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仙道緣「貴」
前文說過，豐城西鄰天都山余脈。這天都山可不得了，乃是本界四極之一，精粹天成，靈山盛景無數。不僅五大門派之一的聖言門在此建立道場，還有散仙怪客隱修其中。
其中就有位旁門散人喚做青乙道人，在天都山余脈尋了處靈穴立府，煉丹問道，也自逍遙。
這日靈物自天而降，青乙道人自然也有察覺，即刻飛遁而來，不到一個時辰就跨越千里之地。
即使如此，還是快不過早有準備的湛淵道人，撲了個空。正當落在山澗調息之時，恰被程正君撞了個正著。
暗夜深谷，一位全身冒着幽幽青光的人影卧在潭邊巨石上，若是尋常山客見了，怕不是即刻驚呼遁走。
而程正君武道小有成就，目光自是比常人真切些，清楚地看到是位道人在修行。回想二十年尋道路，今日終見真修，興奮抑制不住，長拜在地。
足足過了數個時辰，天光大亮，這道人才睜開眼睛。
「常人有言：天地君親師。敢問壯士為何所跪？」道人眼眸半開半闔，似是隨口問起。
求道之艱，散修出身的青乙道人自然知曉，但這絕不會是傳道緣由。
程正君緊張到全身顫抖，知道這看似隨意的提問，或許就決定最後的結果。
為天地拜？人生天地間，拜天地理所當然。
為尊師拜？無緣強求就是惡人了。
程正君回想自己初心，鄭重回道：「晚輩只為求道！」
「你這人好生自大，竟敢言道！」道人似是對這個答案不滿意，略帶嘲諷：「道爺修行三甲子，也不知道在何方。」
程正君不為所動，認真說道：「道在心中，亦在前方。」
道人更惱了，在懷中翻了許會，狠狠地將一青色器物用力擲了過去，速度之快，凡人絕難躲閃。
「吾命休矣！」程正君絕望地閉上眼睛。回想這一生蹉跎，回想城中妻女，有些遺憾，卻無後悔。
然而預想中的破體而亡並未到來，青色器物到了身前，輕飄飄地落在他的懷中，仔細一看竟是塊刻滿字元的木片。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道爺就給你個證明機會。若哪天想明白了，可以來天都山蒼角洞告訴我。」
程正君抬頭望氣，大石上哪還有道人影子。得償夙願，他忍不住厲聲長嘯，高亢洪亮，穿過山澗，直衝雲霄。
竹老機關算盡功虧一簣，程正君順其自然卻柳暗花明。命運之玄奇，令人唏噓。
......
竹林內眾人將竹老遺體下葬，聽從遺命各自離去。少年姜鳴返回竹林，再次尋到那三尺矮竹。
說是銀竹，其色澤更接近灰白，若非竹老先生專門交代，少年定不會特別關注。
不過說來也怪，竹林大部分枯黃，此竹方圓數尺內卻仍翠綠，仿若林中生機都彙集於此，也比尋常竹子高大些。
少年取了一截竹杖，挖開地面，見一古樸紫色銅函，材質與之前收到的劍香銅盒如出一轍。函內有三卷竹簡，分別為《星象義樞》《北鬥武經》《星靈秘法》。這無疑是竹老一脈核心傳承。
竹簡下還有留有一封信，將豐城仙緣之事細細交代，並託付少年在大乾覆滅后，為星象觀尋個傳人，靈竹則為謝禮。
得知前夜異常景象原委，少年暗道：我能得此機緣，得先生助益良多。定為星象觀尋位良才繼承道統，方不負所託。
隨後將信件點燃，重新找個地方埋下銅函，
待日後方便時再取出。
最後對着灰白竹子最下面的竹節一拍，周圍最後一片青竹瞬間生機全失，靈竹則齊根而斷，慢慢縮小縮短至一尺從長短，重新閃爍起微弱星光。
這是靈竹吸取日月光華百年養成的靈物，取走之後靈根將陷入休眠，直到被下一任星象觀傳人喚醒。
處理完林中可能遺留的隱患，少年終於可以長嘆一口氣。
近日先遇天降神物，后得師尊傳法，再為先生奔喪，少年皆從容應對，讓人幾乎忽視了他的年歲。
如今諸事落幕，少年才覺疲憊異常。少年回到竹屋中，胡亂吃了些乾糧，倒頭便睡，直到次日過午才轉。
與程叔約定的時間還有一日，少年轉而琢磨起所得真法。
仙道始祖渾渾老祖有言：鴻蒙生五太，陰陽出太極。三元天地定，萬象始於炁。
炁是天道之根，萬象本源，練炁之法自是長生之途、大道之階。
道門練炁，就是將天地間靈粹道韻煉入紫府，以氣為橋，參悟天道演化。
少年所得《玄壇真君攝靈妙法》就是一門講如何汲取靈物道韻，煉出玄妙靈氣，結出紫府玄胎的法門。
此法短短數百言，晦澀難懂，少年即使有些文化功底，也難以領悟其中玄妙。
不過得益於湛淵道人的神通傳法，基礎修行方法還是明了於心，很快就按照其中法門，想要汲取藏在山影葫蘆中的道韻。
少年並不知曉，天海劍派弟子築基其實都會選擇《日月潮汐決》，只要尋一超凡靈物，按部就班就能完成百日築基，後續自有其它妙法提升靈氣品質和威能。
《玄壇真君攝靈妙法》原是天海劍派一位天仙境祖師為轉世重修后的自己所創，不僅對靈物品質要求極高，還需要修行者對大道有深刻理解。
這樣鑄就的玄胎底蘊深厚，可以快速恢復前世修為。
湛淵道人傳下此法，實乃姜鳴擁有得天獨厚的修行基礎。
天地間靈物有先、後天之分，後天之寶又分為天地玄黃四階，引氣期修行多以玄、黃兩類靈物。一是靈物難尋，二是品階越高，越難以控制。
姜鳴手中的子午長生氣和星光靈竹，勉強算黃階之物。
多少煉虛境修士遇尋地階靈物煉製法寶不可得，這少年獨得兩種，還有祖上傳下的人道功德之氣幫忙鎮壓，自是修行《玄壇真君攝靈妙法》不二之選。
按照湛淵道人的想法，即使練不成也沒甚關係，五年後回歸門中，改練《日月潮汐決》，也耽擱不了多少。
果然，少年第一次修行就遇到瓶頸。無論如何努力，只是勉強感應到葫蘆中的三道氣息，並不能將其引出，更別說在體內周天循環。
「」
不過他只當人人開始修行都是如此，也不氣餒，相信總有一日能夠成功。或許這就是湛淵道人為玉簡設下封印的原因。
不知者無畏，若是少年知道山影葫蘆乃是天級靈根所結，手持此寶者首次引氣行大周天必然成功，萬年來無一例外，也不知會有何感想。
又是一個日落日出，竹樓邊上的少年百無聊賴，頻頻望向竹林入口，直到接近傍晚，朝思暮想的身影才走了進來。
只見眼前的壯漢精神奕奕，舉手投足間都有一股自信，與之前的失意黯然截然不同。
「程叔你武道突破了？」少年突然想到了什麼。
程正君根骨超凡，不到二十歲就成就江湖一流高手，不然也不敢心存求道幻想。但多年輾轉，心結難開，始終無法觸摸宗師之境。
要知道整個乾國，一流高手千餘人，明面上的宗師不過三十多位，其中一半都在朝廷之中。豐城葯坊之所以能遍佈天下，也是因為幕後八大家族中存在一位武道宗師。
「我在山中得遇真修傳法，多年夙願達成，武道略有所得，半步跨入宗師門檻，離破關還差些水磨功夫。」
聽到程正君肯定回答，少年心中歡喜，上前講了近些天竹林中發生的諸事，當然天降神物與拜入名師隱去不提，只說也得了神秘道人傳法。
提到竹林歸屬，少年笑道：「先生說有個宗師覬覦此地多年，要我多送些財物消災。不想程叔此時突破，正好為我做主。」
豐城雖是軒老怪的地盤，但半步宗師也是不可忽視的力量。
姜鳴得了十里竹林，但是否能守住，還要看他自家本事。
竹老先生可是星象命理大家，精通風水易數，竹林選址非常有講究，又經過二十多年經營，整個豐城乃至周邊方圓百里，都找不出能與之媲美的修行寶地，要不然軒老怪也不會匆忙上門搶奪。
不過竹老先生拳頭更大，之前那些年軒老怪自然沒能得逞。竹老先生留給少年的信中也提到此事，給出的解決策略是送上重禮，先保住竹林十年。
十年之後，無論是他自己修為有成，還是等鄭景練成宗師，問題自然迎刃而解。
然程正君此時突破，十里竹林歸屬基本塵埃落定，區別只在於年限和付出多少金錢，少年並不放在心上。
這還是因為星光靈竹已經陷入沉眠，要不然憑藉竹老先生精心佈置的陣法，也能擋住宗師幾年。
姜鳴有信心在五年內引氣入道，只是想清靜修行幾年罷了。
天降仙緣之後，法財侶地統統送到眼前，背後像是有一雙大手在操控。冥冥中，姜鳴突然感到「運」的真實存在，隱隱明白了仙門為何講究「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