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番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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僧人，這倒不稀奇，即使是鄉下的小鎮偶爾也是會有僧人走動的，只是他的打扮與中原的僧人不太一樣。

番外來的僧人？這倒是有些稀奇了，可也不值得大驚小怪。可你要是見到了這人的樣子，保證得大吃一驚。

這個人簡直長得不像一個人，倒像是一具行動的乾屍，皮包著骨頭，一點肉都看不到。那破麻袋似的僧袍就像套在竹竿上一樣，雞爪似的手指，枯瘦的手臂，根根分明的肋骨，深深凹陷的眼眶和光溜溜的腦袋簡直就是個骷髏。

這人簡直就不像是一個活人，連胸膛的起伏也見不到。

但他也絕不會是死人，因為死人是不會站著的，就算有剛好站著的死人也絕沒有被人撞了一下還能站著的死人。

那番僧還是站著，雙手在胸前合十，眼神微斂，滿臉的虔誠。

蕭劍心獃獃地望著眼前的這個人，即使一向膽大包天的他，也不由的產生一種恐懼。不是因為這個人的長相，而是別的什麼東西。

那是一種沒有由來的恐懼，彷彿是生命遇到了一種無法饒恕的敵人，就像豬仔遇到屠夫一樣，只是看著這個人蕭劍心就開始噁心，反胃。

這個僧人就有著這樣的氣息，即使是靠近他都會讓人感到不適。

可怕的人，怪異的人，他，究竟是什麼人？

「小子，抓到你了！」

隨著一陣怒吼，蕭劍心的身子不可抗拒的從地上騰空而起。

這時他才想起自己身後還有個人在追自己，可惜現在想起為時已晚。

也不知是老者本就如此強壯，還是說蕭劍心實在把人氣的夠嗆，老人提著蕭劍心的后領將他從地上拎起。

「狗娘養的東西，你再跑啊！」老人說著抬起另一隻手打了一下蕭劍心的頭。

蕭劍心毫不示弱瞪了老人一眼，同時拚命地掙扎著。可身體受制，無論蕭劍心怎樣努力也掙不開老者的手，除了把佩在腰間的玉鈴搖的「鈴鈴」直響。

「他媽的，還想跑？」

老者揮手又要打，但這次卻沒有打下去，因為一隻如枯枝的手阻止了他，那是番僧的手。

「你……」

被阻止的老人怒不可遏，剛想怒罵，便對上了一雙眼睛。

原本雙目合實的番僧此時已經睜開了眼睛，他的一隻眼睛已瞎，只留下空洞洞的眼眶。而透過他僅剩的一隻眼睛老者便看到一種東西，一種讓老者不寒而慄的東西。

冰冷？無情？冷漠？不，不是那種簡單的東西，如果非要用語言來形容，比較接近的應該是漠視，對生命的漠視。

那種眼神彷彿是在看豬狗，不，老人在他眼裡他媽的便是連豬狗也不如的東西。

老人逃了，本能的想要逃離這個怪人，比他來的時候跑的更快，即使是他這樣蠻橫無理的東西也知道什麼人不能招惹。

蕭劍心也想逃，但他卻沒有那樣做，因為他受到的教養便使他不能像那個老東西那樣屁滾尿流地逃命。

蕭劍心努力的剋制住內心，作揖道:「多謝大師。」

「蕭不惑是你什麼人？」

出人意料中氣十足的聲音，但更出人意料的是從他的口中提到蕭不惑這個名字。

蕭劍心心中一震，臉上卻不動聲色地說道:「正是小童祖父。」

番僧問道:「你祖父可好？」

蕭劍心答道:「祖父已仙逝多年。」

「唉——」番僧長嘆一聲喃喃道:「可惜啊，

可惜啊。」

蕭劍心這時也有些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眼前著番僧絕非善類，但他對祖父的嘆惜卻又不似作偽，一時間也鬧不清裡面的關竅。

「貧僧想往貴府做客不知可好？」番僧忽的話鋒一轉問道。

蕭劍心趕忙裝作欣喜的樣子，心裡卻想:「先回去和爹爹商量一下再說，若是搞錯了之後再道歉便是了。」

於是點頭道:「那自是無不可的，家父也一定歡迎之至。可惜小童現在有事要辦，不如大師先行一步如何？」

番僧答道:「如此也好。」

於是蕭劍心趕忙指了相反的方向給番僧，接著又裝模作樣的在鎮子晃了一圈才匆匆趕回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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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西下，沉寂了一個白天的世界也似乎活躍了起來。清風帶著一絲絲涼意搖動了茅草，搖動了樹葉，搖動了風鈴。

玉鈴山莊的屋檐下懸挂著的風鈴，就像母親的呼聲，呼喚著飢腸轆轆的遊子，呼喚著他回到自己的懷抱。

每當聽到著風鈴聲時，蕭劍心就會不由自主地加快腳步，因為他知道家就要到了。

雖然白日里他總是絞盡腦汁的「逃離」這個地方，但到了傍晚卻也總是迫不及待的趕回來，這大概就是家吧。

果然還未到家，就能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在焦急地張望著，那是蕭劍心的母親素雲貞。

見到歸來的蕭劍心，素雲貞臉上焦急的神色便一掃而空，如釋重負般舒了口氣，接著又怒從心頭起，等會兒一定要給這淘氣包一個好看。

但等真見到了像流浪小狗一樣的蕭劍心后，那滿腔的怒火卻又都化成了關切，最後只剩下一聲滿懷關切地輕斥。

「你還知道回來啊！」

回應她的是蕭劍心的擁抱，面對躲在自己懷裡撒嬌的兒子，素雲貞連最後的一點怒氣也沒有了，嘆惜道:「你和你爹真是一個樣兒，真叫人毫無辦法。」

母親總是比較和藹的，總是比較寬容的，-但父親卻不一定。

蕭劍心可以跟素雲貞撒嬌，卻絕沒有辦法對蕭玉樓做同樣的事，所以他也只能耷拉著腦袋站著挨訓。

「小兔崽子，叫你練劍也不好好練，成天就知道亂跑！」

難得一向沉穩的蕭莊主情緒如此激動，蕭劍心卻不以為意撇著嘴不說話。

蕭玉樓道:「怎麼，你不服？」

蕭劍心道:「沒有，我怎敢不服呢。」

蕭玉樓道:「那你是什麼意思？」

蕭劍心道:「就是您說的都對，就算是用嘴放屁也是對的。」

「你……」蕭玉樓氣地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伸手就要去握藤條。

「好了，你們爺倆都別吵了，先來吃飯吧。」這時素雲貞已準備好飯菜從門外走進來。

蕭劍心趕忙躲到母親的身後，沖著自己的父親做鬼臉。

蕭玉樓滿臉怒容道:「雲貞你讓開，今天我非教訓教訓這小子不可。」

素雲貞道:「好了好了，有什麼事情不能好好說嘛，非得動手動腳的。」

「慈母多敗兒，今天要是不讓這小子知道個好歹，以後怕是要翻了天!」說著便要打。

蕭劍心閃身躲到了素雲貞的另一側，沖著蕭玉樓吐舌頭。

這下蕭玉樓更是氣急，追著蕭劍心打，兩人就開始繞著素雲貞跑。

見此情景素雲貞只好在一旁勸架。

……

三人在屋裡做著普通家庭都會做的事，卻渾然不覺一個天大的麻煩已經來臨。

玉鈴山莊外，如乾屍一般的人影正一步一步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