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十八年後

昆崙山巔。

終年銀裝素裹。

雲霧繚繞。

一座破舊的小木屋孤零零的立在山巔，升起了裊裊炊煙。

在小木屋前。

一位白髮蒼蒼的老者負手而立，平靜的望着前方的雲海。

在他的身後則是站着一位俊朗，眸含憂鬱之色的青年。

「七夜,十八年了，你……下山去吧！」

老者聲音滄桑。

「十八年……十八年，你知道這十八年我怎麼過的嗎？你知道嗎？」

陳七夜面色激動猛的衝上前，拎起老者胸前的道袍，咬牙切齒的怒吼道。

這十八年來，為了完成老者那堪稱變態般的修鍊方式。

他不知道吃了多少苦頭，受了多少罪，每天夜以繼日的修鍊。

只睡上三個時辰，為的就是能夠得到老者的認可與關心。

可，即便如此，換來的是，老者對他的修鍊方式更加的殘酷。

若不是這麼多年來，師娘對他疼愛有加，他恐怕早已崩潰，生不如死了。

「七夜，想必這些年你應該很恨我吧！」

老者沉默了半晌，說道。

「恨，怎能不恨！你選的嘛！」

陳七夜咆哮了一聲。

「七夜，這個世界就是這麼殘酷，我都不能選，你以為你能選嗎？

知道這些年，為什麼我要讓你努力的修鍊，並且對你那般的苛刻嗎？」

老者忽然問道。

陳七夜愣了一下，沉默不語。

「十八年前，陳家溝發生滅門慘案，一夜之間，屍橫遍野，滿片狼藉，就連村口前的旺財也慘遭了毒手。

我雲遊這此，發現了年僅四歲的你和一名年輕的女子躺在地洞之中。

那年北風呼嘯，大雪紛飛。

你站在這昆崙山巔哭了整整七天七夜，所以，我給你起名陳七夜。

這麼多年來我用殘酷的方式讓你修鍊，就是因為你背負着滅門之仇。」

老者自顧自的說着。

「不……這不是真的，你一定是騙我的，為你這麼多年的冷血無情找的借口，對不對！」

陳七夜猛地抓緊了老者胸前的道袍，咆哮著。

但，見到老者眼中那不可置否的神色，他有些動搖了。

沉默了半晌，陳七夜眼中突然亮起了一道光芒望着老者。

「那……那她是我娘嗎？」

「不是，她只是一個路過陳家溝的寡婦而已。」

老者知道陳七夜口中的那個她是誰，平靜的回道。

「那……那你能告訴我，她的名字嗎？」陳七夜眼中的光芒暗了下去，問道。

「李秀娘。」

陳七夜聞言渾身一顫，無力的鬆開了緊握的雙手，眸中閃過一道震驚。

李秀娘。

那不正是他的師娘嗎！

就在他欲要問些什麼的時候。

老者注視着他，突然說道：「七夜，時候不早了，你……該下山了。」

陳七夜神色突然激動起來，雙手緊握，冷冷的望着老者。

「所以，剛才你說的只是為了騙我下山，對不對！」

老者轉過頭望着雲海。

「七夜，我說的這一切都是真的。」

場面，逐漸安靜了下來。

只剩下這刺骨的晚風，吹得二人的道袍嘎嘎作響。

「不，山下沒有我的家，我要留在山上給您和師娘養老送終。」

陳七夜眸中帶着堅定的神色，不可置否的注視着老者。

老者：「……」

就在這時。

「砰——！」

老者突然伸出右腳猛地踹在了陳七夜身上，並將某個東西暗中打入了他的腦海之內。

「七夜啊，我說的一切都是真的，只是，你若不下山，我什麼時候才可以和你師娘圓房啊！

還有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這小混蛋，心裏打的什麼小九九！

七夜啊！往後還有更重要的使命等着你呢……」

老者望着跌落山巔的陳七夜，喃喃自語。

……

晚風徐徐吹來，

帶着一絲絲涼意。

落日的餘暉，灑落在昆崙山巔。

瀰漫一色，叫人嘆為觀止，恍如人間仙境。

感受到耳邊傳來的呼嘯之聲，陳七夜眸中閃過一絲難以置信的神色。

這十八年，自他記事以來，以往都是被老者帶下山，頂着刺骨的寒風，徒手去攀爬這落滿雪的昆崙山。

但，直到此刻，他終於確信自己被老者一腳踹了下去。

難過，心痛，各種複雜的情緒，瞬間湧入了他的心頭。

一時間，

他五味雜陳，望着山巔低吼了一聲。

「你以為把我踹下山就沒事了嗎？我一定會回來的！」

老者聞言，嘴角一抽。

良久。

良久之後。

陳七夜終於落到了地面上。

他抬頭凝視着山巔，突然發現那裏的氣場散了。

沉默了半晌，

祭出長劍朝山巔緩緩飛去。

此刻，

山巔哪裏還有什麼破舊的小木屋，哪裏還有什麼師父和師娘，有的只不過是一堆落雪而已。

陳七夜孤零零的跪倒在雪地之中，望着空無一切的山巔，淚水不停的在眼框裏打轉，他喃喃道：

「家沒了，師父和師娘也沒了，我又成了一個沒人要的孤兒了……」

「嗚嗚！」

晚風吹得更急了。

山上的溫度一下降低到了零點之下，天空中揚起了鵝毛般的大雪。

瞬間將他淹沒。

就這樣，他在雪地里跪了整整三天三夜，以至於腿腳都變得有些麻木了。

此時，

雲層之中，一名風韻猶存的半老徐娘，望着陳七夜現在的模樣，眼中滿是心疼之色。

「死鬼，要不，還是不要讓七夜下山了吧！」

「綉娘啊，我知道你心疼這小混蛋，但只有讓他下山歷經紅塵蝕骨，這樣才會對他以後的修鍊有一定的好處。

不然，我怕他以後會落得個我這樣的下場。

再說了，陳家溝的滅門之仇，也需要他親手去報。」

老者望着陳七夜平靜的說道。

隨後，

老者像是想到了什麼，壞笑的望着李秀娘。

「秀娘啊！等這小子走後，咱們可以圓房了嗎？」

李秀娘聞言，臉「唰」的一下就紅了，「去死！」

「秀娘啊！別以為我不知道，每次在你洗澡的時候，這小混蛋都在偷看，你心裏清楚卻不說出來……

秀娘啊！這些年，你怎麼就不明白我的心呢！」老者緊握住李秀娘的手，深情的望着她。

李秀娘的臉更紅了，暗暗的淬了一口，「死鬼，你是怎麼知道的？

那你呢？這些年一直都關心着他。

可為什麼總是要在他面前，裝作一副冷血無情的樣子呢！」

……

就在這時。

陳七夜緩緩睜開了許久未睜開的雙眸，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

「老頭子，我知道您和師娘一定就在周圍，我走了，往後您和師娘要好生照顧好自己。」

半晌。

陳七夜從地上緩緩站了起來，望着這個生活了十八年的山巔。

他駐足了片刻，眼中滿是不舍。

他麻木的選了個方向，祭出長劍，整個人化作一縷光，消失在了天際之中。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離開后，小木屋依舊是那個小木屋，孤零零的立在山巔，升起了裊裊炊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