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代價
林風暖現在心情很複雜，那個小姑娘已經走了兩天了，可是還是一點消息都沒有。至於那輛馬車裡的人……她更是一面都沒見上，從小姑娘走的那刻開始，那位公子就再也沒出來過，自己吩咐人送去的清茶食物也都沒動。
這兩個人到底搞什麼！把自己的心弄得這麼亂，甚至還有一點負罪感！
自己本來不是已經練就了鐵石心腸了么？不是已經把鏢局的利益看的勝過一切了么？為什麼……為什麼現在自己會有後悔的感覺？會不由得想擔心那個小姑娘的安慰，會在意那孤零零的馬車？！
看著遠處山谷初升的太陽，她淡淡的嘆了口氣。
「少鏢頭！」一個健壯的中年飛奔進涼棚，「有消息了！山谷那面燃起了咱們的信號煙！」
「真的？！」年輕的女鏢師聲音里充滿了驚喜，「快！派人過去接應，凡是能動能走的兄弟都過去幫忙！」
看著男鏢師們都紛紛向山谷跑去，林風暖心中不自覺的舒了一口氣，還好……還好，她成功了，她沒有死，否則，自己該怎麼面對那個馬車裡的人呢……
經過了一整個白天的搬運，幾十里的山谷終於可以勉強通過了，林風暖帶著眾人出現在山谷的另一側，當然，身後還跟著那輛馬車。
十幾個衙役裝扮的壯漢，還有很多武林人士齊齊的聚集這裡。為首的，赫然就是一臉剛毅的張太守，說實話，如果不是一身官府，還真看不出來他竟然是個當官的。
「舅公！你們來的真是太及時了！」林風暖清點完了那些秘典，上前由衷道。「各位兄弟，各位朋友，英雄鏢局不會忘記各位的恩情的！」
眾人士洪聲應響。
「哈哈，暖兒，你長大了，這趟鏢不好保啊……幸虧你那手下不顧危險來送信，否則這次可要砸了咱們家的招牌咯！」張太守年逾六十，但是說話卻嗓門出奇地響亮，猶如洪鐘一般，足見他的一身硬氣功夫。
林風暖一呆，「手下？」
「那小姑娘不是咱們鏢局的新鏢師么？別看年歲小，但是膽sè和毅力都不錯啊！是個好苗子！」張太守淡淡點頭，回想起第一眼看見那個瘦小的黑衣人出現在自己面前時，心中不免燃起些許豪情。
「那個小姑娘不是我的手下啊？！啊！她在哪呢？！我要好好謝謝她！」林風暖四處張望，她現在心裡無比的輕鬆，十幾車秘典都完好如初，這趟鏢最終還是有驚無險啊！
張太守臉sè一滯，「她在後面的馬車上，傷挺重的，而且……不太容易好。」
「她受傷了？！」年輕的女鏢師應聲sè變，匆忙的就往後面馬車找去。分開前面幾排的武林人士，只見一輛雙騎的小馬車橫立在那裡。林風暖一步步走去，突然覺得心裡什麼東西在揪著自己，以至於伸出去挑簾的手都有些僵硬了。
紅棕sè的布簾緩緩移開，露出裡面一個小小的身影，一身嶄新的侍女服套在身上，顯得她似乎多了些女子的柔弱。
歌薰的臉sè有些蒼白，一雙巧目微微閉合，顯然還在昏睡。
「我本來是想讓她在府里等我們的，可是誰知她硬是要跟來，我只好讓她呆在這裡，遠遠的看著我們。」張太守看著這個小丫頭，眼神里難得的露出一絲柔情，「她才十幾歲吧？應是一個人從幾十個哨崗底下潛伏出來，我看見她的時候，她身上全都是雜草石灰，血跡都結伽了。」
「她傷在哪裡？」林風暖盡量讓自己的聲音不至於顫抖，聽著那些敘述，她能夠想象這個小丫頭是怎樣拼盡全身解數，潛伏過山谷的。
張太守張了張嘴，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那地方我還真開不了口，你解開她前敞的衣服就知道了，我先去把大家安排一下。」說完他嘆了口氣，緩緩走開。
林風暖的心很亂，她猜到了一些端倪，但是……她卻寧願不往下去想。猶豫良久，她還是踏上了馬車，輕輕的解開了那件寬鬆的侍女服。
一時間，一切都靜了下來。
儘管是做了充足的心理準備，林風暖還是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只覺得眼中一熱，滾滾的熱淚就這樣流了下來。停留在那個小小肩膀上的是一道狹長的傷口，從肩膀一直延伸到……女子那原本應該隆起的地方，那傷口很長，也很深！甚至一眼開去，都像是把左胸劈開了……
這怎麼……怎麼可能……
林風暖當然知道這種傷口意味著什麼！這個小姑娘才十六七歲！她還在不斷的成長，她會越來越像個女人，但是……這道傷口，卻足以使她變成一個怪物！
不斷的大口喘著氣，她原本做過最壞的打算，就算是歌薰死了，她也有想過。但是，她萬萬沒有想過會出現這種情況！
「嗯……」貌似是她的動作牽動了身上的傷口，小姑娘眉頭微皺，緩緩睜開了眼睛。逐漸看清了眼前的人，那雙眼睛里流露出往昔的光芒，「你來了？那，山谷已經打通了？！」那聲音中不但沒有絲毫的悲傷或是怨恨，甚至是一絲喜悅？
「啊……是……是啊，我們都過來了，你的朋友現在很好！你可以放心！」女鏢師甚至不敢直視那雙明亮的眼睛，轉頭不著痕迹地把眼角的淚水抹掉。
「那就好！那就好……」小姑娘宛然一笑，似是就真的什麼都放心了，安靜的靠在那裡。
沉默……
林風暖不止一次想開口，可是她能說什麼呢？她……還能說什麼呢？說什麼，她都會覺得自己該死。
「別擔心，我沒事的。」小姑娘緩緩把自己的衣服整理了下，淡淡道。「真的，我不在乎。」
只要他沒事，只要他能儘早到達江南，自己怎麼樣，她都可以不在乎。只因為，她不要再當他口中的「那種人」……
林風暖原本堆積起來的悲傷和悔恨，被這一句「我不在乎」徹底的抽散了，剩下的只是一片茫然。她默默著看向那張蒼白的臉，問了一句心中一直藏著的話——
「值得么？」
你值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