這也從側面證明了，這個世界上的底層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熱中啊，指不定哪天就被污染的怪物蹦出來咬死了。」

程安頗為感慨，為兄長與妹妹蓋上了被子。

按照他的『當地習俗』，人死後需要停放幾天，然後才能去入土為安。

接着，確認警察們並沒有人折回來盤問之後，程安才重新打開聊天群。

「我之前，好像被群友們識破身份了……

「管他呢，先看看這幫傢伙到底是什麼人！」

程安正準備破罐子破摔一番，於意念中，喚出手上那個金色三角錐虛影，眼前再次投放出虛幻的屏幕。

「咦？」

剛剛那麼會兒的時間，群裏面已經聊了一會兒。

一看聊天記錄內容，程安表情有些綳不住了。

【四】：1號！為什麼不敢回答我！哈哈，露出馬腳了吧！

【四】：1號？？？？

【五】：你別叫了，人都不願意理你。

【四】：唉，無聊，新來的同門不上套啊。

【五】：對了，4號你是誰？

【十三】：對啊4號，你這麼活躍，應當坦率一點，說吧，你是誰？

【四】：你們先說。

【五】：你得帶個頭，你先。

【四】：你先！

【十三：】你先！

「……」

這……這和我想像中的神秘組織，高冷的大佬，不太一樣啊……

程安嘴巴微張，眼神逐漸失去焦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