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來花開》下:花語外傳(三十六)

《春來花開》下:花語外傳(三十六)

花語外傳(36)

2010年8月28號晴

花語:

這幾天真是多事,送王誠穎、王誠冉、劉小洲去縣城上學,為王誠燦、李瀟方几個考上大學的學生舉辦升學宴,陳老師隨分子,真像北方庄人了;大姐家外甥劉魯陽任勞任怨的十多年了,想著再進一步,明白他為什麼來找陳老師了,臨時抱佛腳呢;陳老師真行,似乎在給他搭橋鋪路。

兩個孩子希望住上新樓房,等王向新回家再說,只好跟孩子說,房間有異味,甲醛之類的毒氣未散盡,其中考試前搬進去,孩子高興,我卻猶疑不決。

王誠傑也做了陳老師的學生,這個小學生認真極了,跟在陳老師身後亦步亦趨;與陳老師探討古典長篇小說,受益匪淺。

外傳:

劉桂花兩個女兒,一個上高一,一個上初一,都在縣城學校,原本秋季開學要搬到城內新房子住,孩子也很高興,但被劉桂花以房子內的甲醛異味未排除乾淨為由拒絕了,劉桂花說,等你們爹回家再搬家,那個時候房子就乾淨啦。陳方春曾幾次催劉桂花去布置新房,把該搬的東西慢慢搬過去;或買新傢具或搬看著能用上的舊傢具,起碼床鋪衣服孩子的書籍等等的一件件的搬完。陳方春還告訴劉桂花,新裝修的房子最好自然通風去異味,三個月可以了,而且這三個月都在三伏天。劉桂花說她二哥天天去新房開閉窗戶,通風很好。再等一個月搬,急不得。陳方春說,十月底一定要般的,孩子們等不及。

那天劉桂花送王誠穎王誠冉上學,陳方春問,不是九月一號才開學嗎?劉桂花說,新生軍訓。陳方春說,初一也軍訓?孩子可是小啊。劉桂花說,這十多年都這樣,學校不管你孩子小不小。問陳方春去縣城嗎,他大哥來車接。陳方春說,我去看看你家新房子。劉桂花說,那房子你去了四五次了,有什麼看頭。陳方春笑笑說,我看看房子到底有多大異味。車到縣城,劉桂生先把陳方春放在劉桂花新房,他們送孩子進校。陳方春說,那房子鑰匙給我留下。劉桂花看看他,一副不理解的樣子,陳方春說,我去買幾盆花草。劉桂花說,你在家等著我們吧,花草房子里有,沒留給他鑰匙。劉桂花和劉桂生再回去,見陳方春在門口等著,身邊放著一盆棕竹一盆滴水觀音,有一米多高。劉桂花說,家裡有花草了,你又花錢。陳方春說,我看你房內都是些小盆小草,和環境不協調。把花草搬進屋,三個人休息了半個小時,動身回北方庄。路上,陳方春對劉桂花說:「房子可以入住了,該搬家的。」劉桂花說看著陳方春,眼神裡帶著一絲悵惘,低聲說:「我走了,你怎麼吃飯?你是不是煩我啊,攆我走?」陳方春說:「你早晚要搬家的,我在北方庄一時半時的不會走,有時間我去城內看你們去。」劉桂花說:「有你這話就行啦,到時候我會搬的。」劉桂生說:「桂花是不是還想跟著陳教授學習啊,你不懂的地方從網上問陳教授啊。」劉桂花說:「大哥,你別幫倒忙啦,你不懂。」劉桂生哈哈笑了幾聲,說:「當哥的還不知道你那點心思——陳教授你也別多問了,她什麼時候搬隨她便。」陳方春說:「我為孩子好。」劉桂花對劉桂生說:「大哥,你聽陳老師這話,好像他最了解孩子似的。」劉桂生說:「陳教授心善,對孩子全心全意。」

劉桂花剛回到北方庄,她母親領著王誠傑正在家等她。黃芸英說:「你二姐家外甥,

你大嫂家侄女,大學錄取通知書來了幾天了,你們村委怎麼沒動靜啊。」劉桂花說:「今年咱村就王誠燦一個大學生吧,好應付。」黃芸英說:「怎麼能應付,明天就辦升學宴吧,你給書記村長的說說,讓他們通知村裡。」劉桂花說:「我二姐那邊後天去吧。」黃芸英說:「給你二姐打個電話,約好你姊妹兄弟幾個看哪天聚聚好。」劉桂花說:「麻煩你老人家看看黃道吉日唄。」黃芸英說:「擇日不如撞日,哪有這麼多講究。」劉桂花說:「這事給陳老師說不?」黃芸英說:「別麻煩他了,一個外鄉人,讓人家跟著花錢幹嘛。」劉桂花說:「我也是這麼想的,但他幾天前跟我說好了,哪天擺宴要告訴他的。」黃芸英說:「人家是看面子,說句客氣話,你當什麼真。」劉桂花說:「他看誰的面子?」黃芸英說:「看你的唄,看你伺候他這一年的份上。」劉桂花故作驚訝的說:「呵,我這面子好大。」黃芸英問她:「你怎麼還不搬家,孩子都去上學了。」劉桂花說:「我等王向新回來后搬,這月把內,再去去屋內的異味。」就說起上午在縣城陳方春買的那兩盆花草。黃芸英說:「陳教授太會做人了,出手大方,行事周祥,讓我不放心呢。」劉桂花說:「你又哪裡不放心了,不放心誰?」黃芸英說:「這樣的人很有魅力,不覺間會把人的心收過去;我不放心誰,你還不知道?」劉桂花說:「我知道,你老娘怎麼想我還沒數?」說著便給她二姐打電話。

劉桂花和她哥哥姐姐們約好第二天去二姐家給外甥慶賀升學,竟遇到劉魯陽。按說,這事劉魯陽應該參加,但近十多年裡,除非長輩有事,其他往來的禮節劉魯陽沒有參與過,所以劉桂花見到劉魯陽感到意外並不奇怪。劉桂花把陳方春的賀禮交給二姐劉桂蓮,劉桂蓮說什麼也不要,讓劉桂花退給陳方春。劉桂花說,你讓我怎麼退,退出去的禮要麼跟人家有仇有怨,要麼瞧不起人家,讓陳老師怎麼想。劉桂蓮說,這禮你就不該收,咱跟人家陳教授無親無故,人家待不幾天就走了,以後人家有事,咱怎麼找人家去。大姐劉桂芳說:「陳老師看的是三妹妹的面子,你不收,三妹回去真不好說。」劉桂蓮才收了賀禮,對劉桂花說回去替我好好謝謝你人家陳教授。劉桂花說,你最好現在給陳老師打電話,比我捎話好多了。劉桂蓮說,我一個女人家,怎麼好意思跟他說話。劉桂芳說,讓妹夫打電話。劉桂蓮丈夫說我來打。

這時刻,劉魯陽在一邊靜靜的聽他們說話,等他姨夫打完電話,就對劉桂花說:「我聽說三姨跟一個BJ來的教授做保姆,又聽說這個陳教授給北方庄做了不少事,我很想見見他,給他聊聊我工作的事。」劉桂花說:「你的工作和他有什麼關係?他一個教書的先生,懂的你們政界上的事嗎?」劉魯陽說:「三姨,這你不懂了,做學問的無所不通,自古學界與政界不分家。」劉桂芳說:「你想見陳教授,讓你三姨領你去唄。」劉桂花說:「呵,我成了給陳教授拉客的啦。」劉桂芳說:「你這話說的多難聽,好像陳教授做皮肉生意的。」說的一屋子人哈哈大笑。等大家笑過,劉魯陽又對劉桂花說:「陳教授方便的話,最好這幾天我見見他。」劉桂花說:「我問問他吧,不一定見你呢。」劉魯陽說:「三姨,這事你一定成全我的。」劉桂花說:「看把你急的,你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吧?」劉魯陽說:「我直接給您說吧,我最近可能有調動,在梁縣長手下做事,聽說梁縣長是陳教授的學生,我見見陳教授了解下樑縣長這個人。」劉桂花說:「我說呢,你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啊。」劉魯陽說:「我整天忙得暈頭轉向,圍著那些迎來送往文件報告轉,說真話,這活沒有多大出息。」劉桂花說:「要是專門為這事把你介紹給陳教授,他會生氣的;得找個理由,你想想看,怎麼見他才好?」劉魯陽說:「我大舅家燦燦不是這兩天辦升學宴嗎,到時候你通知我,不就很自然的見上他了。」劉桂花說,就這樣辦吧。

兩天後,劉魯陽去了北方庄參加王誠燦的升學宴,劉桂花有意把他安排到陳方春那一桌上。眾人落座,有做自我介紹的,有相互引見的,劉魯陽和陳方春便認識了。劉魯陽以王誠燦表哥的身份坐在下首,陳方春坐在上首,劉桂花從一邊走過看了,發現除了一二把手尊輩較高,其他都是平輩的人,便走近那席上,指著劉魯陽對東位上的一個中年人說:「這是縣政府的劉秘書長,雖然是這邊外甥,可很少在咱村露面,給他換個位置吧。」那青年人說:「嗨,你不說,真不知道呢,哪能讓遠客做下首上。」說著就起身讓劉魯陽過去。劉魯陽說:「這可使不得,一來我是走舅舅家,二來我年輕,您看,整桌子上沒有個比我小的,我坐在這個地方理所當然。」又有幾個人站起身給劉魯陽讓座,劉魯陽堅持不讓。三道菜上席了,座位還沒排好。陳方春說:「劉秘書長,你別謙虛啦,坐我身邊來。」眾人說是是是。劉魯陽說:「待我給大家斟杯酒,賠個禮再過去吧。」說著將桌上的酒杯斟滿,才挪過座位。

酒過三巡,陳方春說:「大家盡興的喝,實在不好意思,我這幾天身體不好,醫生交代了,要戒酒;這喜酒不喝不好,我喝這三杯為止,請朋友們見諒。」眾人陣陣勸說,看著陳方春很是為難,劉魯陽說:「雖說喜酒不醉人,但陳教授既然有醫生吩咐,這三杯酒陳教授表示慶賀之意了,後面的酒隨他老人家的意思吧。」眾人說:「那好那好,今天陳教授偏酒了。」陳方春說:「謝謝大家理解,我以茶代酒,陪大家喝。」

陳方春反客為主,一邊招呼大家吃吃喝喝,聊著共同感興趣的話題,一邊與挨在身邊的劉魯陽說話,問些政府最近的工作重點,劉魯陽的上班情況,就聊到北方庄文化旅遊的話題上,劉魯陽說:「文化旅遊項目本來由馬副縣長管,現在梁縣長親自抓了,我很榮幸被抽出來跟梁縣長工作,這北方庄的事以後好要多向您請教,梁縣長忙,我負責的可能具體些。」陳方春說:「你一個堂堂的政府秘書長不可能只干這個工作,梁縣長管的攤子大,你做他下手,以後接觸的工作範圍肯定越來越廣,好好乾吧。」劉魯陽說:「我以前跟那些文件報告打交道,很多政府事務不熟悉,還得從頭學啊。」陳方春說:「什麼都有開頭,接下來才是考驗你才華的時候。」劉魯陽就想和陳方春深入聊下去,但看酒桌上不是說話的地方,就對陳方春說:「陳教授,你這話一聽就有學問,散席后,我去您那邊喝茶,剛好我有帶來的一罐好茶。」陳方春說:「好啊,我最喜歡和年輕人聊天。」

下午兩點多,酒宴結束,劉魯陽對陳方春說:「您老先行一步,我看看這邊還有幫忙的嗎,隨後到。」陳方春說:「好,我等您。」

陳方春走出大門,劉魯陽走到劉桂花身邊問:「我送給陳教授點什麼好?」劉桂花說:「我看你倆聊得好對脾氣,拉上關係啦?」劉魯陽說:「謝謝三姨了,我和他說好了,等會去見他。」劉桂花說:「陳老師回去要午休的,你等會再去;你帶什麼來了?」劉魯陽說:「我剛說完帶了一盒好茶,其實,什麼也沒帶。」劉桂花說:「你這孩子怎麼說假話,既然說帶了茶,你就拿過去。」劉魯陽說:「我手裡沒有啊。」劉桂花說:「咱這邊人家,誰家有好茶?你找個地方買去。」正說著,雷士晴走過來,問她們聊什麼呢,劉魯陽說:「大妗子,你家有成盒的茶葉嗎?」雷士晴問:「你要茶葉幹嘛?」劉魯陽說:「我去陳教授那邊跟他坐坐,來得急,什麼也沒帶。」雷士晴說:「你去陳教授那邊,得帶好茶,咱們家這茶拿不出門。」劉桂花說:「趁這會陳老師休息,你去鎮上看看。」劉魯陽說:「只能這樣了。」劉魯陽一走,劉桂花給陳方春打電話,說劉魯陽一時半會的過不去,你先休息會。陳方春說,讓他一個小時過來吧。

劉魯陽做劉桂生的車到了鎮上,剛下車,碰到江鎮長,江鎮長問:「劉秘書長,您到北方庄有何貴幹?」劉魯陽說:「喝孩子們的升學宴酒,遇到陳教授了,想跟他聊聊,誇了海口,說帶了好茶去,這不下山買茶葉來了。」江鎮長說:「我那邊有盒獅峰龍井茶,我給你拿去。」劉魯陽說:「這怎麼成?我去茶葉店店看看。」江鎮長說:「您別跟我客氣,我的就是你的。」說完,拉起劉魯陽的手向宿舍走去。

劉魯陽趕到陳方春那邊時,陳方春已經泡好茶等著他。看到劉魯陽攜去的茶,就說:「先喝過我這壺茶,再泡你的新茶。」劉魯陽說:「那我叨擾了。」端起茶杯送到陳方春跟前,自己再端過茶杯,小啜一口,說:「您這茶狀如雀舌,香如白蘭,味醇回甘,是上好的黃山毛峰吧?」陳方春說:「劉秘書長好品位,喝過不少好茶吧?」劉魯陽說:「幹了十多年公務員,喝茶的功夫沒練出來,但喝過不少茶,略知一二。」於是兩人一邊品茶一邊聊天。陳方春說:「在目前看,許多公務員的功夫都下到諂上上去了。其實,公務員的工作特別是執政者的工作很好乾,眼睛越向下看,越覺得工作好做,唯一不得心應手的是掣肘多,婆婆多,所以庸官多,大事干不來小事不願干,一遇挫折便消極沉淪,缺少擔當精神,以致出現懶政;至於貪官,卻大都有大刀闊斧雷厲風行的魄力,可是又禍國殃民,即使有點政績,卻功過難平;能四平八穩的又干不出事業。」劉魯陽說:「您分析的很恰當,真是一陣見血;但每一個公務員都想著升職,不幹活也不成。」陳方春說:「從古至今,基層公務員最苦,慢慢歷練吧。」

劉魯陽聽著陳方春不急不慢的分析,心裡有些著急,便想怎麼把話題引到自己身上,聽到陳方春說道基層工作,正是一個好話題,卻因為激動沒有接過話,陳方春又說道北方庄的文化旅遊產業,只好跟著往下聊。而陳方春見劉魯陽說話不著邊際跟著應付,不僅失去聊天的興趣,不斷的端茶喝水。這時候,劉桂花過來了。

劉桂花給兩人斟過茶,說:「這茶葉沒顏色了,還有味嗎?」劉魯陽接過茶壺,說:「光聽陳教授的談話了,把換茶的事忘了。」就去倒了茶葉,重新衝上他帶去的茶。劉桂花對陳方春說:「你嘗嘗,這茶怎麼樣?」陳方春品過一口,說:「這茶比我的好多了,謝謝劉秘書長。」劉桂花說:「他在你身邊,就是個孩子,你千萬別稱呼他的官職。」劉魯陽說:「您叫我小劉好了。」陳方春說:「有人時還是稱呼你的官職,沒人就叫你名字吧。」劉魯陽幾乎和劉桂花一同說:「這樣最好。」陳方春問劉魯陽:「我聽說縣政府下半年有鄉鎮幹部調動,下幾層的,進城的,這是個機會啊。」劉桂花說:「你的消息真靈。」又對劉魯陽說:「有你嗎?」劉魯陽說:「全縣幹部都爭著眼睛看這次調整呢,等調整完,又是三年五年甚至四五年不動;我希望有我,但上面的安排,我找不到消息通道。」劉桂花問:「誰管這事啊?」劉魯陽說:「縣委常委都管。」陳方春說:「一般來說,是上面安排人員,組織部負責考查吧。」劉魯陽說:「是這樣。」陳方春說:「考查對象應該有了。」劉魯陽說:「有幾個人傳說落實了。」陳方春問劉魯陽:「你不是剛開始跟梁縣長做事嗎,也想到下面鍛煉鍛煉?」劉魯陽說:「我這年齡正好,也符合考查條件。」陳方春說:「依我看,你跟梁縣長干幾年再說,到時候,梁縣長知道怎麼照顧你。」劉桂花說:「梁縣長要是走了,他不白跟了?」「一個常務副縣長,沒有特殊情況,他是接著干正縣長干縣高官的;你今年多大了?」陳方春問劉魯陽,「三十露頭吧,三年五年才是你的黃金期,莫急。」劉魯陽說:「我聽陳教授的,跟梁縣長多鍛煉鍛煉。」陳方春說:「我的建議而已。你一直干文書工作,是副科級吧,以後升職的空間非常大,而且一升就是正科級,甚至干到縣委三大部的。」劉桂花就問什麼是三大部,陳方春說看看她沒說話,劉魯陽說:「和政府不同。」等於沒回答。

三個人喝過四壺茶,劉魯陽方要告辭。陳方春留他吃晚飯,劉魯陽說來了一天了,改回去啦,以後再找陳教授聊。劉桂花說,今天不是星期天嗎。劉魯陽說,晚上還要加班的。陳方春說,有工作做,我不留你了,下次見了聊。

送走劉魯陽,回到屋內,陳方春對劉桂花說:「上次聽你聊這個劉魯陽和他妻子劉元清,你很羨慕他們的生活,現在看來,劉魯陽官癮很大啊,不像恬淡的人。」劉桂花說:「誰不想升官發財。」陳方春說:「他和王誠燦家沒關係啊,你的外甥,怎麼跟你婆婆家親近了?是不是你有意把他引來的?」劉桂花說:「什麼事滿不了你。我在二姐外甥升學宴上見到的他,他讓我介紹你見他,是他突然想起來北方庄參加王誠燦升學宴的,趁機見見你。」陳方春說:「桂花帶人熱情,不好意思拒絕吧;又是你親外甥,沒關係的。」劉桂花說:「又給你添麻煩了。」陳方春說:「你很知道輕重的,有些事沒辦法繞開。不過,他在這邊說話不如在宴席上自然。」劉桂花說:「可能要說到求人的話,不知道怎麼說吧。」陳方春說:「他有些緊張,所以我把話直接給他挑明了。再說,我能幫則幫,幫不上他別怪罪我。」劉桂花說:「怪罪了又怎麼樣,你反正不長期在這裡住下去。」陳方春說:「他們理解就好。不過劉魯陽也不簡單,這麼短的時間內,竟然知道我和梁縣長的關係,很會鑽營。」劉桂花說:「他哪裡做得不對,你批評他,別客氣,就當是你的親兒子。」陳方春笑笑說:「你外甥成我的兒子了,我怎麼稱呼你?」劉桂花彎著身軀笑了一會,說:「我沒占你便宜啊,平起平坐唄。」又跟著問:「他能進鄉鎮幹部調整隊伍不?」陳方春說:「這事我們沒法預測,也不能干預;我還是那句話,先跟梁縣長鍛煉幾年,干政務和干宣傳之類的有著很大不同。」劉桂花說:「朝里有人好做事,我們劉家沒有做官的,這個劉魯陽干成大事了,不跟著沾光也跟著沾面啊。」陳方春說:「當今中國老百姓最高理想了,有情可原。」

陳方春又接著說:「王誠傑兩歲半了吧,明年春上可以上幼兒園了,早給他在縣城找一家好一點的學校。」劉桂花說:「小區內有家幼兒園,就在那邊上。」陳方春說:「縣一級的許多幼兒園水平不是太低而是很低很低,大概科班出身的老師也不多。」劉桂花說:「這裡的幼兒園就是看孩子的,我二哥兩個孩子在那邊幼兒園,什麼也學不到。」陳方春說:「能科學的有序的把孩子看好也不容易。問題是這些老師一不懂幼兒教學,二不懂幼兒心理,三不懂科學管理;幼兒的關鍵在於開發智力培養生活能力了解生活常識,而我們對幼兒園的要求是學文化知識,聽說很多幼兒園開了學習外語課,並以此作為招攬生源的牌子。」劉桂花說:「這不好嗎?」陳方春說:「這是揠苗助長,很不科學。」「你不是教王誠傑十百千嗎,這不是學習知識嗎?」劉桂花疑惑的問。陳方春回答道:「這和學校教育不同,這是培養的他的興趣,他願意學最好不願意學不強求他;而且我一不布置作業,二不強行灌輸,三不強迫檢查。有了興趣,才給他加一點作業的,而且是口頭的,最好能寓教於樂。」劉桂花問:「你什麼時候收他為徒?」陳方春說:「這段時間清閑些了,那些稿件完成了;很多約稿非專業性的,我每天寫四千多字夠了。你讓他每天下午來學一會,明天就來吧。」劉桂花拍拍手說:「我母女都是你的學生啦。」陳方春說:「看誰學的好。」劉桂花說:「我那天寫了兩首《鷓鴣天》,給了你一首。」陳方春說:「寫了兩首?怎麼不都給我?」劉桂花說:「內容差不多,改了幾個字而已,而且......」說到這時,卻停下了。陳方春說:「你的第一首里有『芳心』『千千戀』『萬萬端』等詞語,莫非后兩首寫得更大膽了?」劉桂花低著頭說:「帶點黏,你別笑話。」陳方春說:「詩講含蓄,詞講直露,真心話有什麼可笑的。」劉桂花於是輕輕吟出她的第二首《菩啥蠻·夏夜》:「夜短風急知晝長,饕蚊嗜血躥羅帳。雪膚任輕薄,胭脂遭浩劫。好夢難做成,做成又何用!傻哥不知惜,斜月空依依。」陳方春說:「九里香變小姑娘了。」劉桂花問:「怎麼講?」陳方春也吟出一首詩:「『野有死麕,白茅包之。有女懷春,吉士誘之。林有樸樕,野有死鹿。白茅純束,有女如玉。舒而脫脫兮!無感我帨兮!無使尨也吠!』」劉桂花說:「《詩經》的吧,我沒認真讀。」陳方春說:「《詩經》號稱詩三百,哪裡一天讀完的,讀幾首代表作和名篇可以了。」劉桂花說:「這首詩比我的還大膽。」陳方春說:「天籟之聲單純自然,人性之美嘆為觀止。」劉桂花又說:「忘了給你說了,李宏河本來今天也來的,有事來不了,他說這兩天可能過來,讓你等他。」陳方春問:「他有事找我?」劉桂花說:「他沒說,可能是他還在上大學的事,來感謝你吧。」陳方春說:「如果是這事,別讓他來了。」劉桂花說:「腿長在他身上,我說了不算啊;你打電話拒絕他唄。」陳方春說:「我越來越感到你成了我的秘書了。」劉桂花笑著說:「我也有同感呢,你願意嗎?」陳方春說:「你有家有室有孩子,不然,我真可以聘你的。」劉桂花說:「你這麼說,有孩子的女人不能出去工作了?」陳方春說:「我在北方庄,你去泗城了啊。總不能你天天坐車來回上班吧,八十里路呢。」劉桂花說:「我愁的就是這個,有沒有萬全之計?」陳方春說:「除非我去泗城。」劉桂花說:「對,你就去泗城吧。」陳方春說:「我的目的就變了。」劉桂花說:「你再想想看。」

第二天下午,李宏河來都北方庄找陳方春,他把車停在山下,從後車廂拿出幾樣東西:一個長方形盒子,三個盆景托盤,全是木製的;兩塊奇石。他打電話讓劉桂花去接,劉桂花騎三輪電動車去了,裝上車帶到陳方春家。陳方春見了,對李宏河說:「你真是有心人,什麼時候做好的這些東西?」李宏河說:「那天我看了你收藏的石頭,根據目測算出尺寸大小,回去后專門找到的桃木製作的。」陳方春說:「這桃木得多大,我看托盤都是整個的。」李宏河說:「有一天,我在一家客戶那邊做活,見他院子里有幾棵桃樹跟,問他有什麼用,那人說燒火的。我出了幾個錢,把它買了下來。您說的托盤那個大一些的是榫接在一塊的,因為榫縫小,所以看不出來,都以為整快的木柴呢。」陳方春說:「東西不在大小貴賤,看用在什麼人手中,樹根在農民眼裡是燒火的料,在根雕家眼裡是藝術品;這幾個桃木樹根,到了李師傅手中就是真材實料的寶物了。」李宏河說:「很多木料不是一時間收集到的,要碰機會。」劉桂花說:「你是有心人。」李宏河說:「那天看了陳教授那幾塊石頭,就想著做了,這半年裡問了不少人,都說不好找。如果是楊木之類的木柴早就做好了。玩石的托盤最好用桃木,而且十年以上的,這種木柴不怕水不怕風吹日晒,沉實結實。」

陳方春拿出那幾塊石頭,放進托盤,再去看石頭,就明顯的有質有料有氣派有精神。陳方春說,好馬配好鞍,怪石配好盤,沒有相配的底座,這石頭就是有地方擺也不成氣候。拿過那個長盒子,問李宏河有什麼用。李宏河說,這盒子是裝你那塊七竅玲瓏玻璃心石頭的。陳方春說,你不說,我都忘了那塊石頭了,咱再拿出來欣賞欣賞。走進屋,不多會拿著那塊奇石走出來,打開盒子蓋,放進去,正合「身」。再看盒子里,放著不少刨花鋸末,陳方春說:「李師傅比我想的周全,有了這刨花鋸末,石頭放裡邊,一萬年不毀。」劉桂花說:「沒想到宏河大哥這樣心細。」李宏河撓著後腦勺說:「你們再誇我我不會說話了。」三個人一陣笑。

劉桂花問李宏河,李瀟方去哪個學校上學了,李宏河說:「今天也是來給你和陳教授報喜了,方方靠近了BJ理工大。」劉桂花說:「孩子不在北方庄,村裡都不知道,該給方方喝慶賀酒的。」李宏河說:「這酒不喝了,只要孩子有個好著落,了了我的一個心事。陳教授這邊功勞最大,要好好謝謝的。」陳方春說:「孩子分數下來后,給我打電話了,考了640多分,是她自己有造化,不然,我再努力,不會把她送進BJ讀書。」劉桂花說:「考了這麼高分?孩子爭氣。」李宏河說:「全靠陳教授保佑。」劉桂花說:「你這說法是真的嗎?我家穎穎也要考陳老師保佑啊。」說著,轉向陳方春,笑著道:「先給您鞠躬了,等穎穎考大學那年我給您塑像,天天繞香上供。」陳方春哈哈大笑,說:「我成了菩薩啦。」又說:「玩笑歸玩笑,孩子學習除了老師和孩子個人的作用,家庭也要跟上。」李宏河和劉桂花說是。

劉桂花問李宏河:「聽說張有圳跟你幹活,他怎麼樣了?」李宏河說:「張有圳的手藝比我高,干起活來乾淨麻利快,出活率高沒有過返工,但就有一點不好,愛喝酒。」陳方春問:「有酒癮嗎?」李宏河說:「還不大,但天天喝。喝了酒就不能幹活了,所以往往上午幹活下午休息。」陳方春又問:「不是那種一喝就醉一醉就不省人事的吧?」李宏河說:「他喝不多,二兩酒,也不是不能幹活,就是活兒慢,半天出不了一塊料。」陳方春說:「哦,這樣子離酒癮不遠了,而且不戒酒的話,用不一年成為廢人的。李師傅,你要好好勸勸他。」李宏河說:「沒少說他,說一次改一次,可你看不到他的時候,他又喝上了。」劉桂花問李宏河:「花辛玉知道嗎?」李宏河回答說:「花辛玉哪能不知道?就因為這個,她才找上我讓他跟我幹活,好歹照應下他,監督他把酒戒了。」劉桂花說:「這花辛玉好不容易把張有圳盼回家,全家人團圓了,沒想到張有圳又這個樣子,別真的廢了。」李宏河說:「我們出去攬活,有個統一休息的地方,幾個夥計都監督他,看看能不能讓他改了。」陳方春說:「李師傅手藝好人也好,看在老鄉的面上,你們一定把張有圳看嚴了——不讓他喝酒他能受得了嗎?他煩你們嗎?」李宏河說:「張有圳人倒是忠厚,我們說他時一臉的笑,雖然千方百計的想著喝酒,但看我們為了他好,一點不惱,但酒癮上來,看他手足無措的,也幹不了活。」劉桂花說:「他干多少開他多少工資就是,只要你們把他改造好了。」李宏河說:「花辛玉說了,錢不錢的不要緊,把他毛病改了,她給我們燒八輩子香。」陳方春笑了一聲,說:「大家都是好人,張有圳遇到你了,是他和花辛玉的福分。」李宏河說:「我遇到您才是八輩子的福分呢。」劉桂花說:「你又有喜訊啦?」李宏河說:「我和周常彤下月訂婚。自從我離開周長飛后,周常彤跟著我幹活,這女子真好,能吃苦會幹活會做事,我的家當都交給她管理啦。」陳方春說:「祝賀你了,李師傅。」李宏河說:「陳教授,周常彤說了,想請您做我們的介紹人。」劉桂花說看著陳方春說:「老師當上媒婆啦。」陳方春說:「這叫月老。」劉桂花吞了吞舌頭說:「又說錯話了。」陳方春說:「是你說話太急了,不假思索。」李宏河說:「周常彤和桂花妹子有一比,心靈手巧,但不如桂花妹子好看。」劉桂花說:「我見過你家周常彤,人物標緻眉眼漂亮,我哪裡能比的了。」陳方春說:「我說句話,李師傅和劉嫂別見怪哈。」李宏河說:「您給我們說什麼話我都不見怪,您說就是。」陳方春說:「論心思敏巧,劉嫂和周常彤是一個級別的,論人物長相,也是一個級別的。」劉桂花說:「這話等於沒說。」陳方春說:「不敢往下說了,說出來我就為老不尊啦。」劉桂花說:「您不說爛子肚子里吧,我知道您要說什麼。」李宏河呵呵笑了幾聲,說:「陳教授,您是文化人,那話說出來一定很好聽,您不說,我不強求您。」陳方春說:「算我多嘴。」李宏河說:「陳教授,您千萬別這樣想;剛才聽您對張有圳的身體生活狀況這麼上心,不知道的,還以為張有圳和您是親戚,知道的,也為您這一片好心感動。每個人都像您這樣善良,世上哪還有不平。」陳方春說:「我這是閑的,忙起來什麼都會忘——你家方方什麼時候辦升學宴,我也參加。」李宏河說:「陳教授,感謝您來不及呢,等孩子寒假,讓她來看您。」陳方春說:「好啊,做教師的最大快樂就是和年輕人在一起,有朝氣。」劉桂花說:「您教了一輩子書,年年和大學生們在一起,現在離開學校快一年了,想他們了吧?」陳方春說:「想也沒用,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和生活方向,我在北方庄過得很好,把他們忘了。」

三個人說了一個時辰的話,才想起來看李宏河帶來的那兩塊奇石。李宏河說,那兩塊石頭是他早年在外地幹活的時候拾的,一塊在太原一塊在大連。陳方春說,這是你生活的紀念品,你留著吧,待會回去帶走。李宏河說,我手裡東西出去了,沒有回來的,這石頭送給您,是實至名歸,放我家裡,說不定丟掉的。劉桂花說,你保存了多少年了都沒丟,這回說丟就丟啊。李宏河說,那時候年輕,得到塊石頭跟個寶物似的,現在沒這興緻啦。陳方春說,好習慣不會那麼輕易忘的;指著一塊石頭說,這是寶塔石,石紋清晰,層次分明,樣子也像寶塔,很珍貴的;又指著另一快說,這塊石頭由海藻多少年積成的礁石,更珍貴。那塊寶塔石我收下了,這塊礁石你拿回去。李宏河說,兩塊都給您的。陳方春說走親串巷講究個禮尚往來,-這一塊算我押回給你的禮物,不要不好的。李宏河說,既然這樣說,我就拿回一塊去,您看中哪塊留哪塊。陳方春說,我相中了這塊寶塔。

李宏河又邀請陳方春下山吃飯,陳方春婉言謝絕,說我這邊沒準備,你不嫌棄就在我這裡吃晚飯。李宏河說,我先回去了,說定了,您做我和周常彤的介紹人,到時候我給您電話。陳方春說,這事我願意做,等著您呢。

送走李宏河,劉桂花問陳方春:「你為老不尊的那句話是什麼?和我說話不用這麼客氣了吧?」陳方春說:「這話本不該跟你說,既然你想知道,我說了無妨。張愛玲《第一爐香》中描寫的馬思純是這樣的:『物以希為貴,傾倒於她的白的,大不乏人;曾經有人下過這樣的考語:如果湘粵一帶深目削頰的美人是糖醋排骨,上海女人就是粉蒸』肉。』《傾城之戀》薩黑荑妮是這樣的:臉色黃而油潤,像飛了金的觀音菩薩,然而她的影沉沉的大眼睛里躲著妖魔。《圍城》里鮑小姐是這樣寫的:英國人看慣白皮膚,瞧見她暗而不黑的顏色、肥膩辛辣的引力,以為這是道地的東方美人。」說罷,便不言語。劉桂花等他下文,見他沉默不語,就催他說下去。陳方春說:「我這話就到這裡,你和周常彤是哪一個,你自己找找看。」劉桂花說:「你這話這麼長,我去哪裡找?你寫下來我看看。」陳方春拉過一張紙,劉桂花遞上筆,陳方春在紙上從左到右的划拉過,遞給劉桂花看。劉桂花看完,哈哈大笑,說:「你真會想象;不怪你不敢跟李宏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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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來花開上:北方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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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來花開》下:花語外傳(三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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