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般若【上】（王冕篇）

頃刻間，頭頂的天空暗了下來，漂浮在小院中的黑霧變得更加濃烈，雖然達不到伸手不見五指，但周圍的一切上面卻都覆蓋著一層薄薄地霧氣。王冕站在院中看著面前那扇漆黑的門，心裡思索著千明剛剛說過的話，他只覺得千明剛剛的回答有些紕漏，但一時間又找不出問題的所在，只能靜靜地站在那裡思考對策。

也不知什麼東西被他感知到了，王冕忽然轉過身背對著房門，一隻手做劍指，另一隻手拿著師刀，並將師刀夾在兩指中間。仔細的觀察了一陣后，他指向空中那團正在聚攏的黑霧，一道閃電憑空劈下，將逐漸距離的黑霧瞬間擊穿。雖然只是短暫的照亮這個小院，但他似乎感覺有什麼東西躲藏在這座小院當中。千明面無表情的坐在台階上看著王冕的一舉一動，緩緩地咽下一口唾液。

漂浮在空中的黑霧開始重新聚攏，恢復了原來的樣子繼續在上空漂浮。王冕看著那團黑霧心生懷疑，隨即又重複了剛才的動作。又是一道閃電憑空劈下，再次將黑霧打穿，可那黑霧彷彿有生命一般，依舊緩緩聚攏起來恢復如初。

兩次攻擊均無效化，王冕不禁用手拖著下巴，低著頭沉思。背後的木門忽然發出吱呀一聲，緊接著便從屋內傳來一聲駭人的怪叫。聲響打斷了王冕的思考，他連忙轉過身看著那道虛掩的房門，彷彿隨時都會有什麼東西突然從裡面衝出來。千明從台階上站起來，正要跑向屋內的時候，王冕從他背後將他拉住。

屋內，鐵鏈子的相互碰撞發出悅耳的金屬鳴叫，千明的父親千雲此刻宛如一具行屍走肉般的站在地上，四肢僵硬的向前衝擊著，他似乎想要掙脫束縛。

「阿爹，阿爹！」門外的千明放聲大叫，可屋內的千雲此刻彷彿一頭失去理智的野獸，正發狂一般的想要掙脫鐵索。丁零噹啷的聲響逐漸變得急躁，屋內也傳來了一陣陣野獸般的嚎叫，千明想要進去穩住父親，但他身後的王冕卻死死地不肯鬆手。

「不知道裡面什麼情況，不要貿然進去。讓我用術試試，看能不能將他體內的妖靈逼出來。」說完他將師刀橫握，另一隻手依次結印，最後做出金剛指的手勢朝著屋內指去，只見一道雷電從陰暗的雲層之中落下，徑直擊穿屋頂，精準的擊打在千雲的天靈蓋上。待到雷聲過去，千雲也倒在地上，他身體抽搐了幾下后便不動了。

屋外的兩人站在那裡，靜靜地聽著屋內的一切動靜，在聽不到任何聲音后，王冕才小心翼翼地將門推開，謹慎地走進屋去，千明跟在他的身後，眼神惡毒的看著謹慎的王冕，在看到父親被雷擊倒后，他的面部微微抽動了一下，但還是假惺惺的要走上去查看，卻又被王冕一把攔下。

「王叔叔，我爹他....」千明指向倒在地上的千雲，雖然他的語氣顯得十分焦急，但他的動作卻顯得十分淡然。王冕轉過頭看向他，並沒有說話，眼睛不經意間在他的身上掃了一下，隨即示意他退出房間。千明撇了撇嘴，立刻轉身走出屋去。

來到屋外，空中的黑霧在不知不覺中聚成一個球狀物，他抬頭瞟了一眼空中的黑霧，隨後伸出手掐了掐手指，似乎是在計算時間。他略有自信的點了點頭，但眼睛卻死死地盯著門口。

忽然屋內傳來一陣暴吼，緊接著一個黑影從屋內飛出，而後重重摔在地上。千明的嘴角微微上揚，緩緩轉身看去，只見王冕捂著胸口躺在地上，一口鮮血從他的嘴裡猛地噴出，那把師刀也被甩飛好遠，滾到了牆角下。

「呵，王...」他話剛說出口，只見又一個黑影破窗而出，並且以妖獸的姿態橫在二人中間，面目猙獰的看向兩人。而此時，空中的那團黑霧也像是有什麼東西要破體而出一樣，變得極不穩定，絲絲縷縷的黑霧開始向千雲的七竅飄去。

「不能讓那黑霧進你父親的體內，快去阻止。」王冕掙扎著從地上坐起來，但手卻一直捂著胸口，很顯然剛剛在房內的那一掌，著實讓他受傷不淺。千明輕佻的看向父親，緩慢的走過去，正想對王冕說些什麼的時候，卻突然被千雲一掌打開，整個人撞在門柱上，而後摔在地上。

王冕忍著疼痛從腰間拿出葫蘆，那裡面放著前幾日他煉好的靈丸，他顫抖著手從葫蘆里倒出一粒靈丸扔進嘴裡，短暫的咀嚼過後，他的身上泛起一層淡淡地綠色光芒。他來不及運功聚氣，連忙伸出手結印，手掌一握一指，一道雷電便從天而降，劈向千雲頭上的黑霧。雷光閃過，黑霧彷彿被擊成碎片，漂浮在周圍的空氣中。千雲站在黑霧中露著一雙泛紅的眼睛，靜靜地看著地上的兩人，王冕見到那雙紅色的眼睛后，心說不好，連忙又引下一道雷光，筆直的朝著千雲的劈去，但千雲只是站在原地，甚至連躲閃的意思都沒有，待到雷光散去，千雲嘲弄的對著王冕說道。

「震字訣？好久沒見到了。我要是沒記錯的話，上一次大概是我剛剛來到這片土地上的時候。」千雲撕開面前的黑霧一步步地走出來，羸弱的月光灑在他的身上，這也讓王冕看清他的相貌，此刻千雲的人臉已經變成了惡鬼的模樣，凸眼獠牙，還長出一對尖角，一雙猩紅的眸子惡狠狠的看著王冕。

「這是...鬼面般若？佛教的惡鬼怎麼會化成惡靈？」王冕吃驚的看著千雲身上附著的般若，因為這與他心中所想到的妖靈並不一樣。

「這是怎麼回事？」重傷的千明艱難的從地上爬起來，不可置信的看向鬼面般若，因為剛剛鬼面般若的那一擊著實讓他無法承受，鮮血已經從他口鼻流出，但他的手卻捂向自己的肋骨。

「不妙啊。看來今天可能會交待在這。」王冕的眼睛遛向別處，因為他深知以自己的實力是無法打過這鬼面般若，所以還是預先計算好撤離的路線，他又轉頭看了看漆黑的天空，在心裡計算著最佳的時間。他伸手摸象腰間的葫蘆就在要打開時，他猶豫了一下，最終是倒出三粒靈丸放進嘴裡，他脖子上的喉結上下一動，三粒靈丸瞬間落進了肚子，而他的身上也浮現出淡綠色的亮光。

其實王冕面前的這個鬼面般若並非是佛教中的般若。這也是王冕自己的誤判，他雖然自稱常年學習各本門各派的教義典籍，但是對於其他教派的教義典籍也僅是認識個名字，甚至都達不到略知一二的地步，所以當他見到千雲的臉變化成鬼面般若的時候才會將它誤判為佛教的般若。而其實出現在他面前的般若則是出自東瀛般若面具中的怨靈鬼怪，並分為白般若、赤般若和笑般若三種，而這個鬼面般若則是由白般若和赤般若的結合體，左半邊的臉是白色，右半邊的臉是紅色。而般若的來歷則是，人類因為嫉妒心，而導致自己的靈魂在自己活著的情況下離開自己身體，並且靈魂能攻擊甚至殺死自己嫉妒的人。此時如果靈魂能夠回歸體內，並且能夠恢復理性，這樣的狀態叫做「生成」，當仇恨佔據所有心智，無法恢復理性的時候，此人就會轉化為鬼，即「般若」。

但是自唐王朝起，沿海的諸多口岸，碼頭檢查就變得極為嚴格，很多從海上偷渡而來的妖靈都被在本地妖師的檢查中被發現，然後被他們飼養的妖獸當作餐食吃掉。雖然這些情況倒是極為罕見，但是一些頗有心機的妖靈則會另闢蹊徑，選擇乘船偷渡到靠近中原的天竺小國，由於那裡的民眾大多還未開智，對於未知的妖獸反倒當作了奇珍異寶，看個熱鬧。由於天竺國盛行佛教，所以國內遍布了大大小小的寺廟，而來此取經的中原僧人也大都會選擇居住在此，所以當那些未開智的百姓對它們放鬆了警惕后，這些妖獸就會偷偷跑到那些寺廟躲藏起來，而後跟著歸國的僧人秘密潛入到中原境內。至於王冕面前的這個般若為什麼如此厲害，可以能和飲下的部分人血以及千雲體內達到的修為有關吧。

王冕身上的綠光逐漸散去，他調整了一下呼吸，緩緩地從地上站起來，徑直走到牆角邊撿起武器，而後看著般若開始思考對策。

「還真是出難題啊，不過我覺得我應該能撐到太陽出來的時候吧。」王冕將師刀橫在面前，雙眼緊緊盯著一副得意自在的般若，他似乎想到了什麼好的對策。千明一副看熱鬧的姿態仰面躺靠在圓柱上，但心裡卻在想著自己動的手腳為什麼沒奏效。

「嘿嘿嘿，那位大人的力量還真是厲害，說讓我可以輕鬆控制這副軀體，就可以輕鬆控制。看來他也沒什麼用處了。」他伸出爪子，猛地深吸一口氣，對著王冕吹去。聽見這話的千明嘴角不禁抽動了一下，但他還是努力讓自己保持鎮定。

王冕眉頭一緊，心裡卻在品味般若最後的那句話說的是什麼意思，但緊接著一陣強風迎面吹來，碎片狀的黑霧一併涌到了王冕的臉上，他連忙將師刀插在地面，一道金光順勢展開，並分散出兩個和王冕一模一樣的虛影，三個王冕如同移形換影般的互相交換了幾下位置后，形成了一個牢固的三角陣勢。

「區區的破陣，也想抵抗我？愚昧。」鬼面般若說完以極快的速度朝著其中一個王冕沖了過來，鋒利的爪子毫不留情的朝著王冕的頭部便抓了下去。就在他那爪子觸碰到王冕的頭顱時，一陣微弱的阻尼感傳到了他的大腦中，鋒利的爪子像是將一道落在水中的明月迅速抓散，只是，待到水面平靜后，那道明月又恢復了原樣。而他面前的這道王冕的虛影也是如此，在他站在那裡取笑的時候，漸漸地恢復了原樣。

見到這種情況，鬼面般若掛在臉上的笑容逐漸凝固在那裡，他轉頭看向另一個王冕虛影，伸出爪子抓了過去，可卻還是和剛剛一樣，那仍然是一個虛影。

「這回，你該沒法逃了吧，該死的臭蟲。」他揮舞著爪子朝著王冕的面門撲了過去，張開的血盆大口，還飄灑著他惡臭的口水。王冕手提師刀計算著他與自己的距離，就在般若的爪子即將觸碰到他的眼睛時，他朱唇微啟緩緩開口說道。

「震字訣，雷落。」說話間，幾十道雷電從一個地方快速落下，迎面打在般若的身上，刺眼的亮光使得王冕陷入了短暫了失明，而坐在一旁看熱鬧的千明也被這亮光弄得不敢睜開眼睛，並且將這方圓七八里的天空全部照亮。

雷電和亮光足足持續了有一陣功夫。王冕面前的般若渾身焦糊的倒在地上，一股莫名的肉香直衝王冕的鼻腔。釋放完這一招的王冕也轟然倒在地上，一口氣緩緩地從他口中喘出來。剛剛服下的三粒靈丸的力量也在剛剛那一擊下全數用盡，此時他只覺得身體提不起一點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