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跟我回家過年吧

第二天傍晚，我拎著林曉楠提前準備好的兩瓶酒，又在熟食店要了一斤豬頭肉，外加兩個豬蹄，按林曉楠提前告訴我的公交路線和地址，第一次來到了她們家。

我有些緊張地按響門鈴，沒想到開門的竟然是林曉楠的哥哥林曉松。

「曉松哥好！」在這樣的場合，為了拉近距離，我第一次用了這樣的稱呼。

「小杜呀！」林曉松倒是略顯意外地愣了下神，然後把我讓進客廳，轉頭沖著廚房高喊，「曉楠，宇軒來了！」

「知道啦！」系著圍裙的林曉楠拉開廚房的玻璃門望了望，「叫咱爸出來，我正做飯呢。你趕緊回去照顧我嫂子吧。」

此時，林曉楠的父親聽到動靜后也從書房走了出來，竟笑容滿面地率先與我打招呼：「小杜呀，來來來，這邊坐。」

「林伯父好！」我將酒和熟食放在桌上，受寵若驚地迎了上去，「馬上要過年了，過來看望下林伯父。」

「你們年輕人，還在上學，沒必要學社會上的那些虛禮，以後想來就來，還帶什麼禮物！」林父掃了眼我帶的兩瓶酒，禁不住用舌頭抿了抿嘴唇，「不過呀，今天伯父高興，因為曉楠她嫂子懷孕了，剛在醫院做了檢查，還是雙胞胎。所以……今天你一定要陪伯父喝兩杯。」

「沒問題，林伯父。」我爽快地答應著，內心更是狂喜，心想這雙胞胎來得太是時候了。

一旁的林曉松趁機說道：「爸，那我走了哈！」然後微笑著沖我招了招手，算是作別。

林曉松前腳剛走，林曉楠後腳就從廚房端出兩個菜——西紅柿燉牛腩和薑汁松花蛋，並沖我使了個眼色。我會意她的意思，連忙開了瓶酒。

「曉楠，把小杜帶的熟食去涼拌一下。」林父吩咐著拿出兩個酒杯，我趕緊起身斟酒。「你林阿姨的公司今天開年會，不回來吃飯。來，我們先喝。」

等半瓶酒過後，林父的話匣子明顯打開了，我見縫插針地說：「伯父，這不放假了嘛，我爸媽想讓曉楠也去我們農村玩幾天，所以讓我提前徵求下您的意見。」

「小杜啊！伯父我也是農村長大的，生活不方便那其實都是小事，我更擔心的是農村左鄰右里的偏見和嚼舌根。你應該知道，未過門前女方在男方家留宿在農村其實影響很不好的。你們年輕人可能不在乎這些，覺得無所謂，但老一輩的人，尤其在農村，還是很看重的。這次約曉楠去你們家玩，是不是你自己的主意？」

我頓時尷尬地笑了笑，算是默認了。心想，姜還是老的辣。

「我知道，這種觀念現在來看可能太陳舊，甚至有些迂腐。但對你們年輕人來說，也不失為一種提醒。我答應曉楠可以跟你回家玩幾天，但在除夕前一定要趕回來。」

「放心吧，爸，你讓我哪天回我就哪天回。」見老爸鬆了口，林曉楠急忙高興地承諾。

第二天一早，我和林曉楠匆匆趕往長途汽車站，坐上了最早返鄉的一班客車。兩個小時后，客車停靠在服務區休息，下車前司機特意提醒：「除了上衛生間，便利店買吃的，其他的熱鬧最好離遠點兒，以防被騙。」

由於沒吃早飯，林曉楠下車去了便利店，我則是溜達著東瞅西瞧。因正值春運，服務區車多人多，各類小生意都十分紅火。

突然，我被一群人圍著的叫賣聲吸引過去：「我們這信號接收器是同香港2號衛星同步的，不僅可以免費收看央視的付費頻道，

還有台灣、香港地區的不少頻道。」

我擠進去，看到一中年胖子手拿一個四方形的塑料盒，往一台電視機背後的有線介面上一插，電視畫面立馬進入了中央六套的電影頻道。然後，中年胖子拿起遙控器，不斷切換著頻道，除了央視和各大衛視，確實也有不少港台的節目。拔下四方盒，胖子又隨手換了一個，電視屏幕一跳，清晰的畫面再次出現。

「放心，我們的信號接收器採用的都是最新科技，進口的免檢產品，只要20塊錢一個。現在就剩這最後一箱了。」

隨即，最里圈的便有幾個人爭先恐後地付了款，後面的人群接著一擁而上，就像商場里老太太搶特價菜一樣，一箱接收器瞬間就要光了。

我當時只想著搶一個回家就可以免費看NBA全明星賽了，於是頭腦一熱，也付了錢。

因服務區休息時間只有15分鐘，我搶完接收器趕緊上了車。

林曉楠啃著麵包，好奇地盯著我：「你跑哪兒去了？車馬上要開了。」

「買了個電視信號接收器。」

「接收器？」林曉楠把麵包遞給我，拍了拍手上的麵包屑，接過四方盒認真打量起來，「還挺沉，但沒有生產廠家、日期和編號，典型的「三無」產品。你肯定被騙了。」

「不會吧？我眼看著在電視機上試了好幾個，沒問題的。好多人買了。」我還有點不相信。

林曉楠撇了撇嘴，從我手中又把麵包拿過去啃了起來：「不信到家試試吧！」

接下來，我拿著這四方盒尋思了半路。當時，一個月的有線電視費是15元，而且在農村還沒有普及開，更多的家庭則是在自家房上或院里豎個老式天線，收看的頻道也就是那麼幾個。那時，我們經常以天線的高低來判斷誰家的電視收看的頻道是多是少。

後來，有些家庭率先安裝了鍋蓋式天線，雖然信號穩定，頻道多了，但像中央台的電影、體育等頻道依然無法觀看，直到有線電視的慢慢普及，才算徹底解決了這些問題。

可在有線電視普及之初，對於一般的農村家庭來說，從之前的分文不花到一年200塊錢的費用，在心理上一時還是難以接受的。

更現實的是，付費的很多頻道對農村家庭來說也並沒有多大的吸引力，體育、音樂，甚至電影，都並非他們的興趣所在，就像我家隔壁的老劉頭，最喜歡看的竟然是廣告，說廣告千奇百怪、五花八門的，看著熱鬧。至於我爸媽，平時有個電視劇看就足夠了，所以我斷定家裡肯定沒有開通有線。當遇上這麼個「神奇」的電視信號接收器時，我自然就輕易地落入了陷阱。

「想啥呢？你不餓嗎？」林曉楠吃飽喝足后瞅著我，「也不能因為20塊錢絕食呀！」

我剝開一根大火腿，狠狠咬了兩口：「說不定到家一試真管用呢！」我其實心裡早就沒底了，只是嘴硬罷了。20塊錢的東西每年能省下200塊錢，誰相信有這樣的好事？可偏偏我當時就沒反應過來。

等到家時，老媽正在掃房土，弄得灰頭土臉的，看到我和身後的林曉楠，老媽趕緊喊道：「別進屋，別進屋，屋裡太臟，等打掃完了再進。」然後轉頭訓我，「宇軒你怎麼回事？回來也不提前說一聲，早知道你今天回，我昨天就把房子掃了。」

「我們也是臨時決定的，還沒來得及。」我嘴上敷衍著，心裡卻還惦記著電視接收器的事。

「阿姨好，沒關係，您慢慢打掃，不急。」林曉楠上前打招呼。

「馬上就完了。你們還沒吃午飯吧？有包好的餃子，我這就騰出手來，給你們煮。宇軒，先把行李拿到你奶奶那屋裡。」

「我奶奶呢？」

「在你叔家，吃完飯你去把你奶奶接過來吧，她老念叨你。」

趁林曉楠在奶奶房間休息、老媽最後打掃廚房的間隙，我迅速地溜進正屋，打開電視，將信號接收器插了上去，沒有任何反應。反覆試了幾次，依然如故。我終於死心了，但又好奇這沉甸甸的四方盒裡究竟是什麼，於是就找了個改錐擰下螺絲，拆開一看，裡面只有一塊黑色的碳疙瘩。

等我返回奶奶的房間，林曉楠微笑著悄聲問：「試過了？是不是不管用？」

我將拆開的碳疙瘩給她看了看：「下午接我奶奶時順便扔到外面，不能讓我爸媽發現，20塊錢他們肯定也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