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暮年魚

等到廳內四人逐一落座之後，歌薰端上一盤盤簡單的小菜，卻是sè香味俱全，讓人食指大動！

坐在旁邊的一個嬉笑男子兩隻眼睛立刻冒出光來，狠狠的咽下一口口水，連一句客套話都沒說，直接端起飯碗來瘋狂掃蕩……而旁邊的緋衣女子，滿是鄙視的看了他一眼，才向歌薰道了謝，默默地吃起來。

黛寒嘴角微翹，一語不發，似是對這兩個人的來歷毫無興趣。

半晌有餘，嬉笑男子才從飯碗里抬起頭來，用滿臉諂媚的笑容湊近紅衣小姑娘，「丫頭，我想吃魚……」

歌薰滿臉黑線，把身子往後挪了挪，怒道：「這大半夜的往哪裡給你買魚去？！」

那男子又往前湊了湊，直到瞄了瞄黛寒眼中的寒光，才被迫頓住身形，咽下嘴裡的炒雞蛋，「不用買不用買！喏！」他指了指院里的大缸，「我看外面的水缸里養了兩條又肥又大的鯉魚耶！」

歌薰暗暗咬碎銀牙，恨恨道：「你不要得寸進尺啊！這院子也不是我們的，怎好把人家養大的魚殺了？」

「啊？不能殺啊？」男子諂媚的笑容瞬間崩潰，流露出難以掩飾的悲傷，細長的眼角淚光隱現，「可是咱們好久沒吃到魚了……要知道啊，咱們這紅顏薄命，也活不太久呢……要是死之前吃不到你做的魚，不知有多麼的遺憾……唉……」那一聲哀嘆甭提多哀怨了……

紅衣小丫頭渾身一哆嗦，直接奔去後院了，跟這種人真是沒道理可講的！

聽到後院抓魚的聲音，男子才止住「悲鳴」，喜笑顏開的繼續掃蕩。緋衣女子冷哼一聲，「沒想到刀架在脖子上都不眨眼的姑裳大爺，還會有如此嬌嫩的時候啊？怎麼？一條魚就能讓你折腰？」

男子滿嘴都是飯菜，悠然自得的咧開嘴角，正是我們的姑裳大公子。他不緊不慢的咽下嘴裡的東西，摸了摸略微隆起的肚子，滿足地笑了起來，「此言非矣！正所謂生命誠可貴，大義亦值錢，若為暮年魚，兩者皆可拋啊！」

黛寒宿命般的噴了，只不過是噴在手中的茶杯里，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漱口。他在心裡無奈的搖搖頭，想說最近自己的適應能力下降了不成？怎麼一點點小事都能讓自己受到「驚嚇」……

對面的女子自然就是和姑裳一起躲進來的莫吟，她繼續一臉嘲諷地和姑裳爭吵著什麼，兩個人都選擇xìng的忽視了黛寒這位「東道主」。

直到一股濃郁的魚香飄進來，莫吟和姑裳才同時住了口，彼此都聽見對方吞咽口水的聲音。莫吟很不好意思的微紅了臉，其實這也不怪她，這許多天都是山間逃命，野果野菜充饑，進城后更是餓了一整天，此刻突然聞到這「一聞就很好吃」的香味，怎能不食指大動？

待到莫吟把一大盤兩條整整齊齊的大鯉魚端上來的時候，姑裳和莫吟兩個人都很沒形象的撲了上去……

歌薰扯動著嘴角，又無奈又想笑，只能拿著小碗，從兩個人身下的角落裡探進去，拿到一小碗魚肉，放到黛寒面前。滿是自豪的遞上筷子，笑容里挑逗的意思很明顯。

黛寒倒是真有點好奇，接過筷子，很有形象地夾起一小塊放入口中，隨即眼中不禁露出一絲讚歎，瞟了眼旁邊正在大快朵頤的兩位，心中有了絲瞭然。

小姑娘把黛寒的表情盡收眼底，小胸脯挺得更高了，獻寶一樣地把碗往前推推，「再吃點再吃點！一會怕是又被他們搶走了！」整個大廳就呈現了兩種完全不同的景象，一方熱火朝天的你爭我搶，一方含情脈脈地細細啄食。

等到破曉時分，姑裳和莫吟才滿足的走進睡房，連吵架都沒興趣了。就連本想留下幫忙的黛寒都被趕去休息了，只留下歌薰小小的身影在滿屋子打掃。

杭州城外的莫回坡是個不太吉祥的地方，傳說從這裡遠行的人們都不曾回來過，所以漸漸的也就沒人願意從這裡經過。此刻山坡上早就荒廢的涼亭里，站著一身著紫玉長杉的男子，細碎的紅紗外衫隨著清風飛揚，腰中掛著的九韻鈴鐺清冷的響起，清雋的臉龐，流蘇般的髮絲，一時間氤氳如畫。

「公子！」一個身穿素衣的女子走進涼亭，腳步如若無聲，整個人也無聲。

長杉男子細長的眼角一轉，淡淡的開口道：「有消息了？」

女子抬起頭來，一張瓜子臉上，眉目清秀如畫，輕聲回道：「是，耳目們探到，大公子現確實身在杭州，落腳在碧落蒼天門下的一處私宅里。」

「碧落蒼天？」男子勾起一絲玩味的笑容，「我這位大哥還真是本事，無論到哪裡都能立刻聚集不同的人在他身邊。」

女子不再答話，她知道這時候自己是不能附和的，因為有些話男子自己可以說，卻不准許別人說。就算是自己也不行，就算自己跟著他十年了，亦不行。

看著山下蕭條的涼棚，男子流露出一絲不耐煩，「還有什麼情報？」

「那個和大公子在一塊的小姑娘名叫歌薰，是個運鏢的。大公子不知為何要和她同路南下，但是二人關係貌似十分……親密。」女子在心裡掂量了一下，還是說出最後兩個字。

男子轉身而立，眼中jīng光一閃，「呵……沒想到二十幾年從不近女sè的錦衣羅剎竟迷上了一個黃毛小丫頭？真是奇了！我倒是對這次的相聚，充滿了期待呢！」他說完輕笑著往山下走去，彷彿那陡峭濕cháo的山路是平地一般，走得自在寫意。

身後的白衣女子緩緩跟上，不偏不倚恰巧走在男子身後半丈的距離，一分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