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八十四 章 霍之亂 六
戈壁灘上，三天測試，趙爺口中的拿命來拼。
現場唯一的女性高琳，成了風景的一部分。然而當男兒們專註的時候，美色的誘惑就會大大降低，似乎沒有太多人注意她的存在。
但高琳注意到一件事，天工的人遲到了，被趙爺看重的張邕第一天就顯得如此不職業。
在大家準備各自動身前的最後一刻，張邕才背着沉重的設備，氣喘吁吁的跑了過來，他滿頭是汗，穿的還是昨天的衣服，頭髮很亂，而且，……像是沒有洗漱。
高琳臉上一絲失望之色，她低聲在趙爺耳邊道，「或許他很聰明，但應該並不勤快。」
趙爺搖了搖頭，「你知道他從哪來？看來這次測試有人扯他的後腿。可惜了，本來想和他較量下，現在看來，他很難贏我了。」
高琳不解，「你看出了什麼？」
趙爺忽然轉向她，「我不知道你對他們說了什麼，也不知道曹公公猜到了什麼，總之，那個白胖子並不想讓張邕贏，他才是今天缺席的那個人。張邕遲到，是因為他去架設基準站了，沒人幫他，我懷疑曹已經走了。所以他先要爬高自己一個人擺好儀器，支起電台，然後再急匆匆趕到這一邊。我真不知道，那塊沉重的汽車電瓶，他一個人是如何處理的。」
高琳心中湧起一個和阿坤一模一樣的想法，曉衛和趙爺，誰才是真正聰明的哪一個？
張邕的確很狼狽，事實上，他比趙爺想像的還要狼狽。前一天晚上，就在他準備入睡的時候，接到了隔壁曹公公的電話。
「睡了嗎？兄弟，真的抱歉呀，實在對不起，這次恐怕要辛苦你自己了。」
張邕心頭掠過不祥之兆，「曹總，怎麼啦？」
「我在四川有一個緊急的單子要處理，我必須連夜過去，後幾天的測試，我無法幫你，只能你自己處理了。」
「這是RTK測試，我一個人做不了……」這句話到嘴邊，張邕卻改變了想法，他平靜的說道，「好的，曹總，我可以應付。」
曹公公有點意外，「兄弟，真對不住。還有件事，你也知道，我是半瓶子水，什麼都不懂，好多事自己沒明白，也沒溝通清楚，之前預備的轉換參數好像不對，你不要直接使用，需要自己重新計算一下。明天就要開始了，兄弟，都怪我，都怪我。」
「沒事，曹總，沒有一帆風順的事，我掛了，趕緊看一下數據，您一路順風。」
掛了電話，公公有點失落，他布了局，而且張邕不得不入局。但對方太過雲淡風輕，讓他沒了成就感，還沒來由的多了一絲惆悵。
「媽的，我就不信，這你也能擺平。」公公一旦褪去笑容，怎麼看都是一臉的猙獰。
張邕重新計算了之前的數據，但他發現，曹公公親自去為他準備的這個軟件狗，沒有平差功能。雖然已經決定扛下所有，但此時他終於有點變色，送他上前線但不給武器，這是要送命的。
他沒時間計較曹公公是不是故意的，就算能把公公五馬分屍，也解決不了他現在的問題。好在三條基線都已經解算，這部分可不是他憑自己能搞定的。三條線的簡單平差而已，他想了想，決定手工計算。
曉衛答應給他這台筆記本的時候，他就興奮地準備好了一切工具，若不是他早就安裝了一個函數計算器的程序，今天只怕後果嚴重。
他手工閉合了基線，之後重新計算了轉換參數。自己的程序，和SKydon的程序各驗算了一遍，確認無誤。他抬頭活動一下肩頸，看到天邊居然出現了一絲晨光，
他看了看錶，嘆了口氣，「我還是生疏了，居然費了這麼久的時間。」
他打給前台，讓他們為自己叫一部計程車，睡眼朦朧的前台值班女孩打着哈欠問，這麼早，你還是不是調錯鬧鐘了，張邕笑着說，沒有。
測試時會有用戶專用的車送他們去現場，但他的東西太多了，尤其是巨大的汽車電瓶，一般都是兩個人抬才可以，如今他只有一個人，他拿不了那麼多東西，不會有人幫他，甚至不會有人等他，他只能提前行動。
同樣睡眼朦朧的計程車司機，聽說了他的目的地，問道，「大半夜你去戈壁幹嘛？兄弟，我只是混口飯吃，非法的事我可不敢幹，你重新叫一輛車吧。」
張邕不等他發車，手腳利索的將電瓶抱進了後備箱，然後拉車門坐進副駕，「放心吧，大哥，我從來不做非法的事，我是來幫你們開發西部的，不去戈壁，難道在賓館？」
司機大哥半信半疑，還是啟動了汽車。到了戈壁邊緣，司機停車，「兄弟，我這是計程車，不是越野車，裏面我進不去，只能這裏。」
張邕指著不遠處一個土包，「幫我抬上去，多少錢？」
司機上下打量著張邕，確實不太像壞人，說道，「你個學生娃就知道錢，現在也沒事，我幫你拿上去。」
司機大哥從後備箱掏出一捆繩子，熟練地將電瓶捆住，打了幾個結，形成一個背帶，接着一較力，將電瓶背在了背上，「前面帶路。」
「大哥，太沉了，我幫你吧。」
「不用，看你是讀書人吧，怎麼看也不是干這個的，娃可憐的，跑我們這窮山惡水的，前面帶路吧。」
張邕折騰了一夜，一直都很冷靜，此時忽然鼻子一酸，眼眶居然濕了一下，趕緊忍住，還好晨光幽暗，司機大哥也沒注意到。
他把電瓶和基準站的大箱子，放在了控制點旁邊。這兩個物件很重但不怎麼值錢，這地方又沒什麼人來，他相信不會有人偷。
然後坐車回賓館，司機大哥幫了他一回，也不再戒備什麼，二人聊了一路。下車的時候，張邕塞給司機三百塊錢，嚇了司機一跳，「你這娃腦子有問題呀，哪裏用這麼多。」
「大哥，我包你三天車，今天第一天，每天這個時間拉我去同樣的地點，然後晚上9點，您去那個地方，接我回來。」
司機想了想，「一天兩趟，三天六趟，不用這麼多，你給一半，一百五，很多了。」
「大哥，還得麻煩你幫我搬東西。」
「你這個娃好啰嗦，我們西北人看着粗魯，都是好漢，不多要你的錢，一百五，我晚上去接你。」
「謝謝大哥。」
……
……
天光完全亮了，配合測試的車輛先來到了那個土包附近，張邕和幾個測試人員下車，他和司機打了個招呼，不用等我，你們先走，我自己過去。
眾人驚訝的看着張邕只拎起一台設備走向山包，幾人竊竊私語。
「SKyodn技術這麼牛叉嗎，連電瓶都不用？」
「或許人家是太陽能的，你還是操心你自己吧。」
車開走後不久，幾個看守基站的人再次注意到，張邕離了自己的基站，順着車輪足跡，向著測試地點狂奔。
「我X，他一個人幹活嗎？什麼時候測試改鐵人三項了？基站不管了？不擔心我們過去一腳踹翻了他的設備？」
「幹嘛把我們導航圈形容的這麼不堪呢，我們都是君子，誰干這種缺德事，反正有人看着的時候我沒幹過。」
眾人一陣鬨笑，有人接着道：「我倒擔心起風了，會吹翻他的腳架。」
「走，過去看看，咱也學習學習SKydon的高級設備。」
幾人來到張邕的基站前，被眼前一幕深深震驚。儀器架設的極低，也就一米，腳架深埋進沙土內，感覺地下部分比地上還多，這還不夠，又在腳架入土的地方各壓了一堆石頭。相比之下，電台天線盡量支高了，但下面也是深埋土中，外加石塊加持。
「這特么穩如泰山呀，除非颱風來了，否則雷打不動呀。」
「看見了吧，這就叫專業！」
……
……
張邕跑到車上拿了設備，再次奔跑到測試出發地。他狼狽而且疲憊，同行口中的「專業」，是他用體力換來的。只是他不知道，他這個形象，落入趙爺和高琳的眼中，剛剛卻有不同的解讀。
「各位辛苦了！」一名壯漢大步走到眾人中間。
「歡迎各位來參加測試，現在你們可以出發了。如果你的計算沒錯，那麼所有的數據都已經在你們的設備里了。所以，你們不需要嚮導，跟着自己的設備定位走就行了。十公里線路，對各位都是小意思吧。我們平時幹活，今天這種平地，是一天三十公里。每五米放一個點，看到每組後面前挎著包的人了嗎？他們會緊隨你們，你們放樣一個點，他們就會打一個樁。看到旁邊那兩輛吉普了嗎？他們也會隨着你們，撐不住了，說一聲，上車帶你們回來。測試第二，安全第一嘛。車上有水，渴了可以去車上拿，午飯每人兩個饅頭，一袋榨菜。都在車上，到時候去領。……」
他說着話，目光掃視着眾人，但停在了趙爺身上。「趙總，您親自背儀器上去嗎？」
趙爺憨憨一笑，「孫工，我們公司的規矩是，總經理就是背儀器的。」
大漢點點頭，向趙爺挑了一下大拇指。然後目光迴轉，「各位還有問題嗎？」
「孫工，我有個問題。」舉手的是張邕。
「你講。」
「我想現在先把饅頭領了，可以嗎？」話一出口，立刻引起來周邊的一片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