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 埋骨之路
楚煜站在金鑾殿前，幾個侍衛將龍椅搬過來。
「今日早朝，朕要先處理一件家事，昨日盛京府尹上報，說是有一個女子，狀告自己的親生父親，此事也算是驚人，而且與朕眼前的事息息相關，朕想問一句。」
「何傑，你連自己的家宅都管不好，是如何管這天下萬民的？」
今日早上的時候，楚煜就讓唐夏給何傑扎了幾針，灌了一碗大補的湯藥進去，今日無論如何，都不許他暈過去。
何御史聞言，有些茫然的抬頭，楚煜揮揮手「讓她進來吧，如今原告被告都在此，就請各位大人來斷個案吧。」
楚煜坐在龍椅之上，小順子親自帶着何子悅進來，何御史原本也隨着眾人視線瞧著。
等人走到近前之後，臉色大變，當即起身就要去打何子悅「你這個不顧禮義廉恥的逆女。」
旁邊的侍衛一直看着，還未等老爺子動作，就已經把人擋住了。
「御史大人，不可在陛下面前動粗，不合規矩。」小順子看了一眼何御史。
何子悅冷眼看着眼前的男人，人人都說何御史是個好官，可是誰見過這個人形如惡魔一般的樣子？
等到何御史沒了力氣，呼哧呼哧倒下的時候，何子悅才站在他面前開口。
「我小時候一直恨我為什麼沒有生成男兒身，這樣你就不會如此對我了，可是長大之後我才明白，沒有用的，我生來就是女子，這是無法改變的，我這一生悲慘的命運，並不因為我是女兒身，而是因為有你這樣的一個爹。」
何子悅跪在楚煜面前，將何家所有的罪狀呈上去「陛下，民女今日狀告親生父親，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天下女子。」
「什麼所謂的大道，所謂的祖宗法制，你們不過是一群迂腐的膽小鬼。」
何子悅站起來，指着眼前的這些人「你們家中沒有妻女嗎？有的，可是你們還是不許女子攝政，為何？因為在你們看來，我們天生就要低你們一等，說什麼高風亮節，不過是在感動自己罷了。」
「還打着讀書人的名號，若是天下讀書人都是如此樣子，那這天下就不該存在，老天爺該降罪的也是你們，因為你們想要的，不過是一群奴隸罷了。」
「逆女，逆女。」何御史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的，看着馬上就要暈過去了，可是因為那一碗大補藥，愣是暈不過去。
楚煜卻晃了晃手上的罪狀「各位自詡高風亮節，朕還真的以為各位都可當國士之名，卻原來只敢欺負女子嗎？」
「不過是一群沽名釣譽之徒罷了，還真把自己當成個人物了？」楚煜將手中的狀紙扔在地上。
「賀驚山，念。」
「臣遵旨。」
賀驚山拿起來狀紙，這姑娘還真是，何御史高中之後拋棄糟糠未婚妻都有。
隨着賀驚山的聲音響起來，何傑的臉色徹底灰敗下去，他這個時候已經是後悔不迭，當初為何就腦子一抽，做了這樣的事情呢？
如今可好，陛下針對他，而且這先鋒官還是自己的女兒，何家和他的一世名望算是完了。
賀驚山念完之後，楚煜又讓人拿出來一摞紙「朕這段時間又讓人去查了一下，各位大人，都說自己是天下讀書人之楷模，可是查出來的這些事情卻是讓朕開眼啊。」
楚煜輕嘆一聲「還要接着念嗎？」
一片靜謐。
「陛下，您如此偏袒皇後娘娘，日後必定會成大禍啊。」何御史身後的一個老頭站起來。
「陛下如今讓我們低頭了，可是往後天下這悠悠眾口該如何啊？」
楚煜剛要開口，何子悅上前一步「陛下，民女有一句話要說。」
「說吧。」楚煜看了一眼這姑娘，她的事情已經做完了，不知這個時候還要做什麼？
何子悅走到何傑和那老人面前「我知道，歷代成王之路，無一不是枯骨成山，血流成河，如今的事情，其實已經不是皇後娘娘坐不坐帝位，是否攝政的事情了，這是天下所有女子的一道變革之路。」
何子悅的聲音很輕「或許皇後娘娘不會讓男女平等而論，可至少這天下對我們能寬容一些。」
「我的父親做了擋路的人，或許會名垂千古，或許會遺臭萬年，可我不一樣，無論我將來是什麼名聲，是好是壞，我都不在乎。」
「我做不了其他的事情，我只能做這路上的一具枯骨。」
楚煜聞言微微皺眉，下意識的開口「攔下她。」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何子悅，這個大官家中庶出的女兒，吃穿無憂，只因心懷大志，嚮往自由，這一生便要比其他人艱難的多。
好不容易攏在手中卻熄滅的光芒，如今她親自點亮了這點光芒。
眾目睽睽之下，何子悅抽過身邊侍衛的劍，當場自刎。
鮮血噴涌，何御史臉上只覺得一片溫熱，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
何子悅躺在他們面前，緩緩閉上眼，彷彿天下間對他們最大的嘲笑。
何子悅閉上眼的時候，突然想起，兒時娘親教自己念書的時候，抱着她說，若是我們子悅能念書就好了，就能像你爹一樣，當個大官，就能走出內宅了，後來，娘親說，若是我們子悅是個男孩就好了。
可是，她那樣拚命，最後也沒有走出女子之身帶給她的禁錮。仟韆仦哾
唐夏在旁邊拚命救治，片刻之後也只是搖搖頭「陛下，這姑娘心存死志，劍刃割的很深，微臣也是回天乏術。」
楚煜點點頭，看着躺在那裏的姑娘，她本來不需要做到這種地步的，這是何必呢？
楚煜從龍椅上起身，一步步的走下台階，看着何子悅身下的鮮血。
「傳旨，何子悅封平陽郡主，大葬。」
「奴才遵旨。」
「單獨給她找一塊地，不必送入何家祖墳了。」楚煜揮揮手，侍衛上前將人抬走。
楚煜看了一眼呆愣在原地的何御史和他身後，昨日還言之鑿鑿要講祖宗禮法的人。
「走吧，朕不治你們的罪，說到底，甚至比不上一個女子有風骨。」
楚煜沒有治罪，卻打碎了他們的傲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