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不，這不是真的。事實上，在沒到之前，空染就已經猜到這個結果了。空氣中瀰漫着的，這刺鼻的血腥味。這不是獸類血的味道，這個腥味和鐵鏽味，是人血。

落塵瘋了一般衝進村子。口中喃喃道，不會的，一定是獸血，是鄉親們打到了什麼大的動物，所以才會有血腥味。是的，一定是這樣，一定是。

嘔。作為醫者，他其實已經見慣了血肉與生死，但這幅場景還是讓他忍不住吐了出來。血，到處都是血，一眼望去全是刺眼的黑紅。混雜着的是已無法分清的屍體，血腥味刺激着他的鼻腔。不會的，一定還有人活着。

他在屍山裏，強忍着噁心，尋找可能還活着的人。空染只是在一旁看着，並未阻止，他知道，他阻止不了。

落塵打開一扇又一扇房門，滿心的希望寄託於還有人活着，就藏在房子裏。可滿心的希望，一次又一次轉變為絕望。每一次打開，都是那刺眼的紅。直到最後一間房門打開，依舊是那一成不變的紅色。

他的手在屍堆里翻找，想要從中找到哪怕一絲活人的氣息，但是沒有，一絲一毫都沒有。

小塵，一聲微弱的聲音傳入他耳中，落塵像是抓住了最後的稻草。這聲音，是從村裏的土窯里傳來的。入口，已經被屍山堆積了，那就只有...

他像是瘋了一樣，沒有絲毫猶豫，直接用手挖了起來，地窯就在這下面，他此時顧不上手上的疼痛，將土刨開。

落塵，空染驚呼着想要阻止他。然而沒用，即使把他抓開他也會發狂似的掙扎，他不能用全力，這個脆弱的生命扛不住他的力道。沒辦法，他只有跑去村裏找鐵鍬。當他回來的時候，落塵的手已慘不忍睹。

不僅血淋淋的，甚至有幾個指甲都外翻了。但他就像沒發現一樣，繼續挖著。挖出的土坑滿滿的都是他的鮮血。

用這個。空染將鐵鍬遞過去，他也知道，比起手，自然是鐵鍬比較好，否則，很難說他會怎麼做。

有空染的幫助，通道很快就挖穿了。發出聲音的，是李叔。

李叔。落塵驚呼的跑上去。此時的李叔已經奄奄一息，他的一條胳膊已經不見了，肚子上還有兩個洞。

塵娃子，是你嗎？

李叔，是我，你不怕，我這就救你，我一定會救你。落塵急切的說道，他的聲音都已經更咽了。他看到李叔的嘴一張一合，似乎在說些什麼。他把耳朵湊上去，才聽清說了什麼。

我孫女，他...

落塵轉頭看去，小丫頭緊閉着眼，他幾乎不敢把手放到她的脈搏上面，而最終的結果也和他想的一樣。

他強撐着落淚的衝動，「李叔，放心吧，丫頭還活着，她睡著了，你先療傷，別說話了，先療傷。」

塵娃子，你和她還活着，就夠了...你，不在村，太好了。

李叔痛苦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他似乎耗盡了最後的力氣，緩緩的閉上了眼。

村裏的婦孺幾乎都在這裏，大家的屍體，在他的眼裏，刺的他不敢睜眼。

劉嫂，李叔，阿妹，村長。他已經哭不動了，一抹猩紅從他眼角流下，在他的臉上印出兩道紅色的淚痕。他只覺得自己的喉嚨噎住了，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他再也站不住了，撲通一身，跪倒在這片地上。滿心的絕望堵的他的大腦無法思考。

悲傷，痛苦，絕望。他不知道，他只覺得身體好空，這種感覺就像睡著了一樣，無法行動，無法思考。

一旁的空染終究是不忍的將頭轉向一邊。他退開了，這種感覺，他知道他該怎麼做。甚至他的心裏，大概已經猜到了兇手是誰。

一年的相處，他的心也在痛，但是和落塵比起來，根本不值一提。他必須裝作堅強，否則落塵也會崩潰。他心裏暗暗發誓，他一定為他們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