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一間房
小二還算不錯，給歌薰他們二人安排的房間面朝東，很是敞亮，價錢也算不貴。送上一些饅頭肉食之後，歌薰很不好意思的道了謝，沒給賞錢。
黛寒倒了杯茶，遞給一手抓著饅頭一手抓著牛肉的小姑娘，輕輕笑道：「若是當初知道會有這麼一天，我必定會接下那些錢的。」
「啊？」歌薰放下饅頭，大大地喝了口茶，「什麼當初啊？」
「就是那當鋪老闆給我的五百兩啊，雖說明知是騙局，那些錢也不該就便宜了他。」黛寒自己也端了杯茶慢慢飲著，「倘若我收了那錢，現在也不必這般窘澀了些。」
歌薰撇撇嘴，大點其頭，「是啊是啊，當初公子您可是瀟洒得緊，袖子一甩，留下一屋子人瞪目結舌，別提多痛快了！想必是沒受過這沒錢的苦，拿白銀子當水花呢！」她心裡是真生了些氣，卻不全是為了銀子，黛寒為了救自己營運幫的這些人既然能把救命的東西都給了，自然是不把錢放在眼裡的。她氣的是自己怎麼那麼笨，到最後也沒明白黛寒的心思。
可是這些話倒真讓黛寒公子抽了抽嘴角，流露出一絲不自然來，「的確，活了這二十幾年，我倒真沒怎麼看重過錢的，那東西對我來說，不過是交換的物件。咳咳，如今和你在這路上走了一遭，看過了許多事情，才明白尋常人家的生活。」
「尋常人家？」歌薰嗅到了一絲奇異的味道，眼睛亮了亮。
「額……咳咳，我家有錢嘛，所以我不甚缺銀子的。」黛寒公子打了個哈哈，隨手掏出一片參片來，含在舌下。如今已經rì沉西方，該是第三次服藥的時辰了。
小姑娘看了看已經「rì漸消瘦」的葯囊，心裡痛了痛，也就沒再追究那一句破綻了。回過頭來看著手裡的饅頭和牛肉，也一下子沒了胃口。
「怎麼了？」黛寒看著剛才還一副狼吞虎咽模樣的小姑娘突然就不見動靜，很是奇怪。「不是說三天不食肉滋味，早就餓得不行了么？」
「病秧子，我們該怎麼辦？」歌薰難得的一臉正經，端端的問了句。
「咳咳，什麼怎麼辦？」黛寒公子又喝了口茶。
「我們該怎麼找玉壺啊！」小姑娘真是悔得腸子都青了，當初那次逼供就該把什麼都問出來，省得現在自己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一般，主角卻連絲汗都沒流。
病秧子一臉淡然，「我怎麼知道？」
「啪！病秧子你……」小姑娘當時就拍案而起，可是還沒起成就牽動了胸口的傷口，頓時臉sè煞白，冷汗涔涔而下。
「怎麼了？！」病秧子一下子就衝過去抱住了那搖搖yù墜的身體，點了幾處止血止痛的穴道。「咳咳，傷口裂了？」
歌薰現在只覺得一陣陣發軟，那心思裂肺的疼痛倒還好說，疼到一定時候就麻木了，只是這傷口yīn寒的顫抖讓她覺得身體都不屬於自己了。「你還說？都是你氣的！」她索xìng往那旁邊的胸口上一靠，反正自己是真站不住了，也不是成心占他便宜。
黛寒皺了皺眉，「你要真想知道，就該想把傷養好，否則怎助我尋的？」
歌薰一聽有戲，也顧不上胸口的疼痛，抬頭直直盯著病秧子的眼睛，「那你應了我，若是我好好養傷，不再弄破傷口，你就不再避諱，把玉壺的消息都告訴我！」
病秧子很是無可奈何，這威脅實在有點不靠譜，但是卻又讓他不得不就範。「好！咳咳，明rì我就告訴你，今晚你先好好休息！」
小姑娘這才心滿意足的「移駕」到床上，但是小臉依舊很蒼白，想是疼的。黛寒幫她蓋好被子，看著那蒼白的面sè，眉頭緊皺，事情從歌薰執意帶著自己尋回玉壺開始，就已經超脫了自己的掌握，現在的他，能怎麼辦呢？
他從沒想過能真的搶回玉壺，往生閣什麼樣的勢力？就算他們真的找到了，搶得回來么？搶回來了，又能守得住么？人家第一次是騙，第二次也許就是直接滅口算了。雖說他黛寒身份不一般，但畢竟是見不得光的，他們也不怕什麼。
而……他看著那小姑娘倔強的咬著嘴角，不讓自己哼出聲來的樣子，心裡雜亂如麻，她會心甘么？會屈服么？那必然是不會的，可是自己又怎能把她置於險地？！
這一切的一切都讓黛寒很頭痛，他這二十幾年來從未如此無力過，哪怕是面對死亡的威脅，他也不過是想找個清凈的地方慢慢死去。可是，一切都亂了，回不去了……
十裡外，名為柏青的小山坡上，一向冷靜的緋衣女子卻滿面嬌紅。
此刻的她正伏在一個男子的背後，額……正確的說法是，那個男子背著她，在林間穿梭。如果現在有任何一個往生閣的門徒在這裡，看見這一幕，一定會驚訝地直接昏死過去，天知道那個面sè尷尬，一看就心亂如麻的女子那可曾經是叱吒七省，統帥數十個分舵的魔女閣主？！而且這個傳奇般的人物早在很久以前就鍾情上代往生閣祭祀守護洗凝了，立誓非君不嫁，更是為了等待其驅除盅毒苦苦等了十幾年，這樣的人怎麼可能現在跟一個男子如此親密？
但只有莫吟自己才並不是他們關係親密，而是自己的雙腿，已經沒有知覺了。如果不是姑裳背著自己，可能她現在根本就無法逃逸，只能等著諸葛玉濡來把自己抓回去，繼續做那個該死的復活測試！
身下的男子身上傳來陣陣溫熱，莫吟又有種恍然的感覺，這個人就是煉獄魔鬼魍魎么？就是那個強大到隨手就能把諸葛玉濡重創的無極存在么？就是那個往生閣一手創造的魔鬼么？
還是……他只是自己曾經認識的，曾經厭惡的，笑嘻嘻的白面書生？
一個個畫面重疊在一起，莫吟有些糊塗了，她不知道自己應該面對這個男人。
「女魔頭，你為什麼一定要去杭州？還要在明天之前趕到？」姑裳不知道又從哪裡搞到一件書生衫，穿在身上卻顯出一絲不協調，笑話！你見過哪個書生能背著一個人還健步如飛的樣子？
問話聲把莫吟拉回現實，她愣了下道：「有件東西要拿。」
「哦？」姑裳公子揚揚眉角，「那這件東西一定很重要，甚至你把它看得比你的命還重。」
「為什麼這麼說？」莫吟疑惑道，一路相處過來，兩個人之間已經熟絡起來，聊天已經平常了很多。
「身為閣主，分舵被奪，教眾被殺，卻不忙著召集手下部署，心急火燎地拿東西，還不說明那東西的重要xìng么？外界傳言莫吟手段果敢，狠辣卻謹慎，能讓你把一切都拋開不談的東西，一定比往生閣都重要！」白衣書生說的頭頭是道，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莫吟苦笑著搖了搖頭，不否認也不肯定。這個男子自己永遠搞不懂……也說不過……
「怎麼？說不過我啦？」姑裳心中得意起來，這女魔頭平時總是冷冰冰，強勢到極限，難得有在自己面前弱場的時候，不由得想多說幾句，「依我看，這東西多半和那個洗凝有關吧？」
背上的緋衣女子明顯呼吸一滯，半晌都不出聲。「你也知道他么？」
「往生閣代代都出傳奇，他和你們上任閣主凌縹緲，都是曾經動徹天地的人物呢！怎麼可能不知道？」姑裳長嘆一聲，「聽說是個淡然如水的君子，卻也是個痴情到極致的人，為了凌縹緲，身中第一盅毒，卻還力抗諸葛門的四位長老。最後更是為了阻止凌縹緲發動神獻咒而損了元神，閉關十幾年到現在還不知生死。這樣的男人啊……」
「很傻，是么？」莫吟淡淡應了句。
姑裳低頭想了想，「也許很多人都覺得他不可理解，但我覺得，他不傻，也不瘋狂。只是他把心中的東西看得很清楚而已。」說著，他嗤笑一聲，「以前我也不懂，但是後來，我懂了，當你心中最重的人事物都離你而去，活著又有何用！」
聽到這裡，莫吟心裡不由得一痛，聲音就冷了下來。「所以，為了自己心裡的人，你們就可以選擇不顧一切的犧牲？完全不顧及，那些把你們放在心裡的人？！不顧及自己曾做出的承諾？」
姑裳停下腳步，回頭看了看背上緊抿著嘴角的女子，眼神突然溫柔起來，「你怎麼知道，你沒有那個把你放心裡的人呢？只是你還沒遇到罷了。」
莫吟哼了一聲，強裝著一絲不耐，「我才不在乎那些。」
姑裳撇撇嘴角，「好！不提也罷！前面就到杭州境內了，你們的接頭地點就在那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