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傳、8

前傳、8

小白髮出哭叫的聲音。

小白的身體在徐先懷裏顫抖。

顫抖越來越大。

小白哭叫的聲音,慢慢變成了大笑。

小白捂著肚子,彎著腰。

小白一邊轉過身,一邊大笑。

一邊笑,一邊捶打着徐先的胸口。

小白說,「還有尾巴沒處理呢,先處理吧。」

徐先瞠目結舌。

這個女人的神經,絕對有一些問題。

不過小白說得對。

是還有尾巴還沒處理。

徐先走過去,把刀撿起來,然後在張應的衣服上擦乾淨。

然後,插到背後的刀鞘里。

然後,提起張應的人頭。

小白拎起那個印信。

兩個人走向張應剩下的手下。

小白一邊走一邊說,「像豬一樣笨,還想當西域霸王,西域豬王差不多。」

*****

小白對那些人說,

「你們散了吧。

西域沒你們的路了。

你們趕緊回去,給唐朝皇帝寫封信。

就說張應叛亂,將你們裹挾到此。

你們一起嘩變。

將張應斬殺在營中。

把你們的名字報上去。

定有不少封賞的。

我認識當朝的民部尚書裴矩,可以讓他幫你們說幾句好話。

不過你們動作要快。

別人報上去了。

你們就是賊從。」

剩下十幾個人,面面相覷,一時拿不定主意。

猶豫了一下。

最後有人上馬,其他人跟着都上馬。

有人說,

「多謝小姐指點。

朝廷那邊,還請小姐多費心。

大家如果能活下來,肅州守軍上下,必不敢忘了小姐的厚恩。

得罪了。」

然後,這些快馬加鞭地走了。

小白問劉七,「還能騎馬嗎?」

劉七捂著肚子說,「死不了。」

小白冷冷地說,

「死不了,就能騎馬。

你這是在嘲諷我不能騎馬。

還裝可憐。

怎麼不把腸子拉出來,在脖子上繞兩圈。」

劉七唯唯。

小白冷冷地說,

「既然死不了。

就趕緊滾回去。

趁消息還沒傳出去。

好好策劃一下。

把這人頭賣了。

消息和人頭加起來,你要是能賣出去一萬兩。

你的事情,就當作沒發生。

另外,把這枚印信,做個人情,拿去送給裴矩。」

劉七趕緊點頭說是。

劉七拿着人頭,也快馬加鞭地趕緊跑了。

*****

小白轉過頭,對徐先說,

「這個人頭,有你的一份。

扣除那些死傷的的善後,還有我的傭金,你估計還能拿二千兩。

加上一千兩。

我給你三千兩。

你覺得怎麼樣?」

徐先又一次瞠目結舌。

果然是做買賣的,有天賦啊。

徐先問,「但是這一千兩是,怎麼回事?」

小白說,「花一千兩雇你啊,你這個背信棄義的傢伙。」

小青騎馬跑了過來。

小青說,「嚇死我了。」

徐先說,「我們演戲呢。小青你表現不錯,你是怎麼知道的。」

小青得意地說,「姐姐說,花一千兩,雇了一個背信棄義的傢伙,

我就知道了。」

徐先又問小白,「你是怎麼知道的。我怕你演不好,一開始,也沒有跟你說。」

小白得意地說,

「目前的處境,張應是不可能讓我死的。

就只有在這上面做文章。

你把刀背架我脖子上,我就知道你大體的計劃。

當然,你要殺我,刀鋒刀背差別不大。

我說了一千兩,你也認可一千兩。

那就能確認你的計劃了。

這個計劃的一個關鍵。

在於如何讓張應吃這陷阱里的肉。

我們要把很多,自己的想法。

變成張應自己的想法。

這樣才能讓張應覺得,是他在掌控局面。

才能打消他一些的顧慮。

這個計劃的另一個關鍵,在於你能不能勝他。

根據我的得到的張應的信息,張應武藝高強。

但和你的路數不同。

你殺張應的把握,應該在七成左右。

首先要把張應的手下支開。

而且要把他的注意力,分一些到我身上。

我就往溝里看了一眼。

暗示他,我很可能會跳下去自盡。

這樣,你的把握,可以達到九成。」

徐先點了點頭。

徐先說,

」如果張應沒有讓他的手下後撤,那麼我就只有三成把握了。

張應的武藝,名氣不小。

但最後比傳說中要差一些。

他過於自信了。」

小白笑着說,

「是你的武藝變高了,傻瓜。

你的戰力評估,我要提高一級。

加上你的傻瓜腦殼,再提高一級。

以後你只做大買賣。」

徐先苦笑。

小白接着說,

「你們說什麼,風大呀,吹下去呀,不就是擔心我跳下去么。

這時候你架刀背,就有用了。

如果是刀刃的一邊朝我,我不需要跳溝,我脖子靠過去就行。

就樣顯得我跳溝的想法,很沒有誠意。」

小白底下頭去,說,

「而且,我也想知道。

你會不會衝過來救我。」

這個女人,絕對是瘋子。

徐先說,

「你嚇死我了。

早知道,應該把你賣個高價。

一千兩,我虧大了。

一個西域霸王,應該可以拿出很多很多錢。」

小白正色道,

「徐將軍其有意乎。」

徐先說,

「徐某長於殺人耳,安敢問鼎有幾何。」

小白認真地說,

「真的,你要是有這個想法。

十年就可以了。

我保證可以。

玉門以西,蔥嶺以東,天山南北,都是你的。

西域霸王徐先,聽着就很拉風的。」

徐先說,

「我也見過秦王。

確實是人中之龍。

他的手下,猛將如雲,謀士如雨。

河西之地,肯定是他的。

我看這西域,也遲早也是他的。

你以後做買賣,也要注意這個大勢。

你把印信,送給李唐,是對的。

這樣他們會了解,這件事情的真相。

清楚你們的實力,又沒有野心。

在西域的事情上,會更加倚重你們。

我覺得三個月後,李唐那邊,就會派人來找你了。」

徐先停了一下。

徐先說,

「何況什麼西域霸王,我真的沒一點興趣。

連一點點的,都沒有。」

小白也不在這問題上糾纏。

小白做了個鬼臉,笑着說,「背信棄義的傢伙。」

徐先笑着說,「咱們也回去吧。」

小白看了看遠方。

小白說,

「急什麼,這裏風光這麼好。

整天待在山上,多沒意思。

這次難得出來,就多玩一會兒。

小鎮現在亂糟糟的。

等劉七他們收拾好了,咱們再回去。

現在咱們不缺吃喝。

不着急。」

小白低頭說,「再說,我也想學騎馬。」

*****

這裏的風光,其實和小鎮一樣。

其實也不一樣。

在某些人眼裏,這裏風光確實不錯。

小白學了很多天,最終也沒學會騎馬。

也許某一天,小白突然就會了。

不過在那些學騎馬的日子裏。

某人佔了某人,很多便宜。

某人被某人佔了,很多便宜。

至於某人是誰。

至於很多是多少。

馬也許知道,可馬不會說。

有一個旁觀者,也許不知道。

旁觀者在生氣,在鄙視。

生氣一個,鄙視另一個。

唉,都怪自己,太早學會了騎馬。

好日子,總是過得很快。

終將成為過去。

就像那遙遠的、滿山的、盛開的,灼灼桃花。

有一天下午,他們靜靜地看着夕陽。

徐先說,

「我要回去了。

我這次回去,可能要去中原走走。

可能有段時間,不能出關。

不能到這裏來。」

小白意識到,自己似乎犯了一個錯誤。

但是這個錯誤,處於很多的選擇之前。

已經無法挽回。

何況,那也許算不上是錯誤。

何況,不是所有的錯誤,都可以挽回。

小白說,「你會回來看我么?」

徐先說,「會。」

小白說,「我會一直等你。」

徐先說,「好。」

小白說,「一定。」

徐先說,「一定。」

小白知道。

無論如何,徐先都要去做完那件事情。

而她,只能無力地堅守着。

這份黃昏時分的約定。

戈壁荒漠,浩瀚如海。

風沙飛舞,遮天蔽日。

感覺每一天,都一樣。

而每一天,都那麼漫長。

給人一種,時光靜止的感覺。

然而,小白知道,時光並沒有靜止。

徐先回去,快一千天了。

有時會,有一些,關於徐先不準確的消息。

有時,卻只有這落默的黃沙。

日起日落,月圓月缺。

風緊風靜,雲捲雲舒。

小白站在她的山坡上,看着遠方。

天天的,天天的。

在那目不能及的遠方,有她的全部。

全部。

雖然她知道。

他一定會回來。

因為他說過,一定。

雖然她知道。

她只能一直等。

因為她知道她說過。

一直等。

*****

有一天。

小青說,

「今天小鎮里,來了四個和尚。

一個年輕的,長得真好看,白白嫩嫩,看了真想咬一口。

一個瘦瘦小小的,像一隻猴子,臉上都是毛,還拿着根棍子,他最凶了。

一個胖胖的,像一頭豬,到處流口水,噁心死人。

一個壯壯的,像個胡人,他倒是很和氣。

還有一匹白馬,可白可駿了,我從沒見過這麼駿的馬。

你說奇不奇怪,三個年紀大的和尚,反而叫那個年輕的,叫師傅,很恭敬的。

我本來想找那年輕的和尚聊聊天。

聊天而已,我又不會真的咬他。

我還從來沒跟和尚聊過天呢。

那個猴一樣的,就衝過來。

還罵我妖怪。

拿棍子想打我。

幸好年輕和尚攔住了他。

把我嚇壞了。

我是妖怪?

他才是妖怪。

他們三個,都是妖怪。

本來那個胡人和尚去洗馬,我還想跟着去。

騎一騎那白馬,估計還挺威風。

被那猴子一嚇。

嚇得我都不敢去了。

姐姐,你說哪來的這些怪和尚。

我們這裏什麼都沒有。

他們來我們這裏,做什麼?」

小白說,

「小鎮以北十里,有一個山洞。

據說當年佛門高僧鳩摩羅什,東去的時候,在此處待過一段時間。

那個山洞,也算是佛門的一個聖地了。

他們應該是去參拜的吧。」

小青說,

「那個山洞我去過。

裏面什麼都沒有。

就幾塊破石頭。

我上次還在那裏烤了幾隻螞蚱。

還......還順便撒了一泡尿。」

小白白了小青一眼。

不過也沒當回事。

並不是所有的妖,都要吃和尚。

何況長得白白嫩嫩,和尚也有責任。

白白嫩嫩的,又是滿口女施主女施主的叫,人家女施主忍不住的好不好。

佛教高層為吸引眼球,製造流量,放出一些流言,從而造成排隊就餐的情況,這些大大小小的光頭,更應該負有責任。

確實有一些妖,被誤導,做一些壞的事情。

但我們並不能贊同,像猴子一樣的行為。

猴子也是妖。

猴子也被誤導了。

妖要團結,要互相信任。

我們應該相信,大部分妖是善良的。

不能因為它們喜歡自然的生存環境,也不能因為它們風格獨特的審美品位,更不能因為它們與生俱來的飲食習慣,而鄙視它們。

如果說種族歧視是不對的,那麼種類歧視,就更不對了。

有一隻妖曾經說過,我有一個夢想。

願天下的人、妖、仙、神、佛,都有同一個夢想。

第二天。

小青興奮地說,

「姐姐,你說對了。

那幾個和尚真去了那個山洞。

回來的時候,年輕和尚一臉景仰的表情。

那瘦猴兒和尚,卻說那個山洞裏有妖氣。

嘿嘿。

我撒尿過的地方,如今也成了佛門聖地了。

可惜明天,他們就要走了。

還有幾處聖地,我準備帶他們去參觀呢。」

小白翻了翻白眼。

第三天。

小青明顯狀態不對。

小青抓耳朵,小青撓腮幫。

小青抓頭殼,小青撓屁股。

小白看得不耐煩,把吃到一半的蒸餅放下。

小白說,「說。」

小青扭扭捏捏。

終於很小心地說,

「不是我說的。

我什麼都沒說。

早晨我去打水的時候,正好遇到他。

大叔來了。

他要我千萬別告訴你。

他說,辰時的時候,讓我把你騙到棚子底下。

他想在山下,偷偷地看你一眼。

然後從小鎮的另一個門溜走。

我覺得,你沒那麼好騙。

而且,你也應該要知道他來了。

因為,我覺得他,要去做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

姐姐,你還是想想辦法,勸勸他。

叫他別去。

叫他別去。」

小白的眼淚,終於流下來。

想了一下,跑了出去。

很重要嗎?

比我重要嗎?

比你的命重要嗎?

第一看見小白流淚的人,是小青。

小青將悲傷而自豪地,保持第一。

第一,也是唯一。

*****

到小鎮時,小白已經把臉上的淚擦乾。

那幾個和尚正在準備行裝。

準備啟程,離開小鎮。

小白找到劉七。

劉七朝破城門上揚揚頭。

徐先站在破城門上,看着小白。

還是背着那把刀,那張弓。

小白走過去。

小白說,「你下來。」

徐先說,「不下。」

小白說,「你下來。」

徐先說,「你上來。」

於是,小白就上了那座破城門。

小白站到徐先面前。

兩人相距六步。

小白說,「為什麼這麼久?」

徐先說,「沒錢,去搞錢。」

小白說,「放屁,給過你三千兩,買三百個老婆都夠了。」

徐先說,「我倒是沒想到這一點。」

小白說,「三千兩還不夠?」

徐先說,「還差不少。」

小白說,「多少我都可以給你。」

徐先說,「這不是我的做法。」

小白吸了一口氣。

小白說,「那你為什麼來?」

徐先說,「我答應過你。」

小白說,「為什麼不到山上找我?」

徐先說,「我只答應看你。」

小白說,「一眼也算?」

徐先說,「一眼也算。」

小白說,「你娶老婆了嗎?」

徐先說,「我沒空。」

小白說,「我要做你老婆。」

徐先說,「等以後再說。」

小白說,「不行,就是現在。」

徐先說,「現在不行,現在我不喜歡你。」

兩個人都不再說話。

過了一會兒。

小白說,「那你來親我一下。」

徐先說,「這麼多人看,不太好吧。」

小白說,「我不管。」

徐先說,「你還是讓我走吧。」

小白說,「不行,你在臨走前,你要親我一下。」

城門下聚集了很多人。

這些人都起鬨。

親她,親她。

徐先說,

「我再怎麼也是一個夕陽武士。

你叫我親,我就親。

那我的形象,不就全毀了。」

小白說,

「你說謊。

你不敢親我,說明你還喜歡我。

我告訴你。

如果這次你拒絕了我的話,你會後悔一輩子的。」

徐先說,

「後悔也不親你。

只能怪相逢恨晚,造物弄人。」

突然,徐先的臉色變了一下。

怪異地走了過來。

兩手扶著小白的肩膀。

一下子摟住她。

把嘴唇湊了過去。

深深一吻。

小白的腦海深處。

一道被鎖住的記憶鏈條,動了一下。

鎖上的鎖,突然變成灰燼。

靈魂的味道,此時此刻,完美匹配。

它是開鎖的鑰匙。

記憶的鏈條,清晰而完全地張開。

紫色的花。

模糊的臉。

逐漸清晰起來。

少年模樣的徐先,抓起那隻鷹的翅膀。

然後對着草叢,笑了一下。

輕輕說了一聲。

謝謝。

從來沒有人,會對一條白色的小蛇,說。

謝謝。

雖然它聽不懂。

但這是平等的個體之間,才會有禮儀。

一個簡單的禮儀,種下了一個可能。

就像是一顆啟迪的種子,積蓄破開的力量。

然後開啟它漫長的成長歲月。

靈魂的味道。

從未被忘記。

一直沒想起。

很多關於徐先的這一世記憶,被篩選複製。

然後加入其中。

加入了這些新的記憶片段,記憶鏈條延長了一小段。

隨後,記憶鏈條又重新卷了起了。

一把鎖,憑空出現。

這把鎖,將記憶鏈條重新鎖住。

從記憶鏈條開始張開,到重新被鎖住,總只用了一剎那的時間。

而二十個剎那,才眨一次眼睛。

五百年。

一剎那。

小白只覺得幸福,幸福得天旋地轉。

小白並沒有看到在她的腦海深處,記憶鏈條完成展現的那一幕。

為什麼要看到呢?

為什麼要知道呢?

也許不知道,才是真幸福。

也許知道了,會更幸福。

沒有也許。

小白聽見徐先在她耳邊,輕輕地說。

我這輩子都不離開你,我愛你!

小白靠在徐先懷裏。

轉頭看客棧的門口。

很多人都還在圍觀。

小白捏了捏徐先腰上的肉。

徐先說,「幹什麼?」

小白說,「那個人樣子好怪啊。」

徐先說,「我也看到了,他好像條狗啊!」

小白說,「可是他看着好可憐哦。」

*****

誰不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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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手與中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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