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古寨
為了實地考察方便，林婉婉沒有定市中心的豪華酒店，而是定了一座種植地附近的民宿。房間依山而建，窗前就是在湛藍天空下平靜湖面。
這個季節的風景正好，成群的海鷗在湖邊起起落落，來往覓食或者在湖面上低低地滑行，讓人看著就心情舒爽。
林婉婉放好行李，來不及好好觀賞這醉人的風景，第一時間撥通了當地負責人的電話，前往種植地參觀。
來接他的小夥子十分樸實，十八歲左右的年紀，皮膚是長時間接受陽光洗禮后的古銅色，一雙眼睛笑起來彎彎的，跟城市裡男孩精心修飾過的精緻不同，帶著一眾原生態野性的美。
小夥子叫楠舟，是傣族人，普通話還帶著點口音。
「林小姐，這邊的路不太好走，車子只能到半山腰，我們得走路上去。」楠舟一邊走一邊跟她介紹當地的情況。
「這邊的豆子一般種完了三年才能掛果，一棵樹上的豆子也不一定一起成熟，所以都要人工摘，我的媽媽和姐姐都很會挑果子的。」楠舟語氣里有著小小的自豪。
「是嗎？她們很厲害。」林婉婉被少年的語氣感染，語氣里也帶著笑意。
「這裡的海拔偏高，讓她有點缺氧，難以跟上楠舟的速度。
楠舟注意到林婉婉走的越來越慢，貼心的放緩了腳步，「林小姐，我們可以休息下再走的。」
「沒關係，」林婉婉擺擺手，鼻尖因為運動沁出細細的汗珠，「別耽誤你的時間。」她緩了一緩，抬起頭打量周圍的景色。
大片大片的森林鬱鬱蔥蔥，當地的氣候讓這些植物能夠充分的自由生長，品類也多種多樣。林婉婉深吸一口氣，跟上了楠舟的步伐。
兩個人步行一陣，終於來到種植的莊園。大片大片的咖啡樹上結滿了成串紅色寶石一樣的果實，工人們穿梭其中，手速飛快的挑選摘取，然後扔進背後的竹筐里。
大多數從事採摘的都是女性，服飾各種各樣不盡相同，讓林婉婉覺得十分新奇。
「這邊的少數民族比較多。」楠舟看到林婉婉好奇的神情，跟她解釋道。
楠舟帶著林婉婉仔細的從種植場地到曬咖啡豆的空地，再到後面的烘烤區域，仔仔細細的參觀了個遍。
兩個人繞完了整個莊園，林婉婉忽然不好意思的開口。
「那個……這邊的衛生間在哪裡呀？」
楠舟愣了愣，反應了一下才明白過來林婉婉的意思，他有點不好意思的撓撓頭。
「衛生間在莊園裡面辦公的區域。但是這兩天廁所的排水系統壞了沒法用，這邊又比較偏，修理的工人要過兩天才能過來，所以我們一般都是找一個相對隱蔽的地方解決一下。」
林婉婉聽完一臉尷尬。
楠舟想了想，「林小姐，要不然你往樹林裡面稍微走一走，先解決一下」
林婉婉皺了皺眉頭，似乎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沒辦法，活人不能讓尿憋死吧。
她把自己身上的背包交給了楠舟。然後向著右側的樹林方向走過去，走了大概有七八分鐘左右的樣子，她停了下來打量了一下周圍，四周都是高聳入雲的大樹，遮天蔽日，顯得有些昏暗。
林婉婉想了想又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決定還是再往裡走一走。
然後又繼續向深處走了一會兒，林子里安靜得很，只有林婉婉行走時踩到地面上乾枯枝葉的聲音，這種地方讓人很難感受到時間的流逝。
終於覺得附近不可能突然出現什麼人了，林婉婉才停了下來，解決了一下自己的問題，然後準備回去找楠舟。
剛往回走了幾十米，林婉婉忽然發現周圍的路看起來都是一樣的，走到一個小分叉路口的時候，林婉婉愣了一下，剛剛走過來的時候有這麼個路口嗎？
她剛剛走過來的時候走的是左邊還是右邊來著？
林婉婉有些慌亂，她的手機在剛剛交給楠舟的包裡面，自己又在城市裡長大，這會兒連方向都分辨不出。
眼看著天色越來越暗，再這麼下去馬上就要天黑了，林婉婉的心慌亂了起來。
她甚至都能腦補了數日之後，自己的屍體會在森林裡面被人發現的場景了。
就在這個時候，林晚晚隱約的聽到了一聲動物的咆哮聲。
那種聲音跟她曾經在動物園裡面聽到的完全不一樣，那是一種原始的，來自森林深處的動物的呼嘯聲。
林婉婉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這片地方應該也算是自然保護區，有些野生動物也不算奇怪，如果只是食草動物或者是小型的食肉動物還好說。
但是這個聲音聽起來……怎麼那麼像是老虎。
她的腳步越發慌亂起來，急切的想要找到原來的路，趕回咖啡莊園。
然而天不遂人願。
就在林婉婉焦急的前進的時候，完全沒注意到腳下的路況，結果一腳踩在了一塊帶著青苔的石頭上。
她驚呼一聲，腳下一滑，整個人重重的摔倒在地上。好在地面上都是厚厚的枝葉堆積，她並沒摔傷什麼地方，只是腳踝隱隱作痛。
與此同時林婉婉再次聽到了那種呼嘯聲，那種聲音低沉卻像是捲起氣浪翻湧而來，霎時間林子里那些鳥叫蟲鳴都消失不見了，空氣像是凝固在這一刻。
那聲音已經離得她十分近，聽起來就像是在她的背後。
林婉婉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顫抖著回過頭去。
在離她大概六七米遠的地方，有一塊偏高的地勢形成了一個小小的天然的高台。
一隻一米多長身形矯健的老虎正靜靜地站在那裡，居高臨下的望著她，那雙偌大的眼睛裡帶著滲人的光。
林婉婉不是沒見過老虎，眼前的這隻其實並不算大，比起她在動物園裡見到的那些兩米多長的成年老虎來說，這隻應該並沒有完全成年。
可是眼前的這一隻，跟那些在動物園裡養的懶洋洋的大貓完全不同，那些老虎們甚至被遊客門敲打著玻璃挑釁都懶得搭理，更別說什麼王者之姿。
這隻就在她面前的小虎，渾身的曲線矯健流暢，四肢粗壯有力，它的聲音輕易地就喚起了林婉婉心底那種原始的恐懼。
那時刻在基因里的，千年流傳下來的對野獸的最原始的恐懼。
林婉婉的臉瞬間煞白，這下好了，連屍體大約都沒有了。
她的大腦里一片空白，嗓子乾澀說不出話來，原來人在極限恐懼的時候，真的會叫不出聲也動不了腿。
那隻老虎抬了抬巨大的掌墊，似乎是想從高台上下來，林婉婉被絕望席捲了全身，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林小姐！」
一聲呼喊破空而來，林婉婉猛地回頭望去，楠舟天降奇兵一般飛奔而來。
「別過來！」林婉婉急得一聲大喊，她不想再拉一個無辜的人陪葬。
她的話還沒說完，楠舟已經飛奔到了她的眼前，擺出一個保護的姿勢，將林婉婉護在了身後。
老虎似乎是被楠舟的突然來到激怒，它煩躁的長嘯一聲，上身伏地，高高的聳起了肩需，做出了一個即將撲上來的攻擊姿態。
以它的身形和眼前這短短的距離，撲過來只是瞬間的事。
林婉婉有些絕望，不知道搜救隊發現屍體需要多久？爸媽大概會傷心死吧，還有楠舟，這麼年輕卻被自己拖累了。
楠舟站在林婉婉的面前，林婉婉看不見他的表情，只能看見他微微弓起的背，身體緊繃，卻倔強的沒有退開，像是一個堅定的戰士。
林婉婉能感受到老虎彷彿是是遲疑了一般，軀體始終維持著攻擊的姿勢卻沒有下一步動作。
那雙滲人的眼睛里似乎在衡量著什麼。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楠舟的額上沁出細細的汗珠，潔白的牙也死死的咬住了下唇，他直直的盯著那雙巨大的眼，絲毫沒有露出退縮的神情。
這個時候，向後退只會死得更快。
終於在不知道多久之後，那隻老虎忽然重新站了回去，身形放鬆了下來，用一種彷彿漫不經心的眼神瞄了一眼兩個人，然後不緊不慢的邁開步子回到了林子里。
走……走了？
林婉婉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獃獃的看著老虎離開的方向，久久不能回神。
「林小姐。」楠舟並沒有放鬆警惕，而是謹慎的後退著靠近林婉婉，「你沒事吧？」
「沒，沒事。」林婉婉感覺失去的靈魂終於回到了身體，她愣愣的回答著楠舟的話。
「我們得儘快走了，一會兒天完全黑了就麻煩了。」楠舟觀察了一圈，確定老虎是真的離開了，才皺著眉對林婉婉說道。
「好，」林婉婉說著就站起來，腳下卻一軟，「嘶。」
她剛剛摔得雖然不重，還是稍微扭了一下。
「林小姐你的腳扭傷了？」
「不要緊，」林婉婉看著楠舟擔心的眼神安慰道，「只是走的會稍微慢點。」
「不行，時間不太夠了。」楠舟抿了抿嘴，看著逐漸暗淡的光線，突然轉過身蹲在她面前。「我背你。」
「啊！」林婉婉有些不好意思。
「林小姐，再猶豫就黑天了，萬一遇到蛇什麼的更麻煩。」楠舟認真的跟她解釋著。
也是，現在不是矯情的時候，林婉婉小聲的說了句不好意思，俯下了身趴在了楠舟的背上。
雖然穿的是長袖，林婉婉還是能感受的身下少年背上結實的肌肉。路雖然不算難走，但是背著個人，楠舟的脖頸上還是滲出不少汗來，呼吸聲也粗了不少。
「楠舟，你是怎麼找到我的？」林婉婉好奇的問了一句。
「看植物被踩過的痕迹，楠舟靦腆的笑笑，「這邊一般沒什麼人，常年沒人走的路一旦過人會有些痕迹留下。」
「真的是萬幸。」林婉婉感嘆了一句，「不是你的話我今天大概要葬身虎口了。」
現在想起那個場景，林婉婉還覺得腿肚子打轉。
「其實一般來說，野生的動物很少攻擊人類，人類對於它們來說也很陌生，是你進入它的領地了。雲南野生的老虎已經很少很少了。」楠舟認真的跟她解釋著。
「是啊。」林婉婉沉默了下，曾幾何時這裡都是它們的樂園，現在是人類大肆入侵了而已。
「林小姐，今天太晚了，你不介意的話我先帶你去我家住一晚吧。離這裡十幾分鐘很快的。」楠舟的聲音有些喘。
「好，你讓我下來吧。」林婉婉實在不好意思再讓楠舟受累，她活動了下腳腕，感覺幾乎沒什麼痛感了，於是堅持自己下來走。
這個位置，已經能看見楠舟指的方向有著零散的幾點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