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深似海
「用兵一事，眾卿有何議意？」
贏照輕咳一聲，問起殿前三閣老。
此話問出，殿下眾人又回到了之前模樣。
太尉隻字不說，御史大夫頭頸低垂，閉目聆聽。
荀彧眼看又把話語權逼到了他這裏，不得已，施禮回道。
「蠻夷聲勢浩大其族人不下七十萬眾，如用刀兵，或需大軍三十萬。」
贏照一聽，不禁冷哼出聲。
「丞相可真是大手筆啊，輕輕一句話，我大秦半數甲等軍團，西部乃至西北部全部軍隊都被你調去打仗了，那西部和西北部又該誰來守衛？」
這句話說出，任誰也能感覺出來聖上已經動怒。
也不知荀彧今天是怎麼了，說出來的話總是這般天馬行空。
這讓御史大夫盧邴多少皺了皺眉頭。
在他印象里，一向周正緻密的荀彧，不該如此平庸才對。
「臣慚愧。」
荀彧就像什麼也沒感覺到一樣，面色平靜，依然不卑不亢的請罪道。
「張祿，朕記得你應該不聾不啞吧，你這個太尉是不是也該動動你那張金口了？」
贏照強壓着火氣，不再理會荀彧這個滾刀肉，轉而冷眼看向異常平靜的太尉張祿，話語間已經掩飾不住心中不滿。
朝堂政斗，這本是贏照希望看到的。
權臣黨爭的越厲害，則皇權越加穩固。
但凡事都要有個度。
張祿這一次做的實在是太過火了。
平時驕橫跋扈，爭權奪勢，贏照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由他鬧騰。
但張祿居然在他面前，給新任丞相難堪，這無異於是在蔑視皇權。
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嘴臉，又是給誰看呢？
這讓贏照看向張祿的眼神，越加冷厲。
「啟稟陛下，我大秦西部近年民亂不止，東塞琉古王國又興內戰，所以，帝國西部軍團不可動，而我大秦西北部幅員遼闊，草原部落眾多，如從西北部抽調兵力，至多不過二萬。」
張祿總算開口回道。
只不過，此時他的表情，略顯一番得意。
那意思讓人看去，就像是在說，如今的朝廷離了他張祿，是不行的。
「從遼東武威軍抽調一部分兵力吧。」
贏照開口說道。
作為大秦帝國皇帝，他對軍隊部署以及防務，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秦軍在西部軍力薄弱，是萬不可輕動的。
也只有剛平叛結束的武威軍還能調動，至於持續遠距離調動會不會造成軍中不滿，他也管不了這麼多了。
「稟陛下，遼東距通古地區萬里之遙，恐鞭長莫及啊。」
張祿提醒道。
「武威軍團第二十八騎軍不是還有一個輕騎師在代郡嗎，臨時借調給北方軍吧。」
贏照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道。
「是。」
張祿再蠢，也不會公然忤逆皇帝，只能欣然應下。
「具體軍事部署就由內閣議定吧。」
贏照留下這句話，起身向後殿行去。
「陛下，此次軍費又該如何定奪？」
荀彧在這不合時宜的關口，開口問道。
「你是擺設嗎？」
贏照頭也不回，扔下這句話，任由三人自去頭疼。
朝會散去，三人行出大殿。
張祿和盧邴客氣幾句后，大步離開，期間是正眼都沒看荀彧一下。
荀彧心中毫無波動，目送太尉離開后，來到盧邴身前。
「今日多謝盧大夫了。」
隨後拱手，不知為何道謝。
「荀相這是何意？」
盧邴揣著明白裝糊塗，捋著鬍鬚問道。
「朝堂之上盧大夫一言不發，這已經是給荀某留了臉面。」
荀彧點明道謝的用意。
都是人精，他不相信盧邴不明白這個謝字的含義。
張祿朝堂上明擺着給他這個新丞相難看。
同為三公的盧邴卻一言不發。
從側面來講，盧邴間接的認可了他。
「既然荀相如此說了，盧某倒有些心裏話，想說與荀相聽。」
盧邴微微點了點頭，這才是他認識的荀彧，隨後開口徵詢道。
「盧大夫請說。」
荀彧難得的掛起一絲笑意，拱手請到。
「內閣三公乃國之脊柱，大秦不能亂，為了大秦，你也應該體諒聖意。」
盧邴也不再裝模作樣，開門見山的說道。
「盧大夫此言又是何意？」
荀彧微微皺眉。
「丞相乃百官之首，有些事情，不是你想或者不想，太尉勢大玩弄權柄，陛下心中自有衡量，而丞相您，潔身自好，枉得一身清凈，在其位而不謀其政，您這是在逼陛下興殺伐之事。」
「這又從何說起？」
荀彧說出這話時，看向盧邴的眼神起了些許變化。
朝中高位者果然沒有一個是庸才，這盧邴更是藏鋒入鞘的大智者。
「我大秦自始皇帝陛下始，既廢分封，行法於天下，到聖祖時，更是以民為基，以法為梁，而士大夫，就是這撐梁之木，頂梁還需梁木三五根，哪根木頭只需長出一寸，這梁就歪了，帝王之術，乃權衡之道，丞相以為，陛下會讓太尉這根撐梁木，長出些許嗎？」jj.br>
盧邴看透一切的說出這句話。
內閣三公，除去已逝老丞相何晉，就屬他任職時間最長。
在這樣玩弄權柄數十年的老臣眼裏，什麼事情藏的住？
「……」
荀彧沉默了，他沒辦法反駁。
因為他確實也是這麼乾的，新任丞相懶政而使太尉獨大，他就是要逼贏照動殺心。
「一人勢大，您這是在逼陛下動刀子，或者，您本就希望如此，原由在哪，盧某不想知道也不關心，但荀相可否聽盧某一句，現在並不是個好時機。」
盧邴幾乎是把話說到了明面上，這句話如果傳到了張祿耳中，無異於是太尉系與御史系決裂的開始。
「話已至此，還請盧大夫明示。」
荀彧也聽出了話中意思，也就是說，盧邴並不反對搬倒太尉這棵大樹。
既然方向是相同的，荀彧還看不清這其中道理，能得到指點自然最好。
「戰事又起，不知又有多少人遭殃嘍。」
盧邴輕嘆一聲，扔下這句話，甩甩袍袖出宮去了。
他並沒有明說，但荀彧已然全都明白。
明白了其中道理，荀彧不由得冷汗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