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制衡之道

若是談到帝王之術的精髓，那麼就不得不提制衡二字了。自古以來，君弱臣強就是國家喪亂的標誌。而興昭帝更是悟透了這制衡兩字。當年興昭帝的弟弟振興王威震朝野之時，蒙恬是用來制衡振興王的棋子。而後來蒙恬封為合西王后，秦廣又成了制衡蒙恬的一枚棋子。帝王無情，起碼想要皇權永固，那麼無情自然是最基本的要求。知人知面不知心，誰又知道今日的忠臣來日會不會是竊國之臣。

興昭殿上，看着單膝跪地的秦大將軍，興昭帝緩緩開口道：「既然愛卿有心，那麼朕也不好拒絕。這樣吧，朕給你一道聖旨，命蒙恬與你在仙霞關交接。愛卿只領四萬黑狼軍，夠否？」

「足矣，臣立誓，定為陛下攻克南國，讓南人再次俯首稱臣！」

「好，愛卿壯志可嘉。傳朕旨意，令秦廣大將軍領黑狼軍攻伐南夷。令鎮南將軍曹休為監軍，引一萬人馬為平南後援。若秦將軍有難，急速支援，定不能讓秦將軍遇險。兩道旨意就由王特使隨秦將軍一同帶往仙霞關吧。」

「是，臣領旨。」兩人躬身行禮后便退出了大殿。

已是入冬，天氣嚴峻，秦廣還是決定帶上韓軒雅一起往南。秦廣始終是不放心再把韓軒雅留在京城了。上次抗蠻之戰，蒙恬就把韓軒雅「請」到了府上，誰知道這次出征，又有誰熱情好客。起碼秦廣是不敢再賭了。所以這次，顧不得心疼韓軒雅，秦廣毅然決然的帶着韓軒雅迎著風雪一路向南。

雖說風雪甚急，南方風景卻依舊如詩如畫。有如狂野派的畫師，在宣紙上舞文弄墨一般。疾風冰河雪路交相輝映，狂野中透露出了一絲典雅的氣息。藝術總是讓人看不懂卻能有讓人有所感悟，此情此景令趕路的二人心曠神怡。

坐在馬車中的韓軒雅忍不住問道：「小廣，我們日行不過五十里，會不會耽誤你的正事。」

秦廣忍不住微微一笑，說道：「不急，起碼要開春我才會正式進攻。南方無戰馬，我黑狼騎是致勝的關鍵所在。然而寒冬臘月，積雪深厚，戰馬衝鋒不便，不如等春暖花開之時。再說了，有合西王幫我養軍，我巴不得慢點到。」

事實也確是如此，雖說有朝廷的糧草支援，蒙恬可不願意放棄任何收買人心的機會。蒙恬對黑狼軍那是朝思暮想，現在有了機會當然不會錯過。戰後一月以來，蒙恬對黑狼軍將領那是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頓頓酒肉充足，黑狼軍一眾將領竟然被養的油光滿面。

黑狼軍出征之前，秦廣早有將令，若蒙恬領軍，那就往死了吃，吃吐了也得咽下去。這就叫奉令吃飯，吃窮了蒙恬為止，也算是小小的收一波利息。能吃飯才能打仗，廉頗七十餘歲還能一飯斗米，肉十斤，吃不下飯的兵哪來的力氣打仗。

前有蒙恬二十日飛速趕到仙霞關，現有秦廣兩月遊歷名川大山方至仙霞，當然蒙恬希望秦廣永遠到不了仙霞。事與願違，當秦廣和王特使帶着兩道聖旨來到仙霞關時，都護府內蒙恬面色鐵青的跪着接旨，氣得他只咬牙。

剛煮熟的肥鴨，就這樣飛走了，換誰都高興不起來。養氣功夫極好的蒙恬擠出笑臉，拱手恭喜秦廣上任，卻隻字不提虎符交接一事。秦廣明白，再想要蒙恬把虎符吐出來，那是比登天還難。更何況讓蒙恬留着虎符在手，也算是安他的心，讓他在秦廣南征之時可以稍稍安分一些。

送走了蒙恬，兩月來閉門不出的安樂公也可以出府了。世間麻煩往往禍從口出，安樂公與蒙恬之間一貫是不相往來，若交往過多反而容易引起懷疑。索性便不見蒙恬，冷他兩個月，反而可以安蒙恬之心。

秦廣與安樂公劉獻齊聚仙霞都護府，兩忘年交相視一笑，互相拱手行禮。君子之交淡若水，並無酒宴伺候，只有淡茶兩杯，兩人慢慢聊起南方軍情來。

「不得不說，蒙恬還是有些斤兩的，四萬對十萬能大破南軍，也不知道是喜是憂。」

秦廣回道：「我不關心能殺多少，只關心我黑狼軍死了多少人。南王這次卷土從來，看似是一鼓作氣，實則軍士怕戰懼戰。我五年前和曹彪將軍日日在林子裏埋伏是為了什麼？就是為了讓南人知道，他們打個獵都是要被揍的。等這些遊俠獵戶，散兵游勇回到家中，告訴妻兒老小我軍是如何勇猛殘暴。這樣就算南王有所異心，夷民們也不敢再打仗了。」

「攻城為下，攻心為上啊！只是可惜現在暫時動不了蒙恬。你這次功伐南王，不知道又要幾時才能歸來。蒙恬那邊到底什麼時候動手？」

「安樂公勿憂，此一戰不出三月，必將打到南王老窩，把他從南方深處揪出來。他以為有濕地天險便可以高枕無憂了嗎？近日來我陣法有所精進，若是再戰便可以深入沼澤，一舉戰勝。至於蒙恬嘛，先讓他安生一段時間。只是我沒想到他會調五萬玄甲軍到仙霞關，若是此時動手，我大興軍力消耗甚多，到時內憂外患，恐有亡國之危。」

「嗯，此乃老成之言，鎮北將軍泉下有知，可以含笑了。」

「是啊，還有一事，煩請安樂公幫我照顧一下軒雅。此次出征，路途艱辛，我不放心，就把她留在你這吧。」

「哦，是當年鎮北將軍府老韓的女兒是吧。你安心打仗，既然是故人之女，我定會好生照看。」

兩人一同舉杯，以茶帶酒，一飲而盡。

仙霞關後山中，埋伏好的三千修士已無用武之地。安樂公和秦廣本想在此截住蒙恬，但蒙恬此次返回京城，有先前調往仙霞的五萬玄甲軍的護送。更何況戰場上，蒙恬只用了四萬黑狼軍。一是想在戰場上親眼看一看黑狼軍的戰力，另外就是保存五萬玄甲軍的軍力。畢竟這是蒙恬第一次南征，這樣一個老狐狸怎麼會沒有後手。蒙恬能從偏遠西方的都尉之家搖身一變為征西將軍，更是有封王之榮光，靠的就是狠辣果決，小心翼翼。

在茫茫無際的南方沼澤中，只靠戰馬步卒是難以深入的。仙霞關此時駐紮的數千修士是不小的戰力，秦廣向安樂公借了這接近五千修士用作征南奇兵，安樂公欣然應允了。

見過安樂公的秦廣來到黑狼軍中，只見全軍跪迎，喊道：「恭賀秦將軍歸營。」

由此可見秦廣在黑狼軍中威望之高可以稱得上，只知有軍令，不知有皇命的地步。這也是興昭帝忌憚秦廣，並讓蒙恬統領黑狼軍的原由。直到這次黑狼軍在蒙恬手下立下了大功，說明黑狼軍就算換帥，也是服從命令的。因此興昭帝才放心把黑狼軍再交給秦廣。

秦廣緩緩抬起手，示意全軍免禮，嚴肅的眼神落在夏侯統領以及幾個都尉身上，隨即說道：「你們幾個，隨我進賬。」

「是」，軍中幾個將領起身面面相覷。

秦廣看起來並沒有重新掌軍的激動，也沒有許久不見老部下的欣喜，眾將皆不知是何原由。只得安靜的跟在秦廣身後，略帶焦慮的進了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