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城南，天牢。

兩尊石獅子矗立在大獄門前，四周的牆壁都是漆成黑黝黝的顏色，看上去有些滲人。

朱由檢徑直走到了大獄的正門前，侍衛上前用令牌通行。

陰風陣陣，大牢內的燭火忽明忽暗，讓朱由檢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大牢內昏暗一片，青石板鋪就的地面黑褐色的血跡斑駁，空氣中瀰漫著刺鼻的霉味和濃郁的血腥味道。

兩個獄卒正在沖洗血跡、拖屍。

其餘幾個獄卒正圍坐在一旁喝酒打牌，叫喊之聲不絕於耳，看見朱由檢幾人進來后獄卒們皆是警惕不已。

"喂，你們幾個是誰啊！大半夜的誰讓你們進來的！「

「媽的大半夜來掃老子們的興，今天沒有五兩銀子誰都別想見犯人！」

獄卒們紛紛嚷嚷起來，眼底都閃爍著兇狠之意。

身旁侍衛面色一寒，拿出手中令牌，在幾個獄卒面前晃了晃，獄卒們瞬間噤聲。

片刻后，幾人連連磕頭求饒，心裡卻是驚恐萬分。

他們平時也就是欺負欺負老百姓，欺負下小吏而已，何時遇到過這種事情，大半夜的禁衛怎麼來了？

「我等酒後失言，請各位禁衛大人們海涵，高抬貴手，放我等一馬！」

「今日我等秘密提審要犯，何人敢說出去，死罪！」

「是是，我等一定守口如瓶，不知道各位大人要提審何人？"

黑袍之下的朱由檢沉聲說道，「袁崇煥。」

黑暗潮濕的走廊盡頭，一間簡陋的牢房映入眼帘。

一個瘦削枯槁的男子盤坐在稻草之上。

他身披單衣，雙眸緊閉，嘴唇泛白，似乎陷入深眠。

"袁崇煥！"

看見這個男人後朱由檢不禁瞳孔收縮。

這就是歷史上的遼東鬼見愁，袁崇煥么？

歷史上的袁崇煥和吳三桂一樣極具爭議。

他是一代名將，力捍危疆，大炮轟殺大金皇帝努爾哈赤，打的金軍節節潰敗。

可是他最終卻落得一個千刀萬剮，身死門滅的下場。

「吱呀。」仟韆仦哾

陳舊的牢門被侍衛打開，發出刺耳的摩擦聲，牢房門被緩緩推開，朱由檢邁步走進了牢房。

袁崇煥不為所動，依舊緊閉雙目。

朱由檢站在袁崇煥的面前，靜靜的看了袁崇煥半晌。

朱由檢的目光停留在袁崇煥的胸口處，那裡一塊殷紅刺眼的刀疤赫然醒目。

他微微皺眉，目光再度移動在袁崇煥的臉龐，只覺得他雖然長相普通，可是身上卻散發著一股凜冽的氣勢。

這種氣勢與吳三桂截然不同，卻更加的懾人。

或許，這就是將與帥之別！

"你就是袁崇煥？！"朱由檢沉聲道。

袁崇煥仍舊充耳不聞。

"袁大帥如今與廢人有何異！"

朱由檢的語氣陡然拔高了三分。

袁崇煥這才緩緩的睜開眼睛，那雙幽黑的瞳孔中閃過一絲寒芒。

「你沒說錯，我袁某人曾志在掃平天下賊寇，可如今的確與廢物無異。」

袁崇煥一字一頓的說道，聲音低沉嘶啞，如同被磨礪過一般。

"大帥走到如今這步，還不願屈服九千歲么？只要肯低頭，九千歲還是會對大帥委以重任的。"

」回去告訴魏忠賢，我袁崇煥寧折不彎！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朱由檢輕輕一笑，將身上黑袍褪下。

昏暗的燈火下，朱由檢的身軀筆挺，如同一桿標槍，透出一股傲骨嶙峋。

袁崇煥的瞳孔劇烈的收縮，呼吸驟然變急，一雙幽邃的眼睛瞪得溜圓，一眨不眨的盯著朱由檢的臉頰。

"信王殿下？"

」袁崇煥，如今，你該稱我為陛下。「

朱由檢淡漠的望著袁崇煥，"朕是大明天子！"

袁崇煥聞言不由得愣住了，一時間忘記了反應，呆若木雞的看著朱由檢。

"天啟帝駕崩了？」

袁崇煥喃喃道，一時間心緒複雜。

「罪臣敢問陛下，閹黨可已肅清？」

袁崇煥雖是個粗人，但是他能做到大帥的位置，自然也是個聰明人，很快便理清了思路，朱由檢這句話中的信息量很大。

大明天子突然駕崩，大明朝廷內部必然會掀起軒然大波。

大明朝廷的閹黨中人必然會蠢蠢欲動。

「沒有。」

朱由檢微眯眼睛看著袁崇煥，輕蔑的勾唇道，「閹黨不止沒有被肅清，朕還冊封了魏忠賢為忠賢親王，加封帝師。」

袁崇煥瞳孔猛然收縮，不敢相信自己剛剛聽到的。

忠賢親王，帝師？

這等榮耀竟然給了一個太監？

放眼歷史長河，這等行為何等可笑？何等匪夷所思！

"這，不可能！"袁崇煥不由得脫口而出。

"怎麼不可能？"朱由檢淡淡的瞥了袁崇煥一眼，語氣不容置疑道，"朕已經頒發了聖旨！"

袁崇煥臉色大變猛然站起身道，"陛下，你瘋了嗎？"

"嗯？大膽！袁崇煥，你竟然敢如此跟朕說話？"

朱由檢臉色一沉，聲音森冷。

袁崇煥咬牙切齒的盯著朱由檢，"陛下！你是一國之君，剛剛登基，就加封一個太監如此殊榮，他魏忠賢是我大明朝最大的奸佞，天下誰人不知！陛下此舉豈不是讓天下恥笑？！"

"朕乃是大明天子，豈需懼怕恥笑？"

朱由檢冷哼一聲，目光森冷的望著袁崇煥道，"朕何嘗不知魏忠賢是奸賊！可是你袁崇煥告訴朕，如今的大明朝離開了魏忠賢將會怎樣？天災不斷，內有農民起義，外有蠻夷虎視眈眈，朕剛剛登基，手中亦無可用之人，你告訴朕，朕該如何？山河破碎，就在眼前啊！"

袁崇煥啞口無言，一張老臉漲的通紅，卻是找不到話語反駁。

"袁崇煥，朕問你，你可甘心就此屈居於一個小小的囚籠之中？"

朱由檢沉聲問道，眼神凌厲的看向袁崇煥。

袁崇煥身體微顫，眼中露出幾分掙扎，"我..."

他張了張嘴，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他不甘心！

他堂堂遼東大帥，怎能甘心就這般束手待斃？！

"袁崇煥，你還記得當初你曾經你在朝堂上與先帝說過什麼嗎？"

朱由檢繼續道，"你說你願為大明江山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你說你要為天下百姓討伐姦邪，為邊疆掃除禍患。"

袁崇煥低垂著頭，不吭聲。

「現在，你若是願意為朕效命，朕會給你個機會。你若是失了鬥志想要就此了結餘生，朕就賜死你，送你歸西，也免得浪費糧食。」

朱由檢冷冷的盯著袁崇煥。

袁崇煥的臉色瞬息間變幻莫測，他咬著牙，眼底滿是掙扎。

過了片刻，袁崇煥忽然跪倒在地，叩首道，"臣袁崇煥跪謝陛下，願為陛下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朱由檢臉上的冷峻慢慢退去，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好！袁崇煥，你果然沒有讓朕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