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回憶很美也很痛心
我的父親毫無家庭責任感，一輩子像個和尚一樣，活一天是一天，在他的世界觀里，只要自己活着，活的舒服，玩好玩開心就行了，別的都不用管。
這也註定了，媽媽要勞苦一生的命運。
十幾歲的時候，很多時候，我當着爸爸的面，問道，爸，你當初為什麼要結婚？為什麼要孩子？既然要家，為什麼從來不顧家？讓我媽這麼苦，這麼累，你還對她對說三道四的，各種不滿意，你還像個男人嗎？……
每一次，我問他，他都是沉默不言的走開了。
對於父親，我們很他，不是怪他沒本事，也不是怪他不能賺錢，而是怪他一點不顧家。有點錢，就喜歡死賭！而且從來賭錢都是嫌小不嫌大，有多少，就輸多少。對家裏花幾毛錢買斤爛菜葉子，都捨不得。
我媽喂的雞，下幾個雞蛋，就算幾塊錢，也要拿到集市買了，留做賭資，而捨不得給我們吃。媽媽阻礙他買雞蛋，不是被罵，就是被打……
小時候，在我的記憶中，父親就是一個賭鬼，同樣也是一個吝嗇鬼。可以連續賭錢48小時，可以輸幾百塊錢不眨眼。但是給家裏花一分錢買菜，就像割他的心頭肉一樣疼！他也害怕出去工作，每次出去工作，一般半個月左右，賺點回家的路費，就回來了，經常空空而歸。那時候工資很低，一天只有一二十塊錢的工錢。
匆匆回家，主要還是捨不得他的賭場，因為在麻將桌上，才會找到他的靈魂……
記得在我上小學一年級的時候，家裏建了一個平房。這是在當時方圓幾十里地，少有的幾個房子，比如今村裏的別墅還稀有。房子剛蓋好的那幾個月，幾乎每天都有小夥伴也有大人去我家的平方頂上看看，很好奇這個水泥建築。也很好奇我家居然有這麼多錢，竟蓋起了周邊村裏唯一的平房！
當時村裏，家家幾乎都是茅草屋，土房子，只有一兩家是磚瓦房。我家外表和樓房一樣的平房，顯然是村裏最高配置的房子。
新房也是媽媽一個人養豬，養牛，養雞，一年年的積蓄。曾經餵養一些家禽，爸爸媽媽也是吵架無數次，爸爸捨不得花錢買家禽幼崽，更捨不得把糧食喂它們。
媽媽經常被爸爸打的頭破血流，最終還是媽媽不住的痛哭，讓爸爸屈服，不甘心的掏點錢，給媽媽買家禽幼崽。
養牛，養豬，餵雞，媽媽經常是白天帶着我和姐姐去放牛，找一些野菜回家餵豬餵雞。
爸爸不管不問家裏的一切，每天幾乎都是，吃飽了，把碗和筷子往桌子上一丟，然後匆匆忙忙去就去賭場，在麻將桌上尋找逍遙快活。
說了也奇怪，那時候家裏的豬，牛，還有餵養的雞，也很奇怪，出奇的聽話。有時候媽媽在外面放牛，不能及時回家，兩頭大肥豬翻出豬圈，在附近吃點野草什麼的，然後自己就跳回豬圈睡覺。
有一次在外面放牛，媽媽讓我和姐姐照看着，她臨時回家餵豬一下，也給我們帶一些午飯過來。我和姐姐還小，貪玩不懂事，結果把那頭大水牛給放丟了。
我和姐姐只能哭着回家，在回家的路上，居然驚訝的看見，媽媽拉着牛朝我們走來！
大概六七里路，老牛居然自己回家了！
「你們兩個小牙子，放牛都能把牛給放回家了，還好咱家老牛聰明，自己回家了，你們下次放牛要早一點哦。要是遇到壞人，牛就被偷走了。」媽媽一臉微笑，也沒有一點生氣的樣子。
我們姐弟兩不住的點頭，也不敢說話。生怕被責怪。
90年代，一頭大水牛，幾乎是家裏全部的家底，我和姐姐不懂事，但是也知道老牛的重要性。老牛除了可以耕地，還很值錢。
媽媽一邊說着，一邊把老牛拴著路邊的一顆大楊柳樹上，然後拎起滿是香氣菜籃子，我們三個人坐着附近的草地上，吃飯，吃着上午在野外找的野菜。
那時候的天空很藍，飯菜也很香，野菜的香味，至今還在腸道和心中飄蕩……
吃飽后，我們躺着柔軟的草地上，聽着媽媽動聽的歌聲，享受着春風的輕撫，和暖陽的沐浴。那一刻，我們感覺和吃一碗紅燒肉一樣的幸福。
我們的家，有媽媽姐姐和我，就夠了，一樣很美好。也不需要任何一個多餘的人來打擾。
剛剛蓋新房，幾乎掏光了家裏所有的積蓄，還從我老姨家借了兩千多塊錢。老姨家，也是我家這裏唯一能借到錢的親戚，關係也是最親的。
當時家裏一百多塊錢學費也交不起，也不好意思再向我老姨家借錢。別的親戚也借不到錢，因為家裏窮，別人也看不起，怕還不起。
我不得已輟學過半年，媽媽為此很是愧疚，現在偶爾提起這件事，媽媽也是滿眼淚光。但是爸爸還是以前那樣，只要有點錢，就去賭。
平日裏，我們吃一塊肥肉都是奢侈的想像，但是爸爸賭錢輸錢，從來都是不眨眼睛，自己開心就好。
為此母親和他吵架了很多次，但是沒有一點用。每次吵架過後，父親都會把母親打一頓，我和姐姐都很小，只能看着媽媽蹲着地上哭泣。我們也恨爸爸，可一點幫不了媽媽。有時候也能和媽媽一起蹲在地上，三個人抱在一起哭泣……
有一年中秋，媽媽讓爸爸中午去買點菜，好過中秋節。每年中秋節，春節，鄉下人再窮，也要弄幾個菜，弄點魚肉給孩子開開葷。
那天中午，媽媽早早煮好了米飯，坐等爸爸買菜歸來。我們在家裏等了很久，都快到下午一點了，還沒有見爸爸買菜回家。那一刻，媽媽不用猜就知道他又去賭錢了，媽媽說了句：「真是一個不要臉，沒人性的東西！什麼時候都忘不了死賭錢！」說完，媽媽去拿了把剪刀放口袋裏，就氣沖沖的朝門外走去。
媽媽去賭場看着他賭錢，看着他賭完錢結賬，把一百多給了別人。那十幾分鐘，媽媽的心中彷彿有一顆核彈在爆炸，在燃燒，滿心的憤怒。眼裏卻是微笑的看着眾人。等著麻將桌散場，和我爸空手回家。
一路上，兩個人都是沉默著，低着頭，加快腳步走路。
九幾年那時候豬肉才四五塊錢一斤，野生大鯽魚一塊錢左右一斤，什麼龍蝦，螃蟹，那時候幾毛錢一斤，在鄉下都沒人要，餵豬，豬都不吃。
回家后，媽媽偷偷拿了把菜刀藏在身後，然後滿心的怒火，瞬間都爆發了出來，還沒有罵他幾句，我爸習慣性的伸手過來要扇我媽媽的臉，但是這一次卻沒有以往打的順手。
他剛剛伸手要打，我的母親便把提前藏好的菜刀抽出來，一刀狠狠地砍上了去。鮮紅色的液體，瞬間從我父親的手腕上噴流了下來。
我的父親，氣急敗壞，伸另一個手來打，我的母親又是狠狠一刀砍過去，雖然這一次沒有砍到，也可能是她故意不砍的。
但是此刻，徹底把那個平日裏，只能在家中飛揚跋扈的男人給鎮住了，嚇傻了。
「你tm瘋啦？！想死啦？！你想殺人啦？！！」我的父親捂著鮮血直流的一個手臂，一下子癱坐在地上。嘴裏低聲細語，罵了幾句，然後閉上眼睛，頭仰靠在屋內的土牆上。
讓他萬萬沒想到，平日裏一打就哭的女人，今天居然像頭老虎一樣嚇人，剛剛幸好躲閃及時，要不然她的菜刀砍到手臂的骨頭裏！
「既然你不要臉，我舊照不要臉待！你不是喜歡死賭嗎？讓你沒手沒脛，我看你以後怎麼去賭錢！」媽媽惡狠狠的對他說道，然後回首看了看我和姐姐，這兩個營養不良，骨瘦如柴的孩子，「你不想讓我跟孩子活着，我也不會讓你活着！不信你有種下次再去死賭錢看看！看我不砍了你！」
媽媽說完，把菜刀重重的扔在我爸的腳下。
菜刀與地面哐當一聲碰撞，嚇的我爸猛然睜開眼睛，坐着地上捂著傷口，在土牆年快快后移了一兩米。生怕被眼前這個女人，真的結果了。
媽媽見他沒有一點反抗的意思，也放鬆了警惕，媽媽的口袋裏還有一把剪刀，本來打算在賭場上，就對他動手的，但是我媽最終還是忍住了，還是給他在外人面前，留足了面子。
我爸坐在地上仰臉頭靠着土牆，紅濁的眼睛時而微張，時而禁閉，口裏喘粗氣，一副痛苦要死的樣子。有氣無力的，重複說着：哎呦喂~，哎呦喂~，沒想到你這麼毒啊！想要人命啊！疼死我了，哎呦喂……
「你不想活，死了算了，要你也是多餘的，還浪費米面！」媽媽氣凶凶的朝他說道，然後指著站在一旁發獃的我和姐姐，向他示意，「你看看哪家男人像你這樣？一天到晚死賭錢，捨不得一分錢給我和孩子買點吃的，兩個孩子瘦的，瘦的，只剩皮和骨頭了。你這個豬.狗不如的東西，你看看你還有一點良心嗎？我要是你，就撞牆死了算了！」
媽媽說着，就摟着我和姐姐坐地上痛哭了起來，看到媽媽傷心的痛苦，我和姐姐跟着也哭了起來。凄涼悲痛的哭聲，引的一群村民過來圍觀，安慰。我爸見人多，自知理虧，捂著還在流血的手腕，偷偷的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