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出村
昏黃的燭光微微盪開。
一個中年漢子藉著微弱的光，在認真的看着手中的紙，那是一張十分奇異的紙張，材質如同金石，綉著華麗的金線，周身閃著微弱的綠色光芒。
他咬咬牙，看了一眼身旁酣睡的二人，終歸是下定了決心。
他總是抓着自己的兒子吹噓祖上的功績...
他們這一脈的祖先是老祖旁邊最得力的幹將，總是衝鋒在最前方，甚至連這片山林，都是在他的幫助下才選好的，老祖非常高興，便賜下了一頁紙。
老祖說，那是他的師尊傳下來的，而那一頁紙上，同樣有着成仙的秘密，可惜他已經用不上了。
孩子被父母逼迫，讓他記下紙張上的每一個細節。
那是一張地圖，彎彎繞繞的路途盡頭，刻畫着一株搖曳的花，明明紙面如此粗糙，但道道霞光又好像實質一般從那花之上逸散而出。
太美了，就像那天上的月亮一般，可望而不可及，孩子的眸子映着光，閃著星星。
終於有一天，他們踏上了那條路，一條尋死之路，一條佈滿絕望的路。
......
李塵將破舊的木桶隨手扔在一邊，坐在同樣破舊的木凳上，茫然的看着外面的天空。
破舊的房屋咯唧作響，好像馬上就要塌下來一樣。
咚咚咚！
敲門聲將李塵從思緒中拉了出來，李塵拉開滿是古舊痕迹的木門，門口是一個穿着褐色衣物的大漢。
大漢面無表情，臉色嚴肅：「李塵吶，這幾天記得交回你的份額，否則我們就自己來取了！」
李塵看着大漢那魁梧高大的身軀，在看看自己的，只能面不改色的點點頭，暫時送走了大漢。
眉頭皺起，看着壯漢遠去的背影，李塵的眼神陰沉下來，太快了，這麼快就來了……
他的心好像在同一時間也被蒙上了一層陰影，眼中時不時露出躊躇和猶豫也完全不見了，他們要把自己往死里逼，那麼最後的退路，就很明顯了。
他又想到了那件事，那件所謂的寶貝，害死了前身一家的寶貝，那好像是他唯一的機會了。
最終，李塵還是轉身點燃了用魄羅果實製成的蠟燭，沒讓迷霧真正遮蔽自己。
灰暗期，到來了。
一天，分為白晝，灰暗，黑夜，每個時段平分四個時辰，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沒人會在這個時間段外出工作，即便在村落中，它根本沒有危險。
李塵看着灰暗的世界，眉中的憂鬱幾乎要化作苦水了，此行，將是九死一生之局，希望老天看在他是穿越者的份上，可以多多保佑他。
李塵收回目光，將床板之下的魄羅拿出幾個，抽出一張破布包裹好，為明天的遠行做好準備。
躺在咯唧響的床板上，已經破舊的被子並不能完全覆蓋他的身體，好在現在天氣並沒有多冷，否則只能遭罪了，魄羅做燃料終究太奢侈，只有真正能凍死人的時候才敢動用。
毫無娛樂項目的地獄吶，李塵有些無聊，該睡覺了。
......
深邃的黑暗依舊包裹着大地，李塵已經醒了，醒了很久了。
下床之後，凝視窗外片刻，天空果然在一瞬之間便完全恢復，時間剛剛好，黑夜不會佔據黎明一分一秒，比掐著點還要準時，詭異而又合理。
將收拾好的包裹跨在腰間，李塵頭也沒回，出了這間搖搖欲墜的屋子，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舊鞋踩在細碎的石子上，傳來古怪的聲響。
李塵身軀雖然不算太壯，只能算作修長，十七歲的年紀，正是大好年華，若是還在原本的世界，這樣的年紀馬上就可以上大學了，哎，真倒霉。
路上還沒有行人，只有幾個往外窺視的目光注意到了他。
縱觀小路四周，唯有破舊的房屋，稀碎的瓦罐和一些無用的垃圾和他作伴。
對於現在的他而言，出村的阻礙只有一個，那便是守村的李大爺。
「呼—」年邁的身軀靠在已經包了漿的藤椅上，老人舒服的伸了個懶腰，突然，一片陰影籠罩了他，曬得正舒服，太陽沒了。
老人脾氣登時便上來了，準備起身開罵，結果一看到來人，疑惑便爬滿眼眶，連生氣都忘了。
「李大爺。」李塵的聲音平緩，聽不出多餘的情緒。
李大爺臉上掛滿詫異和不解，但眼底流淌的得逞情緒卻被掩飾的極好。
難道...
大爺的目光上看下看，總算是注意到了少年腰間的包裹，他刻意帶着濃濃的疑惑發問：「你這是，打算出村？」
李塵手攥的通紅，咬了咬牙，說道：「我必須出村！」
大爺頓時急了，一副苦口婆心的作態：「使不得啊，孩子你咋這麼想不開呢？」
李塵也無所謂了，村裏的情況大家其實都了解：「我在這裏就活得下去嗎？」
李大爺輕輕點頭，不過對李塵的理由表示搖頭。
李塵自然清楚李大爺為什麼搖頭，就算李塵擔心他們收了他父母的那份額度，但他跑出去也是九死一生，說不定比在村子裏還慘，要麼被猛獸分食，要麼開局中大獎，迎面撞上一頭妖物，當場便宣佈生命終結於此。
李大爺非常平靜的闡述理由：「自從你們出事之後，村長已經禁止任何人離村了。
幸虧你們遭遇的那個妖不是什麼心狠手辣之輩，否則咱們整個村都得被他平了，你們上次已經招惹了一個了，這次在放你出去，你若是在惹到一尊妖，我們村子可就真完了，所以，不行。」
李塵沒想到老李拒絕的那麼乾脆，也是，聽說老李似乎是村長唯一的親信了，聽村長吩咐似乎也沒什麼。
此次外出，若是他真的成功歸來，他還想將前身的父母接回來，雖然大概率要失敗，不過人總得有夢想不是嗎？
能正常出去的話他還是不願意用其他邪門歪道的辦法，結果李老頭這麼不給面子。
李塵扭頭便準備離去，他計劃下午在過來，直接兩拳打暈李老頭，強行開啟這座陣法的大門，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方法了。
結果李老頭一反常態的開口道：「等等，也不是不能通融嘛。」
李塵有些不明所以，不明白為什麼李老頭會突然讓步，他心裏升起一些無端的推測：這老傢伙似乎很希望我離開啊……
李大爺也是乾脆，一枚散發藍光的小令牌被他扔到了桌子上，他直接往藤椅上一躺，眼睛一閉，頭往旁邊一歪，跟睡死了一樣：「我睡著了，沒看見」。
李塵不打算遲疑，也懶得管這李老頭的算盤，若是他能歸來，這些牛鬼蛇神又算得了什麼呢？若是他回不來，計較也沒什麼用，他拿起小令牌，伸手便是一刷。
滋滋聲蕩漾起來，大陣的光幕開始一陣陣搖晃，好像是果凍一般，而村民們幾乎同時抬頭望向頭頂的大陣，一個荒謬的想法在他們腦海滋生出來，剔之不去：有人要出村。
一道小門出現在那藍色的光膜之上，微微蠕動。
李塵將令牌拋回原位，他不準備給自己留什麼後路，只有孤注一擲，才能更逼近成功。
更加清亮的陽光投射在他的身軀上，他，選擇再次走上那一條路，既是為了活下去，也是無愧自己得以再來一世的饋贈，他可不想當什麼普通人！
李塵的身影才剛剛離去，李大爺便睜開了眼睛，眸中帶着戲虐，輕聲說道：「果然扛不住壓力，不過這樣也好，只要他十天內不回來，那村長也沒什麼好說的，這些份額理所當然歸我們了，哈哈哈，憑我的聲望，起碼能分三株，明年能過個富裕的年咯。」
......
大陣晃動的動靜太大，在院落里搓衣服的王瑩瑩突然一陣不安。
屋內的咳嗽聲微弱，她病重的父親應該是還沒醒來。
她想到了什麼，於是推開屋門，越過一戶人家，來到略顯破舊的門前。
「哚哚——」
她輕輕的敲門，可毫無回應。
「咚咚咚——」
她加大了力度，還是毫無回應。
她安慰自己，也許阿塵只是去地里了，所以沒在家，不要瞎想。
可路過的鄰居毫不留情的提醒：「別敲了，小塵好像背着包裹離開了，看剛剛那個動靜，多半是出村了！」
一瞬間，她的臉色蒼白起來，她嘴中喃喃：「讓你來和我一起，熬過冬天再想辦法，你偏不……」
少女說着說着便捂嘴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