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 第 160 章 《渡鴉法》-鯉生與交……

160 第 160 章 《渡鴉法》-鯉生與交……

「你衣服呢?」這是伏黑惠看到自己親爹后說的第一句指責。

第二句也接踵而至:「你沒事出現在別人家裡做什麼?」

伏黑甚爾坐在床邊,他的手搭在床上,手指勾著被褥縫隙中冒出的幾縷藍色捲髮,斜過頭,懶懶散散掀開眼皮看了伏黑惠一眼。

「退燒藥?」

惠把手裡的袋子扔了過去。

房間太安靜了,只有甚爾掀開紙袋的聲響。伏黑惠在電話里說「這個時候我上哪兒去給你買退燒藥」,結果他還是搞來了七八個藥盒,還有一些維生素片。

惠踢了甚爾一腳,還在滴水的下頜抬得老高:「去燒水。」

甚爾起身的時候還順手揉了揉被子里的那顆頭。

等到看到泉鯉生吃了葯,伏黑惠才開始清算起垃圾父親來。

「他遇到你從來就沒發生過什麼好事,也和你沒什麼關係了,你怎麼還死纏爛打。又缺錢了?」

「你在跟誰說話。」甚爾說,「既然覺得我和泉鯉生沒什麼關係,要找人要藥費的話就直接找他,和我發什麼脾氣?」

「你還真是個爛人。」

「那是好事。」

父子倆簡單交鋒了幾句,床上的被子聳動兩下,有了動靜。

泉鯉生本來睡得昏昏沉沉,被撈起來吃了葯。口服藥不是反轉術式,沒有立竿見影的功效,所以現在頭還在痛,鼻子依舊堵塞,微微張開嘴呼吸著。

「電腦……電腦……」他在床上開始到處翻,又沒什麼力氣,被被子絆得打了兩個滾,還倔強地伸出手在空中亂舞。

甚爾握住那隻手,把人提了起來,又塞回被子里。

伏黑惠:「……他快被你悶死了。」

「死不了。」甚爾說。

「手機……手機……」被子中的人又開始虛弱地喊。

「你要手機幹什麼?」伏黑甚爾心平氣和問。

「研一君……打電話……阻止我趕稿的人……滾出去!」

伏黑惠:「……」

甚爾不為所動,一副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把自己折騰死的模樣,惠看不下去了,從旁邊抱起筆記本電腦,給鯉生遞了過去。

泉鯉生拿到電腦,還知道說聲謝。道完謝后他虛著眼,注視伏黑惠半晌,又扭頭去看伏黑甚爾。

視線來回交替了幾次,最後化為鼻音很重的一聲「啊」。

「兩個……禪院……?」

被盯著的兩個「禪院」都不知道他在說什麼,而鯉生也很快不再去管其他人,打開文檔,半死不活地開始敲鍵盤。

這種畫面只能用勵志來形容,身殘志堅的作者把自己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東西全部敲在文檔里,一邊敲一邊抹掉因為難受而不自覺擋住視線的生理性眼淚。

要是禪院研一在,怎麼也得先把這個畫面錄下來,作為自己在胃痛期間依舊堅持工作的動力,再秉持著編輯的原則,把人乾脆敲暈,讓他別在發病時犯病。

可禪院研一不在,這裡只有兩個拿他沒辦法的人。

寫完最後一行,泉鯉生心滿意足地合上電腦,身體一歪,倒了下去。

等鯉生再次睜開眼,天已經亮了,暴雨已經偃旗息鼓,窗外是碧空如洗的藍天,他也真的清醒了過來。

琢磨著斷斷續續的記憶,他頭要炸了,各種意義上的。

發燒到神智不清,但是又沒完全歇菜,那種感覺好像和喝多了發酒瘋差不多。

鯉生沒有體驗過喝多了發酒瘋是什麼樣,即使在平安京,成為著名酒罐子,和晴明動輒豪飲到天明……充其量也是看著晴明借喝醉了作為理由,來折磨葉王而已。

我應該,沒做什麼,也沒說什麼吧?

鯉生有些拿不準,尤其是完全沒辦法從伏黑甚爾的態度中看出什麼,而一邊伏黑惠則是「滿臉髒話」,和他爹站了有一個銀河那麼遠。

——他甚至不知道伏黑惠是什麼時候來的!

事隔多年認出伏黑惠並不難,他基本沒怎麼變,尤其是海膽頭,太標誌性了,比他對自己爹臭著的那張臉還要標誌性。

就很尷尬……

從和甚爾見面之後被拋之腦後的尷尬一股腦冒了出來,鯉生在被子里動也不敢動,可以的話,他甚至想直接鑽回去,等著呼吸著同樣空氣的人能體諒他的窘迫,自願離開,來給他一條活路。

在「體諒」這件事上,伏黑惠比他父親要更熨帖。

惠又踢了甚爾一腳,還是之前的那句話:「去燒水。」

甚爾居然又一次被「說」動了,離開了房間。

支走了伏黑甚爾,伏黑惠學他老爹那樣盤腿坐在床邊,盯著泉鯉生。

鯉生看起來好多了,沒有惠昨晚剛來的時候看到的那樣虛弱,和固執。見惠一直盯著自己看,也向他投來疑惑的視線。

「怎麼了?」

「你不應該回來。」

「欸……」泉鯉生沒想到已經長大的伏黑惠,見到他的第一句話居然是這個。

是被討厭了……嗎?

而伏黑惠又說:「我很想你,鯉生。」

泉鯉生一怔,失笑:「……你和伏黑先生越來越像了。」

「甚爾也這樣說,是么?」伏黑惠敏銳地從稱呼上判斷出了態度,他垂下眼,開口,「不要相信他說的話,他只會說謊。」

泉鯉生:「……」

可以的,還是他認識的那個伏黑惠。

「你走之後,他還是很糟糕。」

「是嗎?」

「我被他甩給禪院一段時間,當了一陣子的禪院惠。「把親生兒子賣回給早就斷絕關係的家裡,也只有咒術師殺手幹得出來這種事。可這也比他的其他勾當見得光多了。」我在禪院聽人這樣說。」惠說,「後來,五條老師把我從禪院帶了出來。」

泉鯉生差點從床上摔下去。

「還是很糟糕」能有多糟糕,天花板不就是之前那樣了嗎?

是他小看伏黑甚爾了!

這好像已經不是「糟糕」能概括的東西了吧?應該被抓起來,接受法律和道德的雙重審判啊!!!

「伏黑甚爾早就是個沒什麼道德可言的法外狂徒」,憤懣中的鯉生險些忘了這一點。

伏黑惠沒其他情緒,他平靜地講訴著他還記得的事情,不知道是想向泉鯉生說明情況,還是單純的,在對著久別重逢的人說些能彌補缺失時間的話。

當事人太過於冷靜,鯉生也只能安靜聽著——

「他把你留給他的錢全部拿去賭馬了,一分都沒剩。找不到人的時候應該是在犯罪吧,我猜。」

「沒收入的時候他會跑來高專,找我要錢。但是從來不對別人說我和他的關係。」

「五條老師把我從禪院帶出來之後,找他打了一架,我知道五條老師是真的想殺了他,他也一樣,所以兩個人都半死不活躺了幾天。原本我是不知道這件事的,可是五條老師比他好得快,痊癒之後帶著我去他面前耀武揚威。」

「他們不該把你牽扯進來的……」

「他們都是武斷橫行的獨||裁者。」惠說,「伏黑甚爾也好,五條悟也好,在咒術界浸泡過的人都是瘋子。我也——」

「你不一樣。」鯉生反應相當快,打斷他,「我覺得你不一樣。」

「甚爾之前說過,咒術師就是這樣的,禪院就是這樣的,就算拋棄了姓氏,有些東西還是沒辦法改變。」惠說,「我也算是禪院……」

「伏黑先生是在遷怒,我知道其他禪院。」

「禪院研一不算咒術師,他甚至沒有在咒術界真正待過。」

「不,我知道其他禪院。」

鯉生能從伏黑惠的態度中讀出些危險的東西。

不管甚爾的本意為何,在惠的眼中,他的天賦被當作交易的籌碼,可能交易的東西都是廉價的。

不接受這一點的話,就要自己找到自己的位置,用「價值觀」來壘出高台,要想坐在上面就得用更有重量的東西來篤實。

可以是最重要的人,可以是最重要的東西。

伏黑惠有沒有最重要的人,鯉生不得而知,可每個人都會有最重要的東西——比如生命。

毫無疑問的是,沒人干預的話,這絕對會逐漸演變為危險的自毀傾向。

他經歷過,所以知道。

伏黑惠為什麼要對一個很久沒見面,只是小時候相處過的人說這麼多呢?鯉生想不出其他原因了。

他照顧了惠四年,從日常起居到學習生活,可惜在小孩成長最關鍵的時期離開了。他不得不離開,所以現在也不得不惋惜。

所以,鯉生才說出了後面的話,字字出自肺腑,毫無保留的誠懇和真心。

「不是研一君,我知道其他禪院。他有很黑的影子,耿直的品質,直言不諱的性格。他很狂,可他不瘋,他知道自己要什麼。」

泉鯉生摟住少年肩膀的時候用了點力,微不足道的力氣帶動著因為抽條而顯得有些單薄的身體,鯉生想讓他安心,就和小時候一樣把下巴搭在他肩上。

「如果你覺得不認識的「禪院」離你太遠,那就看看我吧。」他說,「在惠眼中,我是怎樣的人呢?」

惠沒回答,而是問:「你為什麼離開了?」

泉鯉生沉思半晌,他本來不想對著伏黑惠說些太虛無飄渺的東西,在人真切能掌握的所有事物中,感情是最因人而異的。

可算算時間,伏黑惠也已經十七歲了,他不是什麼都不明白的小孩,他也會對無法理解的陌生感覺而困惑。

伏黑甚爾是不會教他什麼的,順風順水的五條悟則是壓根不會被這類情緒折磨。

鯉生遲疑了很久,最後才緩緩說:「有一段時間,我渴望由愛帶來的摧毀。」

「那不似真切發生的暴雨,而是漫長的,無休止的潮濕。在潮濕中我渴望有一雙手能將我拖起,所向披靡的愛人會帶著我走向終局。」

「甚爾做不到的。」惠指出。

「所以我也只需要回憶那段時間,不需要其他。毋庸置疑,這個世界沒了「愛情」會變得很糟糕,可「愛情」不是個體唯一的結局,我年輕時候所執著的東西不是我的歸宿——我知道你的意思,不是「不應該回來」,而是「不應該見他」。」

「你現在也很年輕。」惠先是反駁了一句,才接著說,「……對,你不應該見他。」

「原本是沒打算見他的,如果說我還會找哪個故人敘舊,我想我可能會聯繫悟吧。」

伏黑惠悶悶說:「五條老師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你就沒想回來看我嗎?」

鯉生在他肩上忍不住想笑,又被伏黑惠的頭髮掃到臉,乾脆笑出聲:「對不起,惠能原諒我嗎?」

伏黑惠聽著他的笑聲,和心跳:「嗯。」

因為泉鯉生說什麼也不願意再繼續躺會兒,抱著電腦說自己還有沒做完的工作,伏黑惠只能讓他自己注意身體,然後走出了卧室。

合上門,伏黑甚爾正端著水靠在牆邊,看他的姿勢,應該已經站了有一段時間了。

「你在撒什麼嬌?」顯然,甚爾聽完了房間里的對話,他並不是很在意自己死小孩說了什麼。

伏黑惠不理他。

「示弱這一招早就沒用了,不信你可以去問五條,看看你的老師會說什麼。」

伏黑惠還是不理他。

甚爾沒有任何嘲諷意味的笑了一聲,在和自己兒子擦肩而過的時候才聽到對方的回應。

「他不是為你回來的。」

甚爾沒回頭:「可他逃不開。」

直到伏黑甚爾推開門,他們都沒有再說一句話。

***

泉鯉生休息了一晚,體溫姑且恢復了正常,雖然癥狀沒有完全消失,但也沒那樣難受了。

他檢查著自己昨晚腦子迷糊的時候寫的東西……怎麼寫得還怪好的?

【我站在男人身側時,總能感覺到一股刺穿全身的虛弱感。大海的玫瑰花香氣愈發濃郁,而男人只是用毫無陰霾的眼神看過來。

「怎麼了?」他溫和發問。

無辜至極。

我只能牽強移開視線,隨便將目光挪到能讓我不那樣局促的地方。

擺在我面前的,是一面鏡子。

我在裡面看見了身邊男人眉眼散不開的陰鬱,以及那個陌生的我。

我的嘴角揚著詭異的微笑,眼睛中更是有令自己都戰慄的東西。

我將之稱為「佔有慾」。

鏡子里那個兇狠的女性是怎樣想的呢?

身邊這個可悲的男人啊,他清楚自己被揭發是早晚的事情,那些令他不安的情緒幾乎快要掩蓋不住了。

他很難堪,並盡所有力氣來掩蓋自己的難堪,把自卑和敏感全部用微笑來藏匿,而氣味騙不了人。

氣味騙不了我。

「不要害怕,只要你還陪伴在我身邊,我是不會讓你被真理會奪走的。」

鏡子中的女人說著瘋癲的話。

這與我無關,我無法控制鏡中人的一舉一動,就和身患頑疾的病患無法停下死神的鐮刀一樣,這絕對與我無關。

「我從不曾害怕真理會。」他親吻我的耳畔,「我害怕的是你,伊莎瑪涅。」

「我害怕你會被內心的懦弱所壓垮,你跨越火焰向我奔來的身姿是那樣美麗,一往無前的姿態是那樣奪目。閃光的伊莎瑪涅啊,我是如此地害怕你會崩潰,只因為我愛著你。」

在這樣的夜晚,鳥都是瞎子,墜崖的人死於過快的心跳。

我想道。】

鯉生合上電腦,感嘆著那麼多作家總是尋找自己最極端的狀態不是沒有道理的。

他不記得自己是怎麼敲下這些東西的,但是寫得好啊泉鯉生!

這種快樂的感覺維持了很久,直到門再次被推開,伏黑甚爾端著水走了進來。

他看著泉鯉生一言不發,直到快把人看毛了,才把杯子里的水全部倒進嘴裡,坐到床邊。

鯉生:「……」

他還以為那杯水是給他的。

這就很伏黑甚爾。

「你衣服呢?」鯉生乾巴巴問。

「這是禪院研一的房子。」甚爾說,「不打招呼就翻人衣櫃不好吧。」

泉鯉生:「……」

感覺有被罵到。

不過這種假模假樣的「禮節」一下子讓鯉生想起了幾分鐘前伏黑惠的闡述。

「把親生兒子賣回給早就斷絕關係的家裡。」

泉鯉生沒憋住,義憤填膺起來:「你居然就為了錢賣掉了惠,你有想過會失去什麼嗎?」

「十億日元。」

鯉生被這個數額哽了一下,懷著貧窮的內心艱難地繼續指責下去:「區區……區區十億!」

……可惡,惠怎麼這麼值錢啊?!

甚爾看起來並不在乎:「我得到了十億,失去了道德,這不划算嗎?我的道德不值錢。」

這個邏輯太通暢了,就像水到了一定溫度會沸騰,溪流會從上游向下游流淌一樣,完全沒有可以質疑的角度。

「錢沒了,可以再賺,可良心沒了——」

說著,鯉生意識到這種指責完全不痛不癢,是發生過的玩笑話,而對方能夠輕而易舉地用曾經說過的回應堵住他的詰問。

可甚爾似乎忘記了以前拿來逗鯉生髮笑的爛話,看了他一眼,眼中沒有以往的頹唐,藏著些令人摸不透的東西。

「你要我的良心嗎?」

「什麼?」

甚爾握住鯉生的手,搭在自己胸口:「在這裡,還在好笑的跳動,你能摸到吧,你要嗎?」

泉鯉生的汗都要滴下來了,他覺得這應該是退燒藥的作用,所以心也跳的飛快。

伏黑甚爾天生就有把所有嚴肅正經的場合帶跑偏的神奇技術。

這種技術能讓他在詐騙這件事上無往而不利,也能輕而易舉地讓備好萬全之策的人完全沒辦法展開自己準備好的話題。

那顆心的確在跳,比鯉生的心跳要緩,一聲一聲,完全不參雜能寄予的任何感情,機械性質地跳動著。

鯉生說:「我摸不到。」

甚爾笑了,嘴角的疤痕被拉扯著:「怎麼摸不到,是胸太大了影響到你判斷了?」

鯉生忍無可忍,臉紅著一把抽回自己手:「……伏黑先生你哪來的良心啊!!」

「你沒那麼好騙了,鯉生。」甚爾的語氣中帶著點可惜,「那你要什麼?說說看,我這樣的爛人還有什麼能讓你暫時留下來的東西。」

鯉生有些無力招架這種清醒的自嘲,伏黑甚爾似乎已經很清楚他的態度了,也知道如果不是有其他原因,泉鯉生這個人永遠也不可能再出現在他面前。

而事實上,昨晚先踏出那一步的人,是泉鯉生。

你怎麼就這麼沒出息呢!

鯉生在心裡痛罵了自己兩句,竭力把自己的窘促驅散開,手指不自覺攪著被單,心情複雜開口:

「……一顆葯。」他說,「我在找早乙女天禮留下的一顆葯。」

伏黑甚爾完全沒有過問他和早乙女天禮的關係,你怎麼知道我查過早乙女天禮,也沒追問什麼葯,你要那東西做什麼。

在水藍色雙眼的注視中,他理開了糾纏在一起的,泉鯉生的手指和被單,捏著那根局促的手指,指腹在指甲蓋上磨過。

伏黑甚爾只和他保持這一丁點兒接觸,像是大型凶獸為了鼻尖上停著的蝴蝶而一動不動的謹慎。

「我總能給你你想要的,泉鯉生。」甚爾說,「那你又能給我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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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家多開幾個馬甲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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