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3人行

雪中3人行

下午下了一上午的大雪漸漸小了,最後停了。天依舊灰濛濛的,整個世界都乾淨得潔白一片。樓上車上大樹上都趴着雪,地下腳下車輪下都粘著雪。今年的頭場雪綿密,並不是那種顆粒感很強的雪。這樣的雪踩着很舒服也很好聽。

我找出了我去年那雙李寧買一贈一正適合我和我哥的黑色的點綴著紅色花邊的登山棉靴。這樣的天穿它最合適,防滑又保暖。我媽又找出了棉褲讓我和我哥穿上,但我今天還是想穿我的二棉褲試一試,要是冷明天再換更厚重的大棉褲。大棉褲總是讓我中午的時候捂兩腿汗不舒服,所以我總是冷得扛不住才穿。我又找出了洗好放起來的冬季校服,這是我最喜歡的校服,因為它深藍的顏色和舒適的版型。我用力抖了抖疊太長時間的校服,從衣服上的褶子裏飄出洗衣液的薰衣草味兒。我把它掛起來,準備好穿衣,我就開始了「打扮」。

每周日例行洗頭,夏天一周兩次,冬天就一周一次。並不長的寸頭髒得很不明顯,但還是會有汗味兒,所以還是要洗的。洗也又方便又快,打濕摳撓揉洗髮水去沫擦乾就行了。用不了10分鐘,人就「煥然一新」了。我擠好洗髮水揉在頭上的時候聞到洗髮水清新的香氣,這香氣我好像似曾相識,在哪兒聞過,卻說什麼也想不起來。最後想得我直撓腦袋也想不出來我就放棄了。事情總是這樣,苦思冥想想不起來,卻總是在不經意間不用想自己就蹦出來。

五點整,在我哥出去和他同學出去吃飯以後,我也和我爸說了聲出去吃就穿戴整齊背上書包揣好零花錢從我家飯店出發了。我和我哥也不總出去吃,所以我爸我媽也並不反對,還會給我倆備好他們認為夠用的錢,無論夠不夠用一周也只有這麼多,讓我倆自己打算。我要去的星河國際是和我家小區隔了兩條街的小區,快走的話不用十分鐘就到了。但我想在雪中漫步,同時也不想遲到,就提前出發了。我走在行人寥寥的街上,天已經由灰漸黑了。雖然雪已經停了,但還是刮著冷風,但好在我穿得厚實,不覺得冷。腳踩在雪地上嘎吱嘎吱的響,好聽極了。走了一段我又回頭看,雪上被我踩了一串大大的腳印。我慢慢走着,沒車沒人的路口我也等著紅綠燈。車道上的雪已經被過往的車壓實,在灰暗的環境中閃著光,那上面一定可以打滑,漂亮快樂的滑。但我還是抑制住去上面打滑的衝動,繼續走着。慢走也讓我微微發熱,於是我把校服領子咧開了一點。

走到星河國際門口,我碰巧遇到了王晰。他和我一樣換上了冬季校服,就是比我多了條黑圍脖。我們看見了彼此,也沒掏出手打招呼,只是各自朝對方走着。

「麻辣燙店在哪兒?」我問王晰,我好像已經聞到了麻醬和辣椒油的香氣,往下咽了咽口水。

「得進小區往裏走。」王晰沒具體說,但有意領着我走,我也就跟着他走。

在進小區門之後不遠我們就到了麻辣燙店。玻璃門上滿是水霧,推門進去是和外面不一樣的世界,熱氣騰騰。店裏坐着幾桌學生,穿着我們學校的校服,看來不少人選擇周末吃頓好的。我和王晰放下書包脫了冬季校服就去夾麻辣燙里的配菜。我倆都是以肉類為主蔬菜為輔,最後我夾了22的,他夾了28的。王晰雖然沒我胖但比我能吃,用他的話說就是:「青春的慾望就是暴漲的情慾和食慾,情慾無法滿足,就全化成了食慾。」

對此我深以為然,可能他慾望比我強所以吃得多。

我們付好各自的錢坐在桌子上一邊等著老闆叫號,一邊討論著足球比賽。王晰手裏還嫻熟飛快的用他的小黑諾基亞打着字發着短訊。他發好短訊,我們的麻辣燙也好了,叫了號就端了回來,那之後我們就埋頭只顧吃,很少說話。一大碗麻辣燙下去,我感覺渾身發熱,唇齒留香。我熱得難受,想穿衣服走。王晰用餐巾紙擦著嘴說:「再等等,不急。出這麼多汗就出去容易感冒。」我只好作罷。王晰又起身去買了兩瓶汽水,起了,我們喝着,說着,坐着消汗,消化。

在我汽水還差兩口喝完的時候,王晰的手機響了,他收到了一條短訊,他簡單的回復了一下,就穿衣服扎圍脖。我把汽水幹了跟着他穿好衣服,背上書包出了門。我們又回到了冰冷的世界,但身子熱著,走到學校應該沒問題。

出了小區走到路上,王晰在公交站停了,我剛要問他咋停下不走了,他就說:「等一下,等等陶然。」

我終於明白了,原來他在進麻辣店以後一直和陶然發着短訊,甚至在進麻辣燙店以前就一直和陶然發着短訊。看看人家,同樣都是陶然的同桌,我和陶然可沒發過短訊。

「哦哦。」我沒再多說什麼,和王晰一起看我來時的方向,天黑了,黃色的路燈亮了,燈一亮我就看見天上飄着雪花,雪又開始下了。

沒多久,同樣穿着深藍冬季校服的陶然背着她的紅書包紮着白圍脖小小的從雪中我來時的路上走來了。她走得不緊不慢,應該是怕摔倒。我想她肯定能看見我踩出來的那一串大大的腳印。我也相信,只要她踩着我的腳印走,絕對不會摔倒。我和王晰看着他走過來,我笑着掏出揣在衣服兜里的手和她打招呼,她也笑着擺着帶着兔子手套的手回應。王晰卻很平靜沒有動作。

陶然和我們匯合,我們就並排一起嘎吱嘎吱的走在這條飄着雪的上學路上。雪花落得比剛才更快更密,我們的頭一會兒就白了。我和王晰心照不宣的把陶然夾在中間,甚至微微側着身子,為的是儘可能的給她擋住風雪。

「叫你來吃麻辣燙你不來。」王晰緊了緊黑圍脖對陶然說。

「我不愛吃麻辣燙,吃完身上一股味兒,不信你倆互相聞聞。」陶然好像想像到了我倆互聞的畫面,笑了。

「哪有。不信你聞聞。有也讓雪澆沒了。」王晰伸出了一直揣著的手,握緊的拳頭髮白,冒着熱氣。

我笑着不說話。但還是偷偷的動了動鼻子,聞了聞自己確實還是有點兒麻辣燙味兒。再聞的時候一陣風吹過,吹過來陶然身上的香味。啊!對!就是這個自然清新的香,我說我在哪裏聞過,原來是我的老同桌陶然。我猜想着陶然要麼是和我用一個牌子的洗髮水,要麼是用的沐浴露的香氣和我用的洗髮水是一個味道。當然也有極大可能,她天生身上就有一股清新自然的香。

「你冷不冷?我把我圍脖給你?」王晰邊說邊解圍脖。沒等王晰解下來,陶然擺着兔子模樣的小手說:「不用不用,我戴着圍脖呢。」

啊!為什麼我沒有圍脖?如果我有就好了,我可能會在這樣的夜裏這樣的雪中這樣的路上把有着我脖子溫度的圍脖圍在陶然脖子上。即使她已經有圍脖了。但多一條也無妨,她那麼瘦小,這樣的雪天會凍着她的。可惜我沒有。

風更強了,雪更大了。我們仨的頭上肩上都是雪。上學路才走一半。路燈照着大雪呼呼的下着,我的二棉褲被打透了,有點兒冷,如果雪一直這麼下,明天我真的得聽我媽的,穿大棉褲了。

走着走着,我看到路邊的雪裏埋着一個塑料瓶子冒着頭。真是天助我也。我一直想去陶然前面,幫她擋擋風雪,能擋多少是多少。但貿然走在前面又覺得怪怪的,這個瓶子就給了我一個正當理由。我把它踢了出來,準確的踢到了陶然前面幾步遠的路上。我順勢快步移到了陶然前面,邊踢瓶子邊走着。每踢一腳我都控制着力度,為的是控制我身體和陶然之間的距離保持在幾步遠的距離。陶然和王晰就在後面走着,我就在前面踢著。沉重的登山棉靴並不讓我覺得累,但我漸漸感覺熱。我感覺我發熱的身子為陶然擋住了大片的風雪就覺得更熱。我就不再揣着手,讓手在風雪之中隨着踢著的右腳擺動着。校服領子我也微微拉了下來。我不知疲倦的邊走邊踢,也仔細聽着王晰和陶然在後面的腳步聲。就連雪落下的聲音我也在踢塑料瓶的脆響中分辨出來,弱弱的又柔柔的。

就這樣踢了半路,我們轉彎到了學校門口。校園裏的教學樓燈火通明,我看見大雪漫天。如果這麼下一夜,第二天雪肯定能堆到膝蓋。我最後用力踢了一腳,於我有「恩」的塑料瓶被我踢到了路旁的雪裏。我頭上的雪被我踢瓶子產生的熱量化了,身上的雪也被踢瓶子的動作抖落了。我回頭看陶然和王晰,兩人白著頭,圍脖上肩上身上也落着雪,真成了兩個雪人。陶然身上的雪要少一點,看來我沒有白踢半路,還是給她擋住些風雪的。我非常滿足。

我們仨走到校門口,一輛三輪車支著蓬布在雪中亮着白燈賣冰糖葫蘆。是啊,冬季是冰糖葫蘆的暢銷季。各種各樣的冰糖葫蘆琳琅滿目,插在玻璃車廂里的架子上。用料不同價位不等。我最愛吃經典款山楂的,而且是那種裹着一層雪粒一樣芝麻的山楂。水果類的我愛吃葡萄和橘子的。商家好像萬物皆可冰糖葫蘆。想想也是,任何食物串上串,再掛上糖,就可以被叫做冰糖葫蘆。

我們到了篷布下,我跳了兩下,很簡單的就震落了我身上新落的很少的雪。陶然兔子模樣的小手輕輕扑打着身上,然後又摸下頭上的雪。王晰大幅度地晃動着身子,抹了兩下頭把白頭變黑了。他收拾好自己還給陶然收拾。他輕拂了陶然肩上的雪,又拂了拂陶然的後背。等我反應過來也想幫陶然打理清雪的時候已經晚了,陶然身上已經沒雪了。她的頭髮微微發濕,臉色微微發白,眼鏡在燈下被嘴裏呼出的熱氣蒙了,霧蒙蒙的我也能看見她的雙眼皮。在這樣的天氣里,她的雙眼皮被風雪吹磨得更鋒利了。但我看了並不覺得冷,最起碼沒有風雪冷,沒有我沒能給她拂雪冷。

「你們吃哪個?」王晰看着車裏的冰糖葫蘆,問我和陶然。

「我吃黑棗的。」陶然兔子模樣的手指了指串著小巧黑棗晶瑩剔透的冰糖葫蘆。

「我不吃了。剛才吃得有點多。」我沒有吃的心情,剛才的運動也讓我吃下去的麻辣燙和喝下去的汽水混合,讓我不舒服想打嗝。礙於在陶然面前,我一直忍着。如果再吃糖葫蘆,我怕我忍不住。

「一個山楂的,一個黑棗的。」王晰對老闆說,然後付了錢。老闆收了錢拉開玻璃門打包好,把黑棗的給了陶然,山楂的給了王晰。我們仨就走出篷布,走進了學校。

在進教室之前,我控制着打嗝的同時,也想像著冰糖葫蘆的味道。山楂的我吃過,外面掛的糖確實甜,但裏面的山楂就沒那麼甜而比較酸甚至還有點兒苦,有的山楂沒處理好還有籽。黑棗的我沒吃過,但那和黑寶石一樣小巧玲瓏的樣子看着就很甜,而且是那種和掛在外面的糖不一樣的甜。冬天漫長,我應該還有機會去嘗一嘗,試一試。到時候還要給陶然買一串我最愛的葡萄橘子雙拼讓她嘗嘗,是真的好吃。順便再給王晰買一串裹着一層雪粒一樣芝麻的山楂的那款,芝麻的香氣很好的調和了糖的甜味和山楂的酸苦味,也是好吃的。

我們上了樓,坐在座位上,我覺得不舒服。可能是吃多了喝多了,也可能是飯後動多了,也可能是我剛才的動作慢了留下遺憾了。總而言之,我難受起來。生理上和心理上都不正常了。

我轉移注意力到了窗外,大雪還是下着。在明亮燈光的照射下,雪下得像流星雨。聽說流星是天神流下的的淚,天神今天哭成這個樣子是遇到什麼傷心事了呢?

我不能感同身受,但還是為天神的眼淚那窗外的大雪難受着。

算是一種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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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研前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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