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天才少女

俄羅斯，莫斯科。

2021年世界青年花樣滑冰錦標賽在此舉行。

冰場上的少女，穿着淺藍色考斯滕，在燈光下閃爍著光芒。烏黑的長發整齊地梳成了丸子頭，別上精緻的珍珠發卡，宛如冰雪中誕生的精靈，清冷而又美好。

她在舒緩的音樂中翩翩起舞，旋轉，起跳，迴旋，落地，抬眸，美不勝收。

一曲終，伴隨着最後一個動作的定格，極具感染力的節目引得觀眾紛紛鼓掌。

身為最後一名出場的選手和今晚的奪冠熱門，埃琳娜被大家寄予了厚望。在完美的發揮后，她終於露出了輕鬆的笑容。

匆匆轉移至等分區，埃琳娜緊緊握著教練的手，另一手摟着陪伴她多年的玩偶小兔，臉上充滿著期待。如果成功蟬聯世青賽冠軍，她將給這個賽季畫上圓滿的句號，以全新的心態升入成年組。

回想起這個賽季，因為發育和傷病，她吃了很多苦，比以往在冰上摔得更多，很多次她差點連領獎台都站不上去。人們都說，或許這位青年組大滿貫選手，要開始走下坡路了。不被看好的她，硬是咬着牙堅持，在賽季末這場最重要的國際大賽上，貢獻了兩套完美的節目。

但出分的時間似乎格外地長，埃琳娜的心情慢慢由激動轉為不安。

是出什麼事了嗎？還是又要歷史重演？牙齒輕咬着嘴唇，撫著玩偶毛茸茸的耳朵，教練安慰的話語，埃琳娜幾乎是左耳進右耳出。

果然她的不安是對的，完美髮揮的節目沒能換來預想的高分，她以0.2分的微弱劣勢屈居亞軍。失落在一瞬間襲來，但她還是以極快的速度收拾心情，揚起笑容，朝着攝像機揮了揮手，然而微紅的眼眶和眼角的一滴淚水還是出賣了她。

頒獎儀式上，埃琳娜機械地望着前方三面一模一樣的國旗，輕聲唱着國歌，思緒卻早已飄向了別處。一瞬間，埃琳娜想到了支持她的冰迷，想到了父母的鼓勵，想到了一路走來種種……

她突然開始迷茫，她真的做了正確的選擇嗎？

-

與此同時，世界的另一端。

-帝都傳媒大學-

伴隨着廣播里柔和的歌聲，節目結束了，柏禹冰不舍地放下耳機，看了眼電腦右下角的時間，終於忍不住敲了敲舍友的桌子，「周望舟，你說的什麼花滑比賽結束了嗎？咱們明天的發表還沒寫呢，來討論討論？」

沒得到回復，柏禹冰起身，正想再提醒一遍，結果發現周望舟桌上堆了幾張攢成團的紙巾。

柏禹冰大吃一驚，「不是吧？哎喲，真不至於，看個比賽而已，怎麼還哭起來了……咋了這是？」

周望舟吸了吸鼻子，「倒也不是，只是看到我喜歡的選手沒能拿冠軍，被黑心的裁判按了計算器，真情實感就忍不住傷心了。作為冰迷，小姑娘這一賽季狀態低迷，一路走來有多不容易我是很清楚的，沒想到努力沒能換來好的結果。更何況這種事情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哎，強顏歡笑的樣子，看着就好心疼。」

柏禹冰瞥了一眼電腦屏幕，視頻中的女孩頭戴花環，手捧花束，笑面如嫣。可以融化冬天的冰雪般的明媚笑容和天使一樣的容貌，柏禹冰似乎有點理解了舍友的感受。

誰會捨得看到這樣美好的女孩子受委屈呢。

柏禹冰輕拍周望舟的肩膀，安慰道，「沒事，別難過了。雖然說拿冠軍是每個運動員的夢想，但是總會遭遇一些不如意的事情。她年紀還這麼小，以後有無限的可能。」

「確實，她現在也才十四，人生還有無限的可能。更何況按照她的職業生涯規劃，至少要參加兩屆奧運會才會考慮退役。」說到喜歡的選手，周望舟的眼睛裏放着光，「她是少有的能兼顧技術和藝術表現力的選手，如果循序漸進的話，她的職業生涯可以很長的。」

柏禹冰怔了一下，喃喃道：「雖然有猜到她年紀應該很小，但是我沒想到這麼小啊……」

周望舟不理會他，拿起手機刷了刷最新動態。倏地，他激動地喊出聲，「小姑娘上熱搜了！」

柏禹冰湊了過去，只見在#花滑運動員的顏值有多高#的話題下，大家紛紛安利起了埃琳娜。話題空降熱搜榜第三位，兩人不禁擔心會被人槽是買了話題，好在點開評論區一看，難得的和諧。

「好漂亮啊，這種略顯孤寂的清冷感…這個項目參賽不會還要看顏值的吧。」

「小姐姐這哪是滑冰啊，分明是滑在了我的心上。」

「韃靼族美女就是最棒的，這就是傳說中的歐美的骨相東方的皮相吧，既有西方的立體感又有東方的柔美感。」

「有人來科普一下這個選手嗎？感覺有亞洲血統，是哪個國家的？」

「回樓上，女鵝全名elenalentova，出生於2006年6月6日，卡著2022年冬/奧周期升組的幸運兒。13歲時就拿到青年組大滿貫了，目前代表俄羅斯比賽。因為她是俄國人里少有的黑頭髮，小時候還有一張戴着紅色蝴蝶結髮箍的照片，所以國內的冰迷也叫她「白雪公主」。」

「純路人，不懂就問，亞軍都這麼厲害了，那冠軍得多強啊？還有你們說的按計算器是什麼意思啊？」

「嗐，花滑畢竟還是個打分項目，在選手沒有出現絕對的實力壓制的情況下，裁判是可以通過打分改變比賽結果的。冠軍亞軍季軍是誰，裁判說了算。這不冠亞軍分差0.2，真是辛苦裁判努力計算分數了。」

被按頭看了不少比賽視頻的柏禹冰，提出了一個讓周望舟也難以回答的問題：「那明年京張她會來參賽嗎？」

周望舟嘆了口氣，「難。大鵝花滑可是出了名的卷，名額只有三個，其實兩倍都不夠用，誰來都能碾壓他國選手。更何況她裁判緣不好，不然今天也不會被黑掉金牌了。下個賽季是什麼形勢咱還不知道呢，不過我還是有點私心，希望她能成功撕到名額，然後順利來京城。」

柏禹冰不解，「這種天才選手，不應該好好對待嗎？怎麼還搞打壓那一套，至少應該公平打分吧。要是是我們國家的選手，咱們肯定把她捧上天去。」

周望舟搖搖頭，「誰知道呢？我們又不是裁判，不知道裁判是怎麼想的，可能我們有良心而他們沒有吧。不過你說的對，咱們國家近些年都沒有什麼好的苗子，如果有像她這麼出色的選手，咱們肯定是要捧在手心裏的。可惜不知道我國要多少年才能等到這種紫微星出現。距離京張冬/奧也就一年不到的時間了，現在歸化國外的優秀選手，肯定來不及了，要禁賽兩年呢。」

柏禹冰沉默著靠在桌邊，不知能說些什麼。

「等等！」周望舟似乎想起了什麼，猛地一拍桌子，「也不是完全沒有希望。小姑娘個人社交平台上的自我介紹同時放着俄羅斯和咱們國家的eji，我記得她是混血來着。如果此時她選擇放棄俄國國籍，不僅不用禁賽，還有很大希望代表咱們國家出戰明年的冬/奧會。」

柏禹冰附和道，「確實，我看過科普，我國不承認雙國籍，所以很多混血兒都是國籍衝突兒童，成年時可以選擇其中一個國籍。像埃琳娜這樣的運動員，如果選擇歸化，壓根不受禁賽的困擾。雖然我覺得這樣很不道德，但是也沒有違反規定。」

聽到這，周望舟笑得合不攏嘴，「就看小姑娘自己的想法了。」

兩人默契地忘記了作業的事情，打開視頻軟件，從播放量最多的比賽視頻看起，不知不覺幾個小時就過去了。

面對白紙一般的萌新柏禹冰，周望舟不厭其煩地講解比賽，並述說着背後的故事：因為受傷骨折缺席了半個賽季比賽的小姑娘；橫掃了所有青年組比賽的金牌的大魔王；練習新動作卻一直失敗然後委屈哭泣的小可憐包……

柏禹冰很快就像周望舟所說的那樣，始於顏值，陷於才華。從訓練視頻里摔了一身冰碴的委屈，到領獎台上最高位的明朗笑容，柏禹冰被感動得熱淚盈眶。

「你說，如果我們明天口播課，發表這個主題，怎麼樣？」柏禹冰提議道。

「啊？你指的是埃琳娜？」周望舟一愣。

「對啊。」柏禹冰堅定地點點頭，「運動員，十年如一日枯燥地訓練著，不知道背後摔了多少次，受了多少傷，在同齡的孩子玩耍的時候，她們在家和訓練場之間奔波。這種熱情，這種堅持，你不覺得這比社會上別的新聞正能量多了嗎？」

周望舟傻傻地笑，「我老早就想選這個主題了，那不是怕你不了解不願意嘛。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就來唄，你想搜集資料還是準備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