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暖日峰頂覓春光，巨擘昔年鬢如霜

丫鬟妍兒很是有眼力勁的，看到主母心事重重，才下眉頭，又上心頭，如此春光好景都無心賞玩了，於是她輕聲稟道，夫人，山頂近在咫尺了，咱們何不就此登頂一觀，或許山頂別有一番景緻呢！姜氏回過神來，知這小丫鬟是在寬慰自己，於是言道，我也正有此意，收拾一下，咱們走吧！

於是妍兒又張羅著收拾妥當一應物事，一行人向山頂而去。從那一片平坦的巨石觀景台到山頂，距離不是太遠，山路卻更崎嶇，坡度卻是越發平緩了，先是向南面轉了一個緩彎，接著向西又還繞回來，轉過這兩個彎，山頂依然近在咫尺了。妍兒扶著姜氏登山拇山南坡峰頂，剛想說話，卻發現峰頂平台上已經有人捷足先登了。夫人你看，丫鬟對姜氏言道。

姜氏看時，卻見峰頂沒有高樹，中央是一方平台，雖不甚大，倒也夠二十幾個人立足，從姜氏一眾人立足之處，視線已然已經是極好的了，想那平台之上視野只會更佳。只見平台中央放著一張大氈毯，主位正坐著一位學者穿著的中年人，素衣長衫，赭色頭巾，一根木簪橫貫於本不應斑白的頭髮之間，鬢角依然霜染，和善的眼眸，慈祥的面容，卻是布滿滄桑，舉止淡然，但又不失大家風範。在他邊上圍坐著三四個年輕人，正聚精會神的聽那位中年人講述著什麼，彷彿師徒間的傳道受業，解惑答疑；又如長輩對後輩的諄諄善誘，慈愛有加。以至於姜氏僕從一大群人上到山頂來，近在咫尺間，他們竟是沒有察覺到，姜氏見他們一群男人，不方便叨擾，於是帶著丫鬟婆子在平台邊上轉了一圈。

要說這塊山頂觀景台，那可真是個好去處，比之剛才在山腰處

姜氏歇息的巨岩平台，好了不知多少倍，四維八方，放眼望去，無一處不通暢，向南能望見鄚地最南邊的瀋水，真箇叫兩岸翠柳隨風舞，一河春水向東流；向西、向北能望見盤山其餘的四個支脈以及盤山的主峰甚至更遠的青雲山竟也是縹緲可見，正所謂峰巒如聚，波濤如怒，旖旎延綿，磅礴巍峨；向東能俯瞰鄚地全城，城中行人穿行如流，商鋪林立，街巷整齊，好一派祥和之氣，此情此景，姜氏輕聲吟道：

四廓青山連城合，一河寒水攜城落。

城邊一水抱城過，城外群山擁樓座。

廓外溪流溪外山，山峰長在白雲間。

南北東西幾萬峰，郡城如在畫屏中。

好......妍兒拍起手來，雖然輕聲，卻還是驚動了正在講述的那位中年先生。妍兒，姜氏輕聲說道，哦，我忘了，夫人，妍兒吐吐丁香小舌，夫人的詩卻是好嘛！這小丫鬟終日陪在姜氏身邊，讀書識字，倒是熟練了的。看看時候不早了，觀景台又被先來者佔了，峰頂也登了，游性差不多也盡了，姜氏吩咐道，咱們回吧！一行人正要沿原路下山，那婆子懷中的姬緩忽然手舞足蹈，咯咯咯...清脆的童音響徹在暖陽下、春風中安靜的拇山峰頂，像是對這美景也有所感。

攪擾了別人求學，姜氏也是覺得過意不去，移步過去，做個禮，道，幼子攪擾了先生，妾身賠禮了。無妨，無妨，那人擺擺手，仰目向自娛自樂的姬緩看去，但見那人面漏異色，徑自站起，著履，走到姬緩旁邊，伸出手指逗了逗姬緩的小手，姬緩咯咯咯笑個不停。此子註定不凡。對著姬緩笑笑，很是慈祥，又從袖中取出一隻通體潔白、晶瑩剔透、活靈活現的玉蟬，姜氏同丫鬟妍兒此時也移步過來。這是我門內信物，此子將來或能用到，那人將玉蟬遞出，妍兒接過，交於姜氏。

姜氏接過，拿在手裡，端詳看時，只見玉蟬背上刻有「歸墟」二字，腹部一副先天太極圖。姜氏福了一個萬福，言道，妾身替犬子拜謝先生，然此物過於貴重，煩請先生收回。不妨不妨，夫人替貴公子收下便是，等公子及笄之年，盡可交還與他，吾乃歸墟派列禦寇，此物乃是我派歸墟門信物，見之如見門主。列禦寇接著緩緩又道，我觀此子，天縱之資，然，亦有天降之劫，今日我既與此子有此淵源，此物此子應受的，夫人不必再推辭，有事可持此物到鄭國圃地找我。叨擾夫人觀景了。列禦寇對姜氏做個禮，又回頭沖姬緩笑著招招手，彷彿老朋友告別般情真隨意，然後招呼一眾弟子收拾東西，下山而去。

姜氏憑直覺感到什麼地方不對，卻又說不出來。這山頂平台就剩姜氏主僕一行人，反倒顯得更加寬闊了，姜氏見時辰尚早，叫下人鋪下杌子、小几，又在平台上盤桓了許久方才下山離去。

有道是：

自問青牛何人騎去，拈花一指，無人會笑；

道有黃鶴自天飛來，山高風暖，弄景千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