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精神與食物的選擇
「解除警戒！」
王鋮回到營地，對已經誇上戰馬的戰士們下達了解散命令。
只是幾個孩子，沒必要興師動眾的。
這段小插曲過後，營地內又恢復了往常模樣，幹活的幹活，吃飯的吃飯。
只不過，戰士們的眼睛或多或少都會關注一下新的焦點，就是那五個蠻族孩童。
王鋮沒有管他們，審訊、搜集情報的事情，一直由三排長鄧昌負責，所以這幾個孩子剛到營地，就被三排扣下了。
「你們的部族位置在哪裏？有多少人？還有沒有吃的？」
鄧昌一張冷臉，真的像審犯人一樣問詢著滋滋發抖的孩子們。
「我們的部落在那邊，有多少人我也不清楚，大家都已經沒有吃的了，不然我們也不會找到這裏。」
會說秦話的孩童壯著膽子一一回答了問話。
他只是個孩子，保密工作他不懂，況且，在他的認知里，秦軍遊騎兵不好但也不壞。
他們並沒有像羅馬治安官那樣搜刮部落里的糧食和財物，唯一讓男孩不舒服的是秦軍遊騎兵會時不時遊盪在部落周圍，這讓他很沒有安全感。
兩人就這樣一問一答大概談了十多分鐘話。
鄧昌看也問不出什麼新情報了，就向不遠處的王鋮走去。
「還是一些可有可無的情報，唯一還算有用的，就是蠻族已經陷入飢荒，扒樹皮的範圍已經擴大到我們這裏了。」
來到近前，鄧昌說着話，順手拿起毛刷幫王鋮梳理著戰馬。
「好事。」
王鋮忙着打理戰馬，隨口回了一句。
「確實是好事，枯瘦如柴的敵人總比精壯敵人要好對付的多。」jj.br>
鄧昌此人精於頭腦，大多數時候，他可以甄別出有價值的情報並匯總。
所以王鋮才將審訊、甄別情報的差事交給了他。
「我看全連就你小子最精。」
王鋮打着哈哈，不住誇讚道。
「他們怎麼辦？」
鄧昌嘿嘿賠笑了一聲，指著遠處那幾個蠻族孩童，徵詢着意見。
「先押著吧，軍團沒有新命令下達之前，這處臨時營地還要繼續用。」
王鋮想了想，蠻族的活動範圍已經到了這裏，營地隨時都有暴露的可能，但能繼續用還是不要輕易換地方。
現在寒冬飛雪的，在凍土上新開營地，這需要耗費的精力，真的得不償失。
況且，對蠻族的軍事行動已經開始，最遲不出半個月，秦軍主力的先頭部隊就會到達這裏，如果能堅持到那時，他們就會有新的任務。
鄧昌也沒什麼再和王鋮說的了，回到三排坐在火堆旁，繼續吃着未吃完的午飯。
「連長怎麼說？」
三排一名騎士湊過來對着蠻族孩童努了努嘴，開口問道。
「先押著。」
鄧昌隨口回了一句。
「連長還是有點人情味的嘛。」
騎士吃着牛肉，笑呵呵的打趣道。
「還能怎麼辦，都是些孩子。」
鄧昌也回頭看了一眼蜷縮在雪地里凍的滋滋發抖的蠻族孩童，冷峻的眼神中，多少帶着一絲憐憫。
而孩子們此刻也在看着他，只不過他們看的更細緻，細緻到能看清鄧昌將一塊水煮牛肉扔進嘴裏咀嚼的每一個細節。
「莫斯，你多久沒吃過肉了？」
「記不清了。」
「我吃過一次，大酋長大婚那天，我分到一小塊煮內臟，真的太好吃了。」
「我沒吃過。」
幾個孩子互相小聲嘀咕著，看着秦軍騎士們一塊塊吃着牛肉，拚命的吞咽著口水。
「你們想不想吃肉？」
最先聊起話題的小男孩，開口問著身旁同伴。
「想吃！」
孩子們雙眼放光異口同聲的回答道。
對於他們來說，平時能吃上穀物加野菜鹽巴做成的糊糊就已經很開心了。
肉、麵包，只有成年部落戰士才有權利享用，老人和孩子，只能餬口度日。
更不用說現在這種極端條件，部落里已經很多人被餓死了，也許明天他們就會被餓死。
在極度飢餓的孩子們眼裏，豐盛的食物就在眼前。
只要騎士們肯施捨他們一些，哪怕只是一小口，孩子們也有勇氣可以再多活幾天。
「不要想了，他們沒義務也沒有那麼好心把食物施捨給我們的。」
會說秦話的男孩，給小夥伴們潑著冷水。
從故鄉一路走到這陌生的東方，他們都是親歷者。
這一路走來，除了戰爭和驅趕，他們得到了什麼，沒有施捨更不會有憐憫，只有無助和飢餓。
他不相信，這些秦人會對他們另眼相看。
「那我們拿東西和他們換怎麼樣？」
男孩還在幻想着能吃到那美味的食物，窮盡辦法的說服著同伴們。
「換？拿什麼換？你身上是有金銀財寶，還是有他們感興趣的東西？」
會說秦話的男孩自嘲道。
他們身上，除了連牲口都不吃的樹皮，還會有什麼？
「菲力特，求求你，讓我們活下去。」
男孩叫着他的名字，懇求道。
菲力特為難的低下了頭，他雖然是羅馬外籍軍團萊茵哈特將軍的兒子，但他身上確實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了，除了母親留給他的遺物。
他很痛苦，這一路走來，他已經什麼都沒有了，母親病死在了路上，而自己的父親，貌似已經拋棄了他。
而讓他還能堅持活下去的信念，就是身邊這些小夥伴們，他想讓同伴活下去，讓自己活下去。
菲力特艱難的從懷中掏出一枚黃金戒指，這是他母親的遺物，也是他身上最值錢的東西。
「我去試試。」
菲力特咬牙下定決心后，向秦軍騎士走去。
來到鄧昌身前，他怯懦的伸手碰了碰對方手臂。
「幹嘛？」
鄧昌回頭瞅了瞅這個枯瘦的男孩，詢問其來意。
「我可以用這枚戒指換一些食物嗎？」
菲力特強忍着情緒，說明了來意。
「啥東西？」
鄧昌咬了一口胡餅，有些好奇的接過菲力特遞過來的戒指。
定睛一看，是一枚做工精美的黃金戒指，上面還鑲嵌著三顆不同顏色的寶石。
當鄧昌接過戒指的那一刻，菲力特的內心終於崩潰了，忍不住放聲哭了起來。
壓抑在心底最深處的恐懼、無助、悲傷陣陣襲來，讓他越哭越厲害。
他什麼都沒有了，因為一口吃的，母親留給他的最後一點精神撫慰也即將失去。
這個世界，對他而言已經沒有了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