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0章 匕見
長河紀元已然不存。
只剩下一顆心臟還在跳動。
除此之外，唯有近乎無窮無盡的毀滅氣息，充斥於不可見亦不可知的混沌霧氣之中。
在那顆猩紅與灰暗疊加的心臟對面，一道輪迴漩渦若隱若現，緩緩旋轉。
還有一尊模糊不清的身影，彷彿融入寂滅氣息，與輪迴漩渦連為一體，兩者卻又相互排斥，給人一種格格不入的矛盾感觸。
時間一點點過去。
或許在終末之劫籠罩下，早已經沒有了時間的流逝。
心臟一直都在按照固定韻律跳動，一邊抵擋着終劫寂滅氣息的壓迫與侵蝕，一邊竟然還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外膨脹。
暗紅心臟孕育生機。
混沌霧氣充斥死意。
而在生死輪轉之間，赤練紅線開始加速蜿蜒游轉。
從血色心臟之內不斷擴張，從無到有構造出其他臟腑，甚至是軀幹以及四肢，都在赤練紅線的蔓延中漸漸成型。
唯有頭顱所在的位置空空如也，似乎是被某種力量壓制，一直沒有從脖頸內長出。
咔嚓！
咔嚓咔嚓！
幾聲脆響在寂滅氣息之中盪開。
肅立於輪迴漩渦前方的模糊身影動了，牠上半身微微前傾，似乎是在觀察前方發生的變化，連帶着後方的漩渦加速旋轉。
與此同時，還有一道冰冷扭曲的聲音，從加速旋轉的漩渦之內傳出，「你竟然能吸收終末之劫的寂滅氣息，並且將其與自身生命氣息融合，構建出這尊位於生死之間的軀體。」
「吞噬寂滅氣息非我本意，不過是面對終末之劫壓迫下的被動選擇而已，只是我也沒有想到，由壞轉空的終末之劫，並沒有以雷霆萬鈞之勢將我毀滅，反而讓我在順其自然中體悟到了一絲輪迴真意。」
衛韜嘆了口氣，頓時引起霧氣涌動，猶如颳起一道狂暴罡風，「至於我現在的這具身體，主宰前輩聽說過刑天嗎，我現在就是這位遠古天神的樣子。」
「雙乳化眼，肚臍化嘴，只可惜缺了一柄斧頭，這可是至關重要的趁手武器，不然我就要嘗試一下能否將你直接砍死。」
時空主宰沉默許久，「面對脫離輪迴苦海，抵達永恆彼岸的，你的選擇竟然是繼續在此間沉淪，甚至還要取走吾這個領路人的性命？」
「領路人？」
衛韜微微一怔，旋即笑了起來，「這倒是個很有意思的說法，但可惜你並不是人，甚至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生靈，最多只不過是各個紀元修行者對於輪迴的惡意凝聚罷了，所求的應該並不是脫離苦海追尋彼岸，而是因為對生死輪迴的恨意，要遵從本能去破壞掉整個輪迴體系。
所以從根本源頭上看，你我別說聯手合作，甚至連求同存異的基礎都不存在，又怎麼能讓我將你當成人來進行交流？」
「你說的也有一定道理，但是你似乎忘記了，你的存在本身，無論是真靈神魂，還是與真靈融合的彼岸凈土，都不是成住壞空輪迴造物，由此說明在成住壞空輪迴之外，確實還有着其他世界的存在。」
悠悠嘆息聲響起，虛幻身影停止變幻，化作一張沒有五官，卻又彷彿包含了所有表情的扭曲面孔。
與此同時，虛幻迷霧悄然顯現，環繞那張扭曲面孔涌動盤旋。
迷霧中充滿死亡寂滅之意，卻又隱含一抹熾烈生機，兩者相互排斥，卻又融為一體，最終變成一隻黑白分明的眼眸，鑲嵌在那張扭曲面孔中央位置。
唰！！！
獨目緩緩眨動，內里一道漩渦漸漸升起，看上去和生死輪迴的具象並無二致。
恢弘浩瀚的聲音從漩渦內傳出，「你的存在，預示著輪迴之外並非荒蕪，因此唯有將其真正毀滅，才有機會打破宿命超脫而出。」
衛韜思索片刻，「我看不到輪迴之外，更不知道外面是否真的存在，那麼橫跨無盡苦海，抵達永恆彼岸，或許只是無端的臆想而已。
所以於我而言，最穩妥的應對就是延續以往慣例，至少在有確定信息前不能打破現有規則。
至於你，除了交纏扭曲執念形成的意志，剩下的便只有深入骨髓的恨意，因此我並不相信從你這裏說出的每一個詞語.」
衛韜慢慢說着，無頭身軀盤膝端坐，彷彿與寂滅氣息融為一體，渾然不分內外彼此。
扭曲面孔低沉咆哮，聲音層層疊疊，猶如無數生靈在齊聲吶喊，「你身為外來者，竟然被已成死水的輪迴同化至此，非但放棄打破輪迴，超脫而出的機會，甚至還打算以身為祭，補全輪迴出現的那道裂隙！？」
轟！！！
輪迴漩渦陡然生出異變。
內里幻化出無數光怪陸離之景象。
那是各個紀元從誕生之初，到繁盛發展，再到腐敗衰落，最終寂滅虛無的全過程。
成住壞空，生死輪轉，盡在須臾之間顯現。
忽然，所有一切猶如夢幻泡影，瞬間消散於無形之中。
下一刻，輪迴漩渦毫無徵兆被撕開一道裂隙。
那張扭曲面孔連接的身體從中一步踏出，無數手臂向上高高抬起，又同時向下猛地蓋壓落下。
就在此時，衛韜猛然起身。
他同樣向前踏出一步，同時一手指天，一手觸地，然後雙拳齊出交匯一處。
左拳主生機，右拳主寂滅。
雙拳碰撞之下，剎那間在身前形成一隻緩緩旋轉的漩渦，幾乎和時空主宰身後的輪迴漩渦完全相同，簡直像是同一個模子裏面復刻出來的一樣。
兩隻漩渦越來越近，時間彷彿完全靜止下來。
生死輪轉，成住壞空，同時在兩個漩渦內顯現，猶如鏡子內外的倒影。
終於，雙拳與無數手臂正面相撞。
兩隻輪迴漩渦也合於一處，剎那間上下四方一片灰暗，沒有時光的流逝，也沒有空間的概念，所有一切都陷入到破碎扭曲之中。
就在此時，一道充滿扭曲的咆哮自漩渦深處傳來。
「輪迴就不應該存在，你還打算將其修復完好？」
「不，不對，你竟然妄想以身合道，試圖掌控整個輪迴體系」
衛韜對此恍若未聞，徑直朝着那道幽暗身影迅速靠近過去。
直至穿過茫茫迷霧，來到一條細如髮絲的裂隙近前，才終於緩緩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