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賭約

雨點越下越大，砸在傘面上咚咚作響，像是一面面小鼓敲擊在姜碩心頭。他深吸了一口氣，抬腳走進了十九號宿舍樓中。

他真的一點不害怕面對貝爾嗎？這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幾個從魔法陣中走出的女生好奇地打量着他，見宿管阿姨沒有攔着他，反倒和他打了個招呼，才無所謂的各自回屋去。學院中的學生早已習慣了便利的傳送法陣，雖然像他這樣下雨天撐著傘從宿舍大門走進來的學生自然感到很好奇，但也不會過多在意，畢竟四年學習之中有的是更有趣的東西。

姜碩收了傘，有些局促的低着頭悶悶地向前走，顯然這棟樓里有不少來自上幾屆的學姐們居住，她們褪去花花綠綠的法袍，穿着隨意的在宿舍里走來走去，有的說笑，有的打鬧，有的甚至一邊走一邊還在捧著厚厚的書學習。

如果不是她們身上穿的大多是歐式風格濃重的衣裙，姜碩簡直以為自己回到了21世紀某所大學里。但宿舍嘛，畢竟是住的地方，不是每個人今天都有課的，不少人只穿着睡裙在樓道里遊盪，一條條大腿在他眼前不斷晃蕩。

姜碩耳根滾燙，急走幾步順着樓梯往宿舍走去。

417宿舍在四樓東面，坐南朝北，成日裏只有下午才短暫地會照進些許陽光，尤其是這種天氣，屋子裏更是昏沉得可怕，不得不在大白天就將桌上魔法燈罩都點亮。

姜碩聽着屋內隱約傳來的嬉笑聲，鼓足勇氣一把推開了房門。

不算很大的房間里擺着四張單人簡易木床，上面鋪有同樣綉有學院徽章的被褥床單，相似到彷彿是複製粘貼出來的。房間中央擺着兩張長桌拼在一起的長桌，桌上點着形似煤油燈的幾個魔法燈盞，桌旁坐着三個正嬉笑閑聊的女生，聽到門響，她們紛紛轉過頭來。

貝爾的粉色捲髮相當醒目，她在看到姜碩的一瞬間，臉立刻就耷拉了下來，陰森地勾起一抹笑容。

「原來你和我住在同一個宿舍，正好，省的我還要花時間找你們。」

她站起身，手中迅速具現出一把長槍，與此同時，姜碩後退兩步，一把關上了房門。

他打開新生指南翻到了規章制度那一頁，老神在在的等著貝爾打開房門，果然，不到幾秒鐘時間，貝爾尖叫一聲，猛地一把拉開了房門。

「赫瓦塔帝國國立魔法學院學生守則第七條，學院禁止學生私下鬥毆，在不強迫，不威脅的情況下，雙方都堅持需要武力解決爭端時，學院允許學生提交申請，前往競技場解決雙方矛盾衝突，私下鬥毆者記大過一次，記大過三次之後仍死不悔改者將予以開除學籍處分。」

姜碩提高嗓音，用整個樓道都能聽見的嗓門把這一條念了出來，頓時引來了不少學生的注意，同時他們也看到了舉著長槍的貝爾。

「這一屆新生怎麼這麼彪悍啊，剛入學就敢違反學院的規定？」

「哈哈哈哈，這個遠東人有點意思，我喜歡。」

貝爾的動作僵在了原地，憤怒而不可置信的死死瞪着姜碩，「你！」

姜碩舔了舔嘴唇，把新生指南合攏，露出一個無害的笑容，「我覺得我們可以回宿舍解決這個問題——如果你不想開學第一天就被開除的話。」

「好了好了，貝爾。」紅髮的安娜忙從後面走出來，對着圍過來看熱鬧的眾人略帶歉意的點頭，又把手按在了貝爾握著長槍的手上，「你先把武器收回來，我們回宿舍再說。

」

貝爾啞口無言的張了張嘴，只能把手中長槍收起，憤憤瞪了姜碩一眼後轉身回了宿舍。

伊芙琳·懷特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迅速發生的一切，默默往角落藏了藏開始看戲。

「就像剛剛我念的規定一樣，學院是禁止私自械鬥的，我不知道你和拉芙塔利亞究竟有什麼樣的深仇大恨，但只要在學院內，你我就都得遵守學院的規定。」姜碩感覺自己的頭腦前所未有的清晰，想說的話流水一般從口中流出，「我們不是有意搶了你的獵物，如果你需要疾風狼的材料，那很抱歉，我已經把那些賣掉了，我可以換算成錢給你，畢竟以後要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我還是希望能好好學習不被打擾的，想來你費盡心思追着我們考進學院也不只是為了和我們打架吧。」

「我考進來是為了什麼關你屁事？你不會以為不能械鬥我就治不了你吧，廢物，你就乖乖等死吧。」貝爾嬌俏臉蛋中央那道深深的疤痕隨着她說話的表情而扭曲，燈盞的光芒自下而上地打在她臉上，顯得格外地陰森可怖。

姜碩深吸了一口氣，說實話，聽到貝爾說出這種甚至有些幼稚，像是初高中校霸會用來威脅人的話時，他心裏反而鬆了一口氣，這說明貝爾除了暴力之外，她的性格要容易拿捏的多。他好歹是個21世紀的新青年，滿打滿算快三十歲的人，怎麼可能被這麼幾句話就嚇退？他對貝爾的恐懼更多都是基於她暴力行徑產生的陰影而已。

「你的事當然和我沒關係，我只是想安穩上完這幾年學而已，不如這樣，我們打個賭。」姜碩露出一抹輕鬆的笑意，漆黑的眸子微眯，像只狡猾的狐狸。

貝爾蹙眉，眼神古怪的打量着他，遲疑片刻后還是忍不住問道：「打什麼賭？」

安娜臉皺成了一團，忍不住搖了搖頭，她怎麼覺得這話里有圈套？

「其實也很簡單，不是什麼難事，」姜碩向前走了兩步，臉上的笑容輕鬆而自信，「你想跟我們打架，可以，一個月後我們競技場比一場，我賭你會輸給我。」

貝爾當即就炸毛了，她縮著喉嚨尖叫起來：「不可能！你才只是個一階初級的廢物，我怎麼可能輸給你！」

安娜在一旁忍不住捂了捂耳朵，她拽了拽貝爾的袖子，鎮定的看向姜碩，「既然是打賭，你的賭注是什麼？」

「賭注當然有了，」姜碩眼睛眯的更厲害了，「如果我贏了，這四年裏你不許再找我們麻煩，如果我輸了，你可以隨便使喚我，哪怕讓我跪下給你舔腳都行。」

「誰要你給我舔腳！」貝爾嫌惡的看了他一眼，眼神彷彿在看一坨在案板爬行的肉。

安娜對貝爾的實力有相當把握的自信，聞言低聲勸道：「你不是看他不順眼嗎？這就是最好的機會。」

好像也對？貝爾高傲地頷首，用鼻孔看他，「好，我答應你的賭注，但是四年不找你們麻煩是不可能的，就一年，這是我能接受的底線。」

「成交，」姜碩眯眼微笑，轉頭看向縮在角落裏的伊芙琳，聲音溫柔得讓她毛骨悚然，「我叫姜碩，你叫什麼名字？」

伊芙琳哆哆嗦嗦的擦了擦有些汗濕的手，低聲說道：「我叫伊芙琳·懷特。」

「好名字，那麼你就作為我們這個賭約的見證者吧。」

「誒、誒？」

姜碩微微垂眸，眼中神色卻堅定之極，一個月的時間，可以改變很多東西，他最大的倚仗莫過於這個神奇的泰拉瑞亞系統，況且，不論輸贏如何，這件事都變成了他們兩人之間的事情。

安頓好宿舍后，姜碩便立刻跑去了十七號宿舍，他趴在窗外偷看了一會，拉芙塔利亞果然已經和舍友相處融洽了，他這才放心下來，撐著傘腳步輕快地走向學院地圖指示的雜貨鋪。

因為今天有很多新生報道，雜貨鋪即使是中午也依舊人滿為患，負責收銀的大伯笑得見牙不見眼，負責上架貨物的大嬸也是腳下生風，頗為勤快。

姜碩走進雜貨鋪，買了幾個厚厚的羊皮紙本子，幾根羽管筆和墨水，足足花費掉32枚銅幣。

他無視了殷勤為他介紹各種學院特有單品的大伯，讓他把東西拿牛皮紙包好以後便匆匆去了距離最近的食堂，上午吃的麵包已經消化光了，他餓的前胸貼後背。

隨便點了一份10銅幣的套餐之後，姜碩坐在了餐廳角落，一邊翻著新生指南一邊若有所思。

他已經把地圖看了個七七八八，已經對學院裏的專業有了初步的認識。國立魔院中除了每個奇幻世界都有的魔法類課程，還有着諸如神學，大陸歷史，魔法史，煉金，魔葯等專業。

他仔細想了很久，還是沒能確定下來究竟對哪一門課程都感興趣，雖然想說全都要，但顯然他沒有足夠的精力去學習這麼多門課程。他的系統能提供給他最大的幫助就是合成，他略顯孱弱的女性身體成為了他最大的短板。

不論如何，他必須把身體鍛煉起來，不要求練成蛋白質女皇那樣，但至少要做到在戰鬥時靈活移動不拖後腿。

他對自己的實力有自知之明，也清楚的知道僅僅一個月不足以讓他在正面戰鬥的情況下打敗貝爾，那麼他的第一志願專業肯定是含有體質鍛煉或體術一類的專業，其次他可以選修一些魔葯或煉金之類的課程，以求能做出來一些在戰鬥時用來下絆子的東西。

姜碩想着想着，不禁搖了搖頭失笑出聲，怎麼搞的和他上學就是為了貝爾這個瘋婆子一樣。

他用袖子擦了擦牛皮紙上零星的水漬，隨後掏出一根羽管筆，沾着墨水在新生指南上寫下兩個字，鑄造，旋即又在上面畫了個問號。

一滴墨水滴在了食堂桌面之上，姜碩有些無奈，只好把紙筆包好，用手掌擦去墨水，到衛生間去洗手。

「這羽管筆也太不方便了……」他一邊仔細的清洗手指縫隙里黑色的墨汁一邊小聲嘟囔。

一位身材略胖，看着十分喜慶的老頭從衛生間隔間走了出來，他也打開了水龍頭開始洗手，看到他指縫間殘餘的黑色痕迹，立刻便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呵呵，羽管筆可是被稱為本紀元最受歡迎的煉金產物之一，你為什麼覺得它不方便呢？」

「啊？」姜碩神情十分難言，「這真的是最受歡迎的煉金產物？」

老者關掉水龍頭，從上身口袋裏取出帕子擦了擦手，「那當然了，在羽管筆發明之前，人們可是用木炭寫字的。」

姜碩聳聳肩，不置可否的說道：「我倒覺得木炭有時候確實比羽管筆方便。」

「哦？木炭可是會弄髒衣物的，你為什麼會認為木炭比輕便的羽管筆方便呢？」

姜碩這下來了勁，兩眼放光的把心裏的想法一一說了出來，「我覺得吧，只要能把木炭做小一點，然後在外面包裹上一層紙質材料，就能解決木炭筆不方便攜帶還容易弄髒的問題了，但把木炭濃縮變小本身就是一件難事，如果能把這件事解決掉，就能做出隨取隨用的攜帶型炭筆了。」

他把洗乾淨的手隨便揮了揮風乾，朝老者點點頭，先一步走出了衛生間。

等等，他剛剛去的好像是男廁所？這是可以去的嗎？反正沒人發現。姜碩聳聳肩，若無其事地走開了。

「木炭濃縮……」老者卻撐著下巴沉思起來，灰藍色的瞳孔幽深地望着姜碩離去的背影。

姜碩剛坐下，便聽見取餐窗口的漂亮小姐姐在喊他，餓的肚子直叫的他三步並作兩步走了過去，端起餐盤迴到了座位上。

雖然只花了10銅幣，但這份午餐竟然意想不到的豐富，一大塊燕麥麵包，一碗肉桂蔬菜湯，還有兩大片熏火腿和生菜，雖然算不上太多，卻足以填飽他現在的小鳥胃。

姜碩把火腿用餐刀把麵包、生菜和火腿切成小塊，用叉子把三者串在一起，像吃三明治一樣吃下去，生菜的脆爽，火腿的咸香和麵包的麥香味一齊觸碰到味道，好吃得他想把舌頭吞下去。

真沒想到學院裏的飯菜居然味道這麼好！姜碩一邊被好吃到晃來晃去一邊拿起勺子盛了一勺湯。

微辣的鮮香湯汁絲滑的順着嘴巴流進胃裏，暖洋洋的格外舒適，他吃得飛快，剩下的一點燕麥麵包也沾著湯汁吃了下去，吃得肚子都略微鼓了起來。

姜碩打了個小小的嗝，愜意地靠在了椅背上，這時他才發現他對面正坐着剛才衛生間偶遇的老者。

老者翻著一本書，見他看過來，便笑呵呵地抬起頭，從書中取出一張卡片推到了他面前。

「這位同學，我看你沒有穿法袍，你應該是今天剛入學的新生吧，我是煉金學的教授，康斯坦斯·蘭博頓，這是我的名片，我覺得你的點子很有新意，不知道你有沒有意向選擇煉金學作為主專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