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雨夜山神廟（四）
這並非是久留之地，莫離只是用目光掃了掃小蘿蔔頭，也不多問季曉為什麼帶上他，只是跟季曉一同離開這座寺廟。
沒有人傻到會想跟山神禮貌地道別，只是悄悄地走。
事實也證明這是對的，他們從走廊走到正廳時，可以隱約聽見一陣慘叫聲、求饒聲，最後只剩下了大口咀嚼的聲音，那些逃亡庄丁多半是淪為了腹中食。
看來山神老爺的確是在忙着別的事，最好不要打擾他。
不過他們走得似乎太晚了。
「二位道長，為何不辭而別？是小老兒招待不周么？」
當一行人跑到正廳時，山神突然出現在了大門前，此時他的形象卻不再白髮白須，慈眉善目了，而是另一番可怖模樣。
整張臉都變得烏黑起來，兇惡而又猙獰，嘴上長出犬牙利齒，沾滿著碎肉血漬，牙尖沾染的血液不斷滴落在地上。
雙腿徹底化作一種奇異的紫色樹根，怪誕卻又令人恐懼，真是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這些逃亡庄丁與我們清心門無關，我可以當做看不見。但你要是動了我們，小心我師父把你當柴燒。」
莫離冷笑着，對這墮落山神說道，試圖用師門背景恫嚇一下這個怪物，讓他的心頭稍稍有些顧及。
然而季曉卻不太抱有希望，這怪物既然都攔住自己等人了，想必已是做好了得罪清心門的準備。
「哈哈哈哈……我惹不起，難道還躲不起嗎？！」果然，這墮落山神得意地大笑起來，「我已脫了神道，不受人道信念的束縛，不受此山的束縛，徹底成了鬼道眾生，從此肆意享受血食，天下何處不能去？！」
「就你們這兩個鍊氣小修士，死了也就死了，你們的師門難道還能滿天下地追殺我嗎？！」
儘管墮落山神這些話講得奇奇怪怪，季曉卻是聽得明白——這玩意是從強盜變成流寇了！
他如果還必須要在這一片討生活，自然會怕清心門弄死他，可他能四處流竄的話，那膽氣便自然足起來了。
「師姐，今天恐怕是不能善了了，得幹上一場惡戰！」
季曉對莫離說道，雖然出門在外盡量不要惹是生非，可別人都要把自己殺了吃肉了，難道還得站着給別人殺么？
管他神神鬼鬼，揍他就對了！
「呵，若是你們築了基的師兄來，那還能與老爺我較量一番！可就你們兩個鍊氣小修士，也配與我交手？乖乖淪為我腹中的血食吧！」
墮落山神得意地大笑着，與之前的謹小慎微完全是兩幅模樣，也不再多言語，直接對季曉和莫離動起了手！
頓時間，整個房屋化作懸崖峭壁，到處都是險峻的山岩，季曉感到腳底一滑，險些便墜落下去，幸好抓住了根藤蔓，維持住了平衡。
向下望去，則是深深的山澗，其中散佈着不少人形骨骸，還有饑渴的野獸正在徘徊著，似乎迫不及待地想讓季曉落下，以便食他的血吞他的肉。
淋漓的暴雨傾盆而下，打落在他的身上，打落在叢叢的荊棘上，似乎到處都是絕路，不是殘崖斷壁，便是堅硬刺人的荊棘叢。
空氣中隱約響起冤魂的嚎哭聲，似乎是在深山中迷失的不幸者，永遠在窮山惡水之中徘徊，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這些景象，似乎是人類對深山野嶺的一種種恐懼！
他不知道這些景象是純粹的幻術還是真實，卻也不想親身檢驗一番是真是假，還是盡量不要墜入山澗比較好。
不過他卻可以很容易地感受到一點：這山神真的很不好對付。
「死啊！」墮落山神的聲音如同地震一般，轟隆地作響着。
在這窮山惡水當中，一群群餓紅了眼的野獸冒了出來，有群狼，有老虎，都發出令人驚魂的咆哮聲，兇猛地朝着季曉的身上撲來。
「渣滓！」季曉絲毫不慌，撒出數張黃符，用手指一點，每張黃符都燃燒起來，幻化出一群群小蟲，鑽入這些猛獸的眼耳口鼻，開始撕咬起來。
這些看似威勢不凡的猛獸，很快就撲倒在地，眼耳口鼻都冒出鮮血來，看來已是被蟲子給吃掉了內腹腦髓。
若是普通的鍊氣初期，恐怕還真有可能在這些猛獸手中喪命，畢竟雙拳難敵四手，體內那少得可憐的真元，也難以催動出威力過得去的範圍法術。
但季曉對多種法術都瞭然於心，自然知道該怎麼用最少的真元，打出最好的效果，就這種小把戲，卻是拿他不下！
令他生疑的是，莫非這看起來威勢赫赫的山神，只會用這種小把戲么，只是紙老虎么？
答案是否定的！
他回過神來，卻是驚駭地發現，那墮落山神的本尊雖未對他出手，卻是在全力地攻向莫離！
只見那墮落山神的本尊瞬間出現在莫離的背後，手爪劃出深綠色的軌跡，只此一擊，便險些將莫離開膛破肚了……
就像山間的野獸一般，沒有花里胡哨的動作，只有最快的速度，最致命的殺傷！
不過清心門的道人，卻是有很多花里胡哨的把戲。
莫離化作一灘青水，轉眼間在二三十米外重聚成形，臉色蒼白如紙，彷彿差點就徹底死了。
季曉也是心中震駭，他雖然什麼都會一點，卻也沒有莫離這般的水法造詣……
如果那墮落山神選擇攻向自己，那在這純粹的力量與速度面前，他根本就無力應對！
「哈哈哈，小姑娘，以你這淺薄的修為，這種法子，你又能用上多少次呢？！」
墮落山神譏諷地笑道，然而卻一點都不開心的樣子，反而滿臉都是怨念。
「你們對我祈求時各種恭敬，但我盡心儘力地為你們做事，你們卻總會覺得，我沒有完全滿足你們願望，反而對我生怨，對我咒罵！」
「久而久之，我也學會了陽奉陰違，當面說一套，背後做一套。神也是我，鬼也是我！學會了……無法滿足的貪婪！」
墮落山神憤怒地咆哮著，彷彿要將對人的怨念，統統發泄在季曉和莫離的身上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