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來花開》下:花語外傳(二十四—二十五)

《春來花開》下:花語外傳(二十四—二十五)

花語外傳(24)

2010年3月22號晴

花語:

陳教授回來三天了,寫了一篇古井賦,緊挨著老井不遠處就是那口新打的深井,天天不停的向水塔里抽水,這水不得有抽乾的一天,我也擔心村南那口老井會受影響,好在村裡的老百姓知道節省用水;這口老井的水還是老樣子,竟有人仍然去挑水,習慣了吧。

李宏河看了那塊七竅玲瓏玻璃心石頭,打破鐵鍋問到底的詢問在那裡找到的,可見這石頭真的是稀罕物,陳教授沒有告訴他石頭的出處,不然,外邊的人不把那山崖翻個底朝天?

他不好意思解釋我和他寫的詩歌,把那首「飛雪打燈鑼鼓高」給他看了,說這才是格律詩,像我的水平。

外傳:

陳方春上午十點多到達北方庄,來到山下,給劉桂花打電話說幾分鐘後到家,問她在哪裡,劉桂花說剛給你拾掇完屋子,要不要騎車接你,陳方春說不用,車開不上村,他自己走回去。劉桂花說我泡好茶等你,要不要燒幾壺熱水先泡個澡,陳方春說不是有太陽能嗎,劉桂花說自安上沒用過呢,不知道管不管用。陳方春說等我到了再說,你先歇歇吧。

陳方春進了家門,王誠傑飛跑過去,陳方春放下背包,抱起他,向上舉了舉,說小朋友,你過年長肉了。王誠傑說,爺爺也胖了。劉桂花提起背包回到屋內,陳方春跟著進門,沒落座,先打開背包,拿出幾樣東西,送給王誠傑一輛電動跑車玩具,再把送給劉桂花兩個女兒的幾件春裝遞給劉桂花,末了,遞給劉桂花三張光碟,並告訴劉桂花,一張是他學校講課的錄像,一張是百家講壇集錦,一張是生活常識教學錄像,適合家庭年給婦女看。劉桂花將江鎮長送來的三盒禮物拿給他看,說沒有打開,盒子封面沒寫字,不知道是什麼,你自己抽時間看看吧。說著,要提回內屋。陳方春說,你打開吧,我看看到底什麼禮物。劉桂花於是一個個打開,一個盒子中裝著茶壺茶碗,很精緻細膩的瓷器;一個裝著一幅《澄江寒夜圖》仿作,一個裝著一個澄泥硯。陳方春說,禮物太重了,送我這樣檔次的,不知道他送給那位書法大師什麼呢。劉桂花說,他不是收學費嗎,還要收禮物?陳方春說,從這禮物看,江鎮長不是塘中物,能闖的江河湖海的,以後能飛黃騰達的。劉桂花說,他不會以後還要麻煩你吧。陳方春說,也可能,路子趟開了,交情就定下啦,以後用不用看他前程了。

陳方春走進內室,劉桂花說沒給你說一聲,我把床挪到北牆跟了,靠南窗給你定製了一台電腦桌,你看方便不。陳方春說,你安排的很合我的心意,劉嫂,太感謝你了。劉桂花說,謝什麼,你用著方便就好。陳方春問,那個田教授給你娘倆繪的素描拿來我看看。劉桂花說,讓我放回家了,你要看,我現在去拿。陳方春說,晚上拿來吧,我去給書記報個到。劉桂花說,我回家趟,看給你做點什麼吃的。陳方春說,就在這裡做吧,不是有廚房了。劉桂花說廚房裡沒有安裝爐子呢,只一台電磁爐。陳方春說就在地磁爐上做。劉桂花說,缺鹽少油的,不方便。兩人一起走出大門,陳方春向對門走去,劉桂花拐過牆角,聽到陳方春和王士興、王昌林的問好聲。

陳方春落座后,對王士興爺倆說起南方投資商的事,五六月份里來實地考察,王昌林說,這個好消息要給鎮政府黨委說的,他們聽了一定很高興,辛苦陳教授您啦。

陳方春說,落實好投資商是第一步,以後的事多著呢,靠你們去做。王士興說,沒有第一步,就邁不開第二步,您陳教授的功勞最大。陳方春說,功勞算不上,不過也圓了我的一個夢,這十多年一直想著怎麼拯救民間藝術。王昌林說,這不實現了;中午您休息下,晚上我做東給您接風。陳方春說,我不客氣啦,好久沒和你們在一起了。

晚上村委五大員都來到王昌林家中,劉桂花和雷士雲主刀下廚,整了十個菜,大家慢慢吃菜下酒,說起北方庄這幾個月整建廁所自來水下水道的工程,又聊過北方庄文化旅遊的遠景,陳方春跟大夥介紹江南農村文化旅遊情況,說:「再過十幾年,國家經濟發展到一定程度,休閑生活就會湧現,北方莊周圍山裡說不定有人來建別墅。山上有水有林場,山腰修上油漆路,更方便了。」劉桂花說:「您不是說要保護好這裡的環境嗎?路一修,不怕自然破壞了。」其他人跟著說「是啊」。陳方春說:「很多人容易走極端,包括政府學者們,前幾年在山林沒有節制的開發,比如泰山索道,張家界賓館,反對的人很多,其實,自古以來,名山大川都被破壞過,像那些寺廟道觀,都健在深山之中,現在反而成為名勝景點。人們反對在名勝景點搞大型建築,主要考慮的是那些建築與自然風景不協調,又擔心建築物多了遊人多了污染環境。所有這些擔心都有道理,但又不能一刀切,防止環境污染的最好辦法是立法,新型建築越原始越好越能融入環境中越好。像北方庄這種小山小地方,規模不大,最好保持它的原始狀態,有幾座小建築沒什麼影響,但要少而精,風格與周圍山水相配,比建幾座小廟好。」

王士興說:「這事您陳教授給想著點,別讓那些人給建壞了。」李宏山說:「就怕那些暴發戶到處亂建,把風水沖了。」陳方春說:「我們這個講究風水,這道應該好好研究研究,我對這個問題很生疏。」劉桂花說:「您是教古典文化的,對風水不陌生吧。」陳方春說:「不是陌生,是不感興趣,看大那些書至多翻一遍;這幾年,風水大師又泛濫成災,大學教授們也喜歡在教堂上給學生們聊這個話題,講周易的大行其道,說羅經的神乎其神。」王昌林說:「陳教授,您相信鬼神的說法嗎?」陳方春說:「老百姓都知道,子不語怪力亂神,這話有三種解釋,一是說後人把論語的斷句搞亂了,本來講的是子不語,怪力亂神,是說孔子沒有繼續說下去,又好像有一種力量貫通他的思想;《中庸》尚有一段記載:子曰:「鬼神之為德,其盛矣乎!視之而弗見,聽之而弗聞,體物而不可遺。使天下之人齊明盛服,以承祭祀。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詩》曰:『神之格思,不可度思!矧可射思!』夫微之顯,誠之,不可掩如此夫。」這是孔子對鬼這概念比較清楚的表達,說明孔子相信鬼,但這個鬼在冥冥之中不可琢磨,猶如基督教的上帝,這是第二種認識;第三種觀點認為孔子與鬼神保持一定的距離,叫敬鬼神而遠之,《論語》上有幾處這種記錄,比如季路問事鬼神,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敢問死。曰:「未知生,焉知死?」體現出儒家思想中以人為本的人文主義色彩。後來進入中國的佛教把鬼神輪迴之說越搞越神秘,咱們自己的道教更荒謬了。」李宏山說:「老百姓還是信的。」陳方春說:「有很多說不清的事物,甚至科學沒法解決,老百姓相信是有道理的。」王昌林說:「庄北雷圓仁岳母就是個神婆子。」於是,桌上又說起那個神婆子的種種神奇處。劉桂花看著陳方春聽很仔細,心想,又找到他的素材啦。

宴席散罷,陳方春回到家,正準備沖澡,把一天的旅途疲勞沖走,劉桂花拿著田雲生給她和王誠傑畫的三張畫紙走來。陳方春說一一看過,說:「有收藏價值,這個田教授可是我們中國前十位的畫家,大師級的,常常引領一代畫風;哦,下面有簽字呢。」劉桂花說:「怎麼藏啊,沒幾年這紙張就會發黃,再幾年風一吹,不就碎了。」陳方春說:「去城裡找家裝裱店,裝在宣紙上。」劉桂花說:「這有什麼價值,值得裝裱,巴掌大一張紙。」陳方春說:「紀念意義上的吧,不是要傳給子孫後代的。」劉桂花又問:「你給我解釋下元宵節的那兩首詩唄。」陳方春說:「那首七律很好懂,那首絕句和你詩歌內容意境情感沒區別。」劉桂花說:「我是看了你的那四句學著寫的。」陳方春說:「你的詩怎麼不講一點平仄,很隨意啊,高中老師講過格律詩吧。」劉桂花說:「看了你的詩,一時衝動,胡亂寫的。」陳方春說:「我記得第二句寫的很有韻味......對了,是你先把那四句詩發給我的,我看了你的詩才寫的那首絕句;我第二句受你的啟發寫成的。」劉桂花說不記得誰先寫的了,不過就像你說的,境界冶艷;陳方春說,豈止冶艷,有些直白。劉桂花問,你當時看了我的詩句怎麼想的?陳方春說,我當時想你可能情緒有些激動,給你加把火,看你能否清醒。劉桂花說,讓你看笑話啦。陳方春說,人都有狂放之時,舒緩一下情緒無可厚非,這也是人性的解放啊。劉桂花笑著說,又是人性。陳方春說,你沒再寫一首?劉桂花說,讓你猜著了,我開始寫的那一首沒發給你。陳方春說,你還記得嗎。劉桂花說還能記的,說著便將那四句詩背誦出來。陳方春聽完,說這才是你的水平呢,一支筆寫出兩地事兩家情,又切近詩題詩旨。

王誠傑在沙發上玩機器人,這時刻,一個呵欠跟著一個呵欠,陳方春說,孩子困了。劉桂花說,我給李宏河說你回來了,讓他有時間找你吧。陳方春說,你明天通知他。劉桂花說好,陳方春抱起王誠傑送他們到大門口,劉桂花接過孩子,對王誠傑說給爺爺再見,王誠傑說爺爺再見,娘倆離去。劉桂花回到家,安排王誠傑睡下,自己洗刷完畢,走上炕,抱過電腦打開,放上光碟。看到第一張光碟上,陳方春講課,台下坐滿了學生和老師,聽了幾分鐘,是《詩經》專題講座,再打開第二張,是歷史講座,第三張內容接地氣了,是生活小常識講座,有講有操作還有個案。劉桂花匆匆瀏覽幾眼,關了休息。

第二天下午,李宏河來找陳方春,陳方春讓進李宏河到院子,李宏河支起電動車車架,從車后取下一個用報紙抱著的東西,和陳方春握過手,雙手捧著那東西,陳方春說很重嗎,便伸出手去抬,手裡一使勁,估摸著那東西有十幾斤。走到屋內,放在地上,李宏河取下包裝紙,露出那東西的原本面目,是一塊石頭。陳方春看那石頭,呈長方形,底部平整,上邊高低凹凸,如同遠山石峰,長五十多公分,高二十幾公分,厚十多公分,淺紅,就說:「這是一塊嶺南芙蓉石。」李宏河說:「陳教授好眼力,一定玩過石頭吧。」陳方春說:「我收集過幾塊石頭,都很小,這麼大的,第一次見。」李宏河說:「初次見面,送您一塊石頭,有些唐突,請您見諒。」陳方春說:「您知道我喜歡石頭?」李宏河說:「我對您一點不了解,更不知道你的愛好。我喜歡玩石頭,就想,您一個退休的文化人,可能也喜歡玩這個,就從家裡挑了一塊給您抱來了。」陳方春說:「這太珍貴了,我看看,等會您拿走。」李宏河說:「那到這裡就是您的,您別客氣,就是一塊石頭嘛。」陳方春說:「你開個價,我買下來。」李宏河說:「這是我和一個朋友交換的,互通有無嘛,我的就是您的,您再客氣,就真的是另眼看我了。」陳方春說:「您這一說,我想起我這裡有塊石頭,拿出來您欣賞欣賞。」

陳方春起身到內室不多會拿著那塊七竅玲瓏玻璃心,李宏河接過去看了,大呼:「這才叫無價之寶啊。」陳方春說:「看來您是行家。」李宏河拿著石頭,調來調去細細觀賞,陳方春說:「您喜歡,送給你了。」李宏河擺擺手,說:「這可使不的,您要是有其他便宜的勢頭給我一塊,我做個紀念。」陳方春說:「還真有一塊,我剛從南方帶回來的。」說著又去取石頭。

李宏河很快看到那塊石頭:石材細膩,高二十多公分,底部不規整的橢圓形,向上漸漸收緊,頂峰冒尖,周身黃褐色帶有積年的綠苔。李宏河對陳方春說:「這是峰乳石,您老從哪裡找到的?」陳方春說:「就在十天前,我去找南方一家投資商,飯後到附近山裡遊玩,他人順著盤山道走,我和那個老闆離開公路向山上爬去。你也知道,咱們喜歡玩石頭的人,遇到山總希望有個發現,即使在亂山石崗中雙眼也不幹馬虎,搜索著走路。天也湊巧,沒幾步,就發現了這塊石頭。」李宏河說:「看這塊石頭,您還沒來得及收拾。」陳方春說:「那是,跟我走了幾千里的路,剛在北方庄落腳。」李宏河說:「您收藏著,等我有了好石頭,來給您換。」陳方春說:「這石頭您一定收,不然,您那塊石頭我不敢要。」李宏河說:「恭敬不如從命,我收我收。」

陳方春先挑開話題,說:「聽劉嫂說了,您家姑娘今年考大學,姑娘好志氣啊,非BJ的大學不上。其實,BJ的大學並不是都難考,有些二本三本的甚至職業學院的學校,分數都不高。」李宏河說:「上大學的事,我不懂,找您就是想聽聽您的意見,看這孩子能考個BJ什麼樣的大學。」陳方春問學生的成績,李宏河答不上來,只說離本科線較近。陳方春說:「你不忙的話,等姑娘休息回家的時候,帶她來找我。不了解孩子的情況我不敢妄下結論。」李宏河高興的說:「這個月底,孩子月休,我帶她來——您那個時候忙嗎?忙的話,我讓她明天就來見您。」陳方春說:「我一個大閑人,什麼時候都有時間,除非有緊急情況。等孩子月休再說吧,別耽誤她學習。」

陳方春拿出紙和筆,讓李宏河寫下學生的名字班級班主任,李宏河說:「我只知道我家姑娘在高三,不知道其他的。」陳方春笑笑說:「她媽媽可能知道,你現在打個電話問問。」李宏河說行,手機撥過去,他妻子問什麼事,李宏河說,我在陳教授這邊,你把方方的班級班主任名字發給我。陳方春聽那邊問,你要這幹什麼,李宏河說,我請人家吃飯。那邊說好,你等會。李宏河放下手機,再和陳方春說了幾句話,手機信息玲響了一聲,打開一看,是陳方春要的信息。陳方春說,您給姑娘和她媽媽說起了我?李宏河說,介紹過,我對您崇拜啊,就對她娘倆說起了您。陳方春說,以後少講最好不講,您明白的。李宏河拍拍腦門說,您看我這腦袋,裝不下事,以後不說了。陳方春說,聽劉嫂說,您的經歷可夠複雜坎坷的,初次看您面相,很精明幹練,有經商頭腦,但有一點不足,不知該講不該講。李宏河說,您說,千萬別跟我客氣,就是罵我為了我好,我也聽著,絕不懊惱,我這十幾年上山下鄉翻江倒海的什麼都干,就是干一行敗一行,正愁找不著貴人指點迷津呢。說著站起來,對著陳方春拱手。陳方春說,恕我直言,說錯了,您別往心裡記,說對了,能改則該。李宏河說是是。陳方春說:「您這人頭腦靈活,看機會看的准,一輩子打江山出苦力的命。但每一招都能給您帶來財富,又一次次丟盔棄甲。您記得劉備劉皇叔四海奔波,找不到舉大事的根據地和高人,等有了諸葛亮,才有了起色,最後三分天下,鼎足一方。不過,劉備有一個最大的缺點,胸襟狹小,為人刻薄猜忌,特別是到了晚年,自私剛愎,不能善始善終。宏河老弟,你的缺點是豪放但無城府,好玩但沒有節制,能說但不能自持。你先想想,是不是這個說法。」李宏河說:「不用想了,陳教授,您說的太對了。我一次次絕地能生又一次次兵敗華容道,就是這個原因。可就是沒辦法該改。你給我指點指點。」陳方春說:「拯救你的唯一辦法是結婚,找一個能控制你的賢內助。」李宏河說:「去哪裡找呢。」陳方春說:「你還有一個優點,自制能力強,這是成功人士保持事業的最基本的保障。所以,你有機會看到中意的動情的一定不能錯過,就在今年五六月份里,你的貴人會來到。」李宏河說:「我記住了,一定把握住機會。」

兩人接下去聊起石玩,正聊的熱鬧時,劉桂花走來,說鎮上來人了,找陳方春,在村委等著呢。李宏河忙起身告辭,陳方春送到大門外,看著他遠去的背影,才轉過身,搖搖頭,看著劉桂花。劉桂花說:「你怎麼了,搖什麼頭啊。」陳方春說:「你從哪裡過來的?」劉桂花說:「從家裡。」陳方春說:「有人給你打電話了?」劉桂花說:「沒有啊。」剛說完就呵呵笑了,說:「我怕李宏河待的時間長了,影響你工作,所才這樣說。」陳方春說:「你好機智啊,不過,和李宏河聊天很有意思的。」劉桂花說:「嗨,我好心辦錯事啦,給你添亂了。要不,我把李宏河喊回來。」陳方春說:「走就走吧。」就指給劉桂花看石頭,劉桂花說,這石頭真好看,放在桌後面的條几上,能鎮宅。陳方春說,劉嫂好眼力啊,懂得室內布置。劉桂花說,跟你學的唄。陳方春說,我可沒有教你這個,這是天生的本事。劉桂花說,我原來給你屋內的擺設,發現有的被你挪地方了,就知道你喜歡怎麼安頓。陳方春說,你頭腦靈。再看那石頭,「啊」了一聲,說:「我送給李宏河的石頭他沒拿走啊。」劉桂花看著那塊石頭說:「這個也好看,安個底座,做個盆景。」又問陳方春:「這塊石頭你的?那塊大點的李宏河送你的?」陳方春說:「對。從李宏河送禮物能看出這人不簡單,有頭腦。」劉桂花說:「這人精著呢,不然,怎麼干一出敗一出,老婆孩子都跑了。」陳方春哈哈大笑,說:「這話像九里香的格調。」劉桂花嘻嘻,說:「我給他送過去?」陳方春說:「我給他打個電話,就說下次給他拿去。」劉桂花說:「還下次?你答應他了?」陳方春說:「上BJ的大學沒那麼難,我想看看他女兒的成績,推薦個合適的學校。」劉桂花說:「我二姐的孩子今年也考大學,勞駕你指導指導。」陳方春說:「那天你把他帶到我這來,我問問孩子的學習情況。」又拿過李宏河那張紙條,說:「這是李宏河女兒的名字班級,你給你表姐發過去,讓她查查這孩子的成績。」劉桂花說:「你見了他孩子問問不就知道了。」

陳方春說:「你二姐的孩子成績最好也問問他班主任。」劉桂花說:「你這是調查研究。」陳方春說:「人家托我辦事,情況摸不準,不敢亂說的。」劉桂花說:「你太認真了。」說著,跟陳方春講起一件往事。

縣職業學校的李宏知人稱二招辦,有一年拍著胸脯給人家一個家長打保鏢,說能給他家孩子安排考場,把學生安排在周圍都是成績的好的學生中間,結果,准考證下來,學生們相互詢問考場上的座次鄰座學生的成績,那家長孩子四下每一個學習好的,被家長找進家。李宏知把收人家的錢退了回去,又賠了一萬,因為事先說好的,安排不好,要陪的。

陳方春說:「都說高考考場是最後一塊沒有是非乾乾淨淨的土地,其實這裡面的貓膩很多。每年都有替考的頂考的。」劉桂花說:「都說大學錄取走後門,真的有後門?」陳方春說:「有是有,我可沒幹過,我恥與做這樣的買賣。每年都有親戚朋友找我,我只提供學校參考。」劉桂花說:「考大學對中國人太重要了。」陳方春說:「考試改變命運,自古而然,這傳統沒法改變。但經濟發展到一定程度,人們的就業觀念會慢慢改變的。名牌大學不一定能幫助人實現理想,小小中專甚至技校職業學校一樣給人帶來事業。」劉桂花說:「不上學肯定不行了。」陳方春說:「上學是對自己的一次提升,學點書本知識,生活有多少花樣,人的路既有多少花樣。」劉桂花說:「我這輩子算完啦,做個看家婆。」陳方春說:「賢妻良母是婦女的本分啊,不論國內國外,那些有學問的甚至高學歷的有一多半走進廚房,客廳是他們的名利場,飯桌是他們的情場,孩子是他們的明天。」劉桂花問:「飯桌怎麼成了情場?」陳方春說:「飯桌上有夫妻之情有母女母子之情,他們吃好了滿足了,女人們的自尊心就滿足了,丈夫孩子對女人的感激之情一天天增加,根本沒法離開她們。」劉桂花說:「這是親情啊,讓你說的含情脈脈的。」陳方春說:「家庭不需要含情脈脈嗎?和睦的家庭來自相互之間的愛,那種誰也代替不了的愛。」劉桂花說:「哪裡誰也代替不了,誰離開誰照樣活。」陳方春說:「你話裡有話啊。」劉桂花說:「王向新害苦我了。」陳方春說:「他很快回國了,那個時候,王向新的心自然收到你這邊來。」劉桂花說:「那現在呢?現在他的心給狗吃了。」陳方春說:「你多和他聊聊,關心關心他,這是最好的辦法。」劉桂花說:「和他視頻的時候,他老是心不在焉,聊過幾次我就灰心了——不如看書自在。」陳方春說:「我給你再開幾本書單,你按著這個書單學習下去。」劉桂花說:「成,你開吧。」

陳方春開過書單,看著門外,說:「你明天拿鐵杴?頭鐵耙來,我整整院子里的土。」劉桂花說:「你準備種菜?」陳方春說:「是啊。你推進來的這些新土很及時,院子需要翻整,這些土摻在一起,再加點肥料,等二月底,可以種菜啦。」劉桂花說:「我家牛圈有農家肥,給你運幾車來。」陳方春說:「找個人把糞土拉倒村外空地,拉勻晾乾再運進這裡。」劉桂花說:「北方庄沒有多少平整的地,種菜都是在牆外山下擠溝旮旯點種子,沒見過山下那種平地上一畦一畦種的菜,跟你好好學學。」陳方春說:「我手把手的教教你。」劉桂花說:「明天我來翻地。」陳方春說:「你要有空就來,我自己慢慢整翻,不急。」劉桂花說:「現在沒多大事。我給公公說,讓他挖糞土。」陳方春說:「你公公辛苦挖出來了,都送我這裡不好......」劉桂花眨眨眼說:「你出點錢唄。」陳方春說:「就怕他不要。」劉桂花說:「北方庄土肥多得是,有的家扔在牛圈好幾年了,乾脆去那些家裡挖肥。」陳方春說:「我給昌林書記或是李宏山村長說說,讓他們辦,臭氣熏天的,你不用問了。」劉桂花說:「好感動哦,捨不得我干那些活啊。」陳方春說:「我知道你有氣力,但這活在我老家都是男人們乾的。後退幾年,我也能幹。」劉桂花說:「老了,沒勁啦吧。」陳方春說:「聞不了哪味。

正說著,王昌林來電話,問陳方春方便嗎,陳方春說,你有事就下命令,我聽著呢。王昌林說,我哪裡敢給您下命令,鎮上請您過去談談招商的事。陳方春說,可以,現在就走嗎?王昌林說,我在村委等您。劉桂花說,這麼快,昨天才知道,今天就給鎮上說了。陳方春說,恐怕鎮上等的急,他們恨不得一夜間把北方庄的文化旅遊項目做好。劉桂花說,你的晚飯不用做了。陳方春說,看來在那邊用餐啦。劉桂花說,你少喝酒,別一高興就說好久沒一起了,不醉不休。陳方春說,我發現春節后酒量減少了。劉桂花說,還減少呢,昨天你喝的不少。陳方春說,那就少喝或是不喝。劉桂花說,說話算數啊。陳方春說,你喜歡石頭,把這塊大的抱走吧。劉桂花說,放你這裡吧,我那屋猛不丁的放塊石頭,不倫不類的。陳方春說,等天暖和了,去周圍山上看看,能再發現奇石不。劉桂花說,咱再去村后懸崖上找找?陳方春說,那地方不可以去的,有一次能知足就好,上天的眷顧要懂得感恩。劉桂花說,你說得好,再去那邊會引起人的注意。

花語外傳(25)

2010年3月30號晴

花語:

三月底,兩個女兒都放學休息了,我上高中時,兩周休息一次,現在學生的學習越抓越緊,整個高中一月休息一次;沒想到這月休陳教授那邊這麼熱鬧,李宏河來了,我二姐來了,劉小倩竟也來了。有身份的就這樣嗎,在哪裡都有人請著交往,終於明白什麼叫門庭若市了。老百姓家也有門庭若市的時候,不是喜事就是喪事,平時串串門聊聊天打發無聊,過著所謂的安靜日子。

想想魏付貞那生活,自己自在一身輕,卻不明白張世鑫守著個弔兒郎當的女婿,甘心為他家出力吃苦,這也是愛情吧。

陳教授那邊院子翻整完了,等著種菜種花,每天?刨杴插,流著汗,身上舒坦;虧了那口深井,不然,這菜種不上。

外傳:

北方庄夾在東西兩條山中,遠看呈不規整的長方形,三面懸崖,南面一個慢坡伸向山下,全村東西南北方向四縱四橫,各條街並不整齊,而是隨地形彎彎斜斜伸展開,中間有條溝,自北向南彎彎曲曲的在村南頭山下與西邊的一條南北溝壑相連,這條溝的東邊比較寬,地勢比較平,溝西則比較窄,地上高低不平。北方庄人從地理方向上形成溝東溝西村北村南四個概念,劉桂花和她娘家,王士興這一王姓家族都在溝東,李家多在村北,武家大都在村南溝東,張家在溝西村南。溝西村南頭張微儒八十多歲了,有三個兒子兩個女兒,大兒子大女兒生活在本村,其他子女都去了外地。大兒子張世勻的女兒張岩芸的兒子馬奉臣是劉桂花的二姨夫;二兒子張世裁的女兒張岩萍的丈夫叫魏付貞,魏付貞和張岩萍都在縣城一家機械加工廠上班,那家國營中型工廠歸市工業局管理,後來遷到市裡,本來的設想是建成一個大型企業,擴大城市就業,成為納稅大戶,卻不想,進城不到五年,工廠規模起來了,可虧損一年比一年重,趕上90年代砸三鐵,工廠瀕於破產,九層工人下崗,每月拿幾百元的就業金維持生活,工人看著工廠沒有希望,便紛紛自謀生路。

魏付貞和張岩萍業在這些自謀職業的大軍中。張岩萍去了一家私人機械加工企業,干她的老本行,管一台車床;魏付貞在原來的廠子也干車床,而且業務很熟練,是技術七級工;張岩萍曾喊他一起去那家私營企業上班,張岩萍磨破了嘴皮子沒有說動魏付貞。那個時候,兩人的女兒魏哲暖剛六歲,該上學了,家無餘款,困難重重,進城的福利房趕上換房產證拍賣,七借八借來八千多元拿到房產證,高興了幾天,說他們這才真正是城市人了,入了戶有了房子。正是三十五六歲的年紀上,準備甩開膀子干一場,還上賬存點錢,把姑娘嫁出去,享受市民悠閑的生活。可魏付貞怎麼勸就是不答應去工廠上班,張岩萍說他,憑你的技術,人家工廠給你最高工資,如果帶徒弟另加一份錢,這樣的好事去哪裡找,你到底想幹什麼。魏付貞吞吞吐吐的說想買輛麵包車拉客。張岩萍拿他沒辦法,說你有本事去買車開車吧,我去幹活,在沒有拿下駕駛證買下車之前,你看好你的女兒,接送孩子上學,做飯洗衣做家務。魏付貞答應的很痛快,一邊學駕照一邊尋摸著借錢買車。

功夫不負有心人,一年後,魏付貞駕照考下來了,車也買了,印好名片,上路拉客。開始時,因為沒有客車行車證,偷偷摸摸的干,被公路局交警罰了三次,一年下來算算賬,僅夠生活和交罰單的,張岩萍不幹了,說你趕快把車賣了,去我這邊工廠,我一月拿四五千,你去了一定比我拿的多,因為你技術比我強,計件工資要的就是技術熟練活幹得好乾得快。魏付貞再次拒絕了張岩萍的建議。張岩萍說,給你一年時間,車錢還不上,家裡不交錢,你就滾蛋,咱倆別過了。魏付貞說,你等著,總有一天我掙的錢比你多。

事實是一直到女兒上了學畢了業在本市上了班,魏付貞一直沒有掙過妻子。那一年,他老老實實去市交通管理局辦了上路證,有了合法身份。為了實現發給妻子的誓言,魏付貞不分黑白的加班加點——對於個人營業者來說,哪裡分得清上班下班。一年半后,車錢的賬還清了,每月交給張岩萍一千元。張岩萍想,有總沒有強,既然魏付貞喜歡開車,就開他的車吧,車錢還上了,下一年往家拿的就多了。

魏付貞沒有食言,接下來的兩年,每月交給魏付貞的錢基本上與張岩萍的差不多了。每天看著魏付貞起早貪黑滿臉風塵的樣子,就問他,你圖的什麼,出車沒準點,回家沒準點,吃飯沒準點,就是個三沒人員,跟我去廠子上班多安穩自在。魏付貞說,圖個自己心中喜歡。張岩萍說,你圖自由吧,魏付貞說你說對了,工廠的那種工作我早就厭煩了,每天按部就班不說,還要要看人家的臉色,一個大男人哪裡能幹這種活。張岩萍說,好一個大男人,掙的錢還不如一個女人。魏付貞說,你不懂就別問了。

張岩萍想,讓他自由去吧,不讓管不管,只要向家裡交錢就行,卻沒想到,兩年後魏付貞交回家的錢一次比一次少了,問魏付貞原因,他說,你沒看到滿大街都是跑出租跑長途短途的車,公家的私家的一輛接著一輛,買賣不好做了。張岩萍聽了說,不好乾回廠子來,魏付貞聽到廠子兩個字,捂著耳朵說,千萬別給我提工廠了。

張岩萍埋頭幹活,按時上下班,接送女兒上學,洗衣做飯,對魏付貞的事很少關心,也不想關心。有一天一大早,老天下大雨,魏付貞準備出車,張岩萍說,這天氣別出車了,魏付貞說,這天氣才好接活,張岩萍說,你送暖暖上學去,接到活幹活,接不到中午再接暖暖,給我個電話。魏付貞說好,打開雨傘送女兒到車上,發動車子送女兒去學校。

女兒魏哲暖第二次坐爸爸的車,既高興又自豪,在車上前前後後的走來走去,四下觀望,發現車上有釣竿魚餌坐凳和一隻小漁網,問她爸爸那是誰的,魏付貞說你爸爸的啊。魏哲暖說,沒見你往家裡拿魚啊。魏付貞說,爸爸釣著玩的,小魚放走了,大魚賣了,你想吃魚,爸爸給你釣。魏哲暖說,那些死魚爛蝦的都是在臭水河裡釣的吧,千萬別往家拿。魏付貞說,你要吃好魚,爸爸去水庫給你釣。

中午天晴了,張岩萍給魏付貞打電話,說你忙你的,我去接孩子。魏哲暖吃飯時把魏付貞釣魚的事告訴了媽媽,張岩萍明白了幾分,魏付貞貪玩呢,難怪交的錢越來越少。晚上九點多,魏付貞才回家,張岩萍問他吃飯了嗎,魏付貞說吃過了,打開電視找體育頻道,泡一杯濃茶,坐下不再挪身子。

魏付貞喝幾口,張岩萍給他添幾口水,不斷地詢問客戶情況,出車地方,又是百公里跑多少油,又是百公里給多少錢,來去空出的時候多不多,拉一個客戶平均多長時間。魏付貞一一作答,卻感到怪怪的,張岩萍從沒有問他出車的情況啊。末了,張岩萍問話的終極目的才出現。張岩萍問魏付貞,你什麼時候學的釣魚,有時間釣魚嗎。魏付貞見招拆招,回答的滴水不漏。張岩萍說,你那裡釣魚哪裡有時間拉客。魏付貞說我有發出去的名片,老客戶要車自然打我的手機。張岩萍問,新客戶呢?魏付貞說,我在大街小巷牆上廁所里貼著我的聯繫方式呢。張岩萍說,你見哪個顧客看見牆上的廣告才叫車的,你不主動出去尋找客源,新客戶上哪裡找你去。魏付貞說,拉一個城內的新客戶跑一圈不夠圍著馬路跑空車跑的油錢——你就別瞎操心啦,我心裡有數。張岩萍說,車多人也多,你不跑路拉的人當然少,看你撐幾天。魏付貞說,能撐幾天撐幾天。

魏付貞撐了一年多撐不下去了,他要換車,老車天天出毛病,拉客人的錢不夠修車的用的。那幾年魏付貞交到家裡的錢大約七萬,張岩萍給他一說,魏付貞瞪著兩隻大眼,說這麼點,我以為十幾萬呢。張岩萍說,我一個仔沒花你的,夠不夠數,你自己算算。魏付貞說,這點錢不夠啊,你借給我點。張岩萍問需要多少,魏付貞說,沒多沒少,看買什麼樣的車了。張岩萍說,你那七萬還不夠?魏付貞說,想買一輛好點的,十四五萬吧。張岩萍說,還有一半啊,我給你可以,你得每個月交給我四千,我不管你釣不釣魚。魏付貞望著天花板,眨巴眨巴眼睛,說行,就交給你四千。

魏付貞換了新車,精神倍增,偶爾開車接送女兒,有時天不好也接送張岩萍上下班。張岩萍坐在嶄新的車上,心想這是我家的車啊,有多少家開上自家車的,那股興奮勁不由自主的湧上心頭臉上。再出遠門時,就提前給魏付貞說好,她哪天去哪裡走親戚看朋友,你送我。魏付貞言聽計從,再一年下來,等算過賬,魏付貞根本沒有完成收入任務。張岩萍跟魏付貞急,魏付貞說,你拍拍良心,這一年你用車用了多少時間,一用就是一整天,不耽擱我出車啊。張岩萍想想也對,就說,你開你的車吧,能掙多少是多少,多掙一點是一點。

從那以後,魏付貞的車完成華麗轉身,基本上自家用,百分之九十五點五的私家車了。魏付貞在工廠的時候,是出了名的喝酒大王,他的酒風好,很多工友喜歡和他擺場子。等工廠走了下坡路,工友們的酒場越來越少,魏付貞在自家堅持不斷的喝。他喝酒有個特長,喜歡一口悶,別人一杯酒拖拖拉拉的十多口喝不完,他舉舉杯子等人家最後一口齊了,一口乾掉,很是豪邁,這風格,讓當年的張岩萍很是自豪,說這才像個爺們。魏付貞開了車,便在自己家中喝,往往每天晚上整兩杯。白天出不出車,誰拉他喝酒都不幹,這個自制能力又讓張岩萍讚不絕口,每當看到那些因為喝酒耽誤事的人,常對朋友說,我家付貞從不喝酒誤事,酒再好菜再香說不喝就不喝,這才像個爺們。

許多當年的工友下海了經商了,發財的發財買房的買房買車的買車,而且是那種轎車,張岩萍見了眼就紅,回頭看自己仍住在上個世紀九十年代的福利房中,房子雖然隔幾年整修一次,還算新整,但和那些朋友買的商品房比,那可瘮樣不說也糾結,再看魏付貞開的那輛五菱,一副破舊落拓的樣子,心裡就自卑。於是,和魏付貞商量,以後你專心開你的車,咱家有事不耽誤你出車,咱也要買房子買轎車。魏付貞說,車好好的用不著換,房子不用買,就暖暖一個女兒,嫁出去完事,就等開放商來拆遷吧,花那個冤枉錢幹嘛;再說,女兒出嫁后,咱再換轎車,現在給人家比,不是自找不快嗎,人比人氣死人,你放著好日子不過夢想那麼多幹嘛。張岩萍聽覺得有道理,才有了自信。

魏哲暖終於出嫁了,張岩萍的老房子規劃到拆遷隊伍里去了,自己搬到租賃的房子住,一想到過三年住上新房子,張岩萍心裡煥發出使不完的勁。可人算不如天算,年屆五十的張岩萍近幾年發現身體變化太大,這邊痛那邊痛骨頭縫裡漏陰風,一身痛。雖然還在那個計件廠子上班,但幹活的時候越來越力不從心,工資比過去少一半。女兒說,媽,你幹了一輩子了,快退休啦,別幹了,把你的身子養好。張岩萍說,不幹怎麼成,兩年後房子交了得往裡補錢,還要裝修。你爸爸的養老金也要交呢。女兒說,我爸爸的養老金你也給他交啊,他自己不是開著車嘛。張岩萍說,你看你爸爸那身體還不如我呢,這幾年酒喝的少了,晚上睡覺也不如以前沉,人也瘦啦。女兒說,都怨我爸,年輕時不跟你在廠子里幹活,不然,咱家早住上新房子啦。張岩萍說,別說你爸爸了,一個男人要強了一輩子,不願受別人指使,由著自己性子過日子,沒白活,我就看好你爸爸這一點。魏哲暖說,你太遷就他了,看看你自己的身體。

魏哲暖跟她媽媽說這話,不由流下淚,張岩萍遞給女兒一張紙巾,說大半輩子過來了,不缺胳膊不少腿的不是很好嘛,我要是非逼著你爸爸去工廠幹活,也許多掙點錢,可是你爸爸心情不好,我們再整天吵吵鬧鬧的,這樣的日子好,還是我們這十幾年平平安安的好?人呢,別給他人治氣,多給自己長氣。魏哲暖說,誰不想過不受約束的生活,可你得有那個資本,像我爸爸,自己的養老金好要靠老婆買,他不羞愧嗎。張岩萍說,就你話多,從小到大,我沒缺你的少你的,跟你爸爸叫什麼勁。

春節后,張岩萍忽然想去北方庄看爺爺,魏付貞說,你怎麼想起這事了,張岩萍說,前天晚上做了個夢,夢見奶奶了,奶奶說,你爺爺孤身一人在家,你去看看他。魏付貞說那就去,女兒聽說了也嚷著來,女婿說,那地方沒去過呢,我開車送你們。張岩萍說路太遠,我外孫又小,經不得路上顛簸,你們別去了。女婿說,你們怎麼去啊,一站一站的轉車,太慢了。魏哲暖說,嘟嘟都會走路了,這點路顛不著。五口人於是出發,兩個小時后,到了北方庄。車開到王家莊,女婿問車開不上去了,放哪裡呢。這時,劉桂花接王誠冉從他們身邊經過,看著張岩萍眼熟,一時想不起來是誰,就問你們是去北方庄嗎。張岩萍說聲是,仔仔細細的看著劉桂花,兩個人幾乎同時說,你是桂花妹妹岩萍大姐吧。相互認過,劉桂花說把車放山下吧,我給你找個地方。就給大姐劉桂芳打電話,說來客人了,把車停你家門口。

劉桂花領著張岩萍一家,走進張岩萍爺爺家,張岩萍說,四五年沒回來了,這次北方庄有了變化。劉桂花說,再幾年來變化更大。聊了幾句話,走回家。

晚飯時,劉桂花跟陳方春聊張岩萍的故事,說張岩萍這半輩子光給他們魏家打工了,女兒上學找工作花了不下十幾萬,又給女兒買車打發出嫁,還替魏付貞交養老金,上午看那樣子,雖然還是那個胖乎乎的,但那是虛胖,不如年輕時的壯實。陳方春說,這是典型的中國女人,你不認為這是為奴隸的母親的翻版嗎。劉桂花說,有這麼嚴重?陳方春說,雖然遭遇不同生活環境不同,為了家庭任勞任怨的精神是一致的。劉桂花說,你這樣一說,有點相似。又說,明天我去鎮上一趟,你有捎的東西嗎?陳方春說,你買幾樣菜種子來,我寫在紙上。劉桂花從陳方春桌子上拿出一張紙遞過筆去,陳方春寫下辣椒、芸豆、黃瓜、香菜、西紅柿、芹菜等菜名,劉桂花說,種折這麼多青菜?陳方春說,有的種子要先育苗,等菜苗長到十公分再移栽的。劉桂花說,又學了知識啦。陳方春說,這知識好學,比大學教材容易得多。劉桂花說,那我加緊學習了,這幾天光看你講課的視頻了,聽著很有趣。陳方春說,別急,慢慢看,累了就看書,再累了看小說。

劉桂花第二天去鎮上,有三件要辦的事:參加王誠穎學校家長會,裝裱田教授給她和兒子的畫像,買些日用品。王誠穎班主任是李宏遠,劉桂花問過王誠穎的學習成績,李宏遠說,咱家這孩子考一中重點班沒問題,年前期末考試王誠穎在全縣排名一百七十二名,一中重點班至少六個班,每個班按五十人算,還三百人呢;聽說重點班外還要辦兩個實驗班,錄取全縣前一百名的學生,王誠穎發揮好了,有可能進實驗班。劉桂花說,希望她能發揮好,感謝你這個兄弟,再給她加把火。李宏遠說,謝的話別說了,孩子進了實驗班,老師們有獎金的,我巴不得全班都進實驗班,再三個月就考試了,你讓桂生大哥多給誠穎做點可口的飯菜,有營養的那種。劉桂花說,這個不用擔心,大哥孩子劉小洲不也在你班嗎,他吃什麼誠穎就吃什麼。李宏遠說,劉小洲吃的比王誠穎壯,但學習離王誠穎遠了。劉桂花說,能考上高中嗎?李宏遠說,考高中沒問題,但重點班進不去,你表妹不是在一中嗎,托她的關係進重點班,那些普通班年年有擼光頭的,進普通班就是進了大孩子託管班,考大學沒希望。劉桂花說,你不說我差點忘了這事。李宏遠說,不用慌,早著呢。

劉桂花離開學校,就去找裝裱店。

張庄鎮上,有一家裝裱店,跟桂花大哥的商鋪對門,劉桂花先給大哥大嫂打了招呼,問他們怎麼沒去開家長會,劉桂生說,有李宏遠在那裡,有什麼不放心的,從初一到初三,開了多少家長會了,沒有多大作用,平時給老師們送點禮物比參加家長會管用。劉桂花說,送禮,我怎麼沒想到?劉桂生說,我外甥女學習棒,老師恨不得給你送禮呢。劉桂花轉告李宏遠的話,說你們給新艷妹妹提前打個招呼,真進了普通班就完蛋啦。劉桂生說,記著呢,到跟前再說。

劉桂花進了裝裱店的門,滿目是各種字畫,有裱完的,有素顏對面的,有的一卷卷的放在檯面上。老闆是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姓張,禿頂,面黑,戴著花鏡,劉桂花說明來意,張老闆說你拿畫給我看看,劉桂花比劃著說,忘了帶了,是學生作業紙那個大小的畫,一張鋼筆畫兩張鉛筆畫,張老闆問,什麼紙張,劉桂花說,三張白紙,作業本那種的。張老闆又問,油畫還是粉彩?桂花說,那話家說是素描。張老闆說,那種畫放進玻璃框里可以啦,沒必要裝裱。劉桂花說,陳教授說裝裱上耐腐蝕。張老闆問,哪個陳教授,哦,從BJ來的那個人吧,你怎麼認識他,他還會畫畫?劉桂花說就是那個人,他會不會畫畫我不知道,但他說裝裱上的畫放的時間長。張老闆說,巴掌大的素描有什麼收藏價值,畫的什麼啊?劉桂花說,我的畫像。張老闆看看劉桂花說,你的畫像值得收藏,哪天你拿來我看看。劉桂花問,到底能裝裱嗎?張老闆說,什麼樣的畫都可以裝裱你放心拿來吧,說話間,兩眼在劉桂花身上放光。劉桂花被他看的毛烘烘的,轉身走出門。

劉桂花走到一家超市,買了十包衛生紙,幾包抽紙,又走到菜市場,買了一隻雞,兩條魚,割了二斤肉,剁了三斤排骨,騎上三輪車,走到大哥商鋪前,招呼一聲就往回趕,劉小倩從樓上喊,小姑,你等下,我跟你去姥姥家,劉桂花等她下樓,問,怎麼想起看姥姥了。劉小倩靠近劉桂花,低聲說,我去見陳教授。桂花說,那就走吧。劉小倩推過一輛兩輪電動車,劉桂花說,坐我的車走吧。劉小倩說,這不行,我怎麼回來呢。劉桂花說,帶上充電器。

兩人騎不多遠,後面一輛轎車追過來,響了一聲喇叭,車在她一邊停下,車門打開,李宏河走下,問桂花趕集呢,桂花問他,去北方庄還是王家村,李宏河說,去北方庄見陳教授,說好的孩子月休來見他的。桂花說你快去吧,這中午頭的,怎麼不早來。李宏河說,路上有點事耽擱了,我先走了。劉桂花看車內,一位姑娘端坐著,向她擺擺手,一臉微笑。劉桂花對她點點頭,笑了笑。

劉桂花看著李宏河的車開走,忽然想起二姐兒子馮鳴青也考大學,而且給陳教授說好的,帶他見他。便打電話,讓二姐孫子馮鳴青在村口的等她,一會帶他去見陳教授。

劉桂花帶兩個學生回到家,劉小倩就去找陳方春,劉桂花說,這會別去了,李宏河和她女兒在那裡呢,吃完中午飯休息會再去,給我幫助幫手做飯。先給陳方春打電話,說等會再吃午飯,我剛回家。陳方春說,不忙,等會吃吧。

那邊李宏河聽了劉桂花的電話,對陳方春說:「陳教授,咱們下山去鎮上吃,這就走吧。」陳方春說:「你在這裡吃吧,我和孩子聊完,還要午休的,去了鎮上浪費時間。」李宏河說:「聽您的,我一會去老娘那裡。」陳方春說:「那我不留你了,看老人家重要。」

陳方春問李瀟方學習情況,李瀟方說進入高三后,成績忽高忽低,每次大考五百三十多分。陳方春說,這個成績不錯了,成績高是遇到你熟悉的題了,做著順手,低是有難題沒發揮出來,這個階段,把你熟悉的題目收緊,不要因為熟悉而放棄,模糊的不好解決的題目多問問老師,爭取逐個突破;但不要著急,只要你一心想著學習,成績不會掉下。李瀟方問,我離重點線很遠呢,怎麼辦。陳方春說,山東的分數就是高啊,你千萬別想分數線,這個時候,要順其自然,保持心態,你考大學絕對沒問題,上什麼學也不重要,進了大學門,天地就廣了,那個時候才是發揮能力的時候。李瀟方說,我聽說二三流的大學學生太自由散漫,沒幾個學習的。陳方春說,你說對了一半,有些學校的確管理不善,但學習的孩子居多,特別是有的專業很吸引學生,不學的孩子更少。

李瀟方又問大學校風、專業錄取、畢業前程等等問題,陳方春說:「孩子,你問得很細啊,我可以給你提供些參考數據,我現在把這些問題記下來,但現在不能回答你,我只能告訴你,這些問題對你現在的學習會有影響,等你考完再說。」李瀟方說:「我等著,考完再來找您。特別是BJ的學校,陳爺爺,您多替我關注關注。」陳方春說:「好孩子,放心吧;報學校的事,我給你記著;學習考學的事,你自己記著,咱們各管各的,好嗎?」李瀟方笑著說:「我聽陳爺爺的,回去后再也不想這些事了。」

李宏河起身告辭,陳方春說等一下。走進內室,拿出一個紙盒子,一幀畫,交到李宏河手中,說:「這個是你上次忘了拿走的那塊峰乳石,這幅畫送給你家姑娘。」對李瀟方說:「打開看看喜歡不?」李瀟方接過去,打開一看,是一幅水墨畫,題目是「引笑圖」,畫面清爽簡單,一位書生坐在殿門前,微微低頭看著手裡的書,門外幾竿竹子,竹子梢上有幾滴雨點,左上角兩行題字:座上詩書閑處好,門前風景雨來佳。右下角是落款,最下寫著「方春」兩個字。李宏河說,這畫太寶貴了,謝謝陳教授。陳方春說,你們覺著好,自己回去裱吧。李瀟方說,等高考完,我自己拿去裝裱。

李宏河父女剛走,陳方春跟劉桂花打電話,說人剛走,你過來吧。劉桂花對劉小倩馮鳴青說,你們在這裡玩會,下午再去見陳教授。兩人說你快去吧,陳教授該餓了。

劉桂花看著陳方春吃過飯,去收拾碗筷,告訴他,她外甥侄女來了。陳方春說,讓他們過來吧。劉桂花說你午休吧,我說好了,兩點半過來。陳方春說,謝謝你替我想著,這午休,幾十年的習慣了,不休息一會真還難受。劉桂花說,你午睡吧,我先過去。

下午,劉桂花帶那兩個學生來到陳方春那邊,陳方春先和馮鳴青聊,聊完,對劉馮鳴也是對劉桂花說,這孩子考大學沒問題,能進本科線。再囑咐馮鳴青全力以赴學習,別的暫且不問,有了成績,大學任你選。再看劉小倩,說是劉小倩吧,歡迎你,來姑姑家玩了?劉小倩說,我來看看我姑姑和我姥姥,也來看看您。陳方春說,小倩心靈,這話說得多好。劉小倩說,您不相信我專門來看您的嗎?陳方春說,我相信,一萬個相信,不然,你不會進我的家門的。劉桂花說起王誠穎上高中的事,說王誠穎考不上實驗班的話,托托我表妹進去學習如何,有影響嗎?陳方春說,寧為雞頭不做牛尾,在重點辦孩子是老師的寶,去了實驗班加入學習跟不上,一定有影響的,這會挫傷孩子學習積極性,我的意見是,找一個好班,不如找一個好班主任。

劉桂花說,太對了,我怎麼沒想到。劉小倩說,陳爺爺不愧是大教育家,我那個班的班主任一點不負責,每天露露面就走,自習課上亂。劉桂花說,你怎麼不早說,給你調班啊。劉小倩說,好幾個同學調了班,都又回來了。陳方春問為什麼,劉小倩說,調班的太多太亂,校長生氣了,下了死命令,誰調班開除誰。

聊過兩個多小,劉小倩的話越來越多,陳方春示意劉桂花帶馮鳴青離開,劉桂花說,我們回去吧,劉小倩說,我再和陳爺爺聊一會。陳方春對劉桂花說,你先去吧。

陳方春料想劉小倩可能和他有話說,別人在不好意思說。等劉桂花和馮鳴青走後,問劉小倩,你有事就說吧。劉小倩說,我找您真有事。

原來,劉小倩從上次做了田雲生的模特后,想著學繪畫,也想跟田雲生聯繫,但沒有聯繫方式,就想去生成找田雲生,再做他的模特,並跟田雲生學畫。這個想法沒敢給她父母說,一直窩在心裡;有一天忽然想到陳方春,就想,這個陳教授見多識廣,問問他不更好,而且如果父母不同意的話,陳教授幫自己給他們理論理論。

劉小倩把她的心裡話說給了陳方春,陳方春暗想,這個孩子真被田雲生迷住了,那條很多女孩子不敢想不敢幹的職業之路終於等來一個志願獻身的青春女孩。他知道,這個年齡上的孩子,一旦認定了自己走的路,那是十頭牛拉不回來的。問題是他的父母不會輕易答應,他們的教養和環境容不得這個職業。可劉小倩確實有這個職業的本錢和潛力,怎麼能輕易說服她讓她回心轉意呢。陳方春頭疼的不僅是劉小倩的意志,更嚴峻的是劉小倩走進了自己大門,她的選擇自然與他有了說不清的聯繫,劉小倩父母甚至想是他陳方春鼓勵慫恿的劉小倩。搞不好,他要背負劉小倩父母一輩子的責罵。他想,必須有個萬全之策。

眼前的劉小倩把話說完,期待陳方春的支持,眼巴巴的看著陳方春,陳方春不容疑懼,就說:「小倩,你這個決定的信心有多大?」劉小倩說:「一千個一萬個的決心,就是你反對我也要學習。」陳方春說:「既然如此,你再來問我就沒意義了。你做的決定,你就付諸實踐,再來問我,是有什麼疑慮嗎?」劉小倩說:「陳爺爺,我找您的目的是問問有哪些藝術院校招收這方面的學生。我不知道也不懂,像我學會畫呢還是學模特,哪裡招收,我學那個專業好。」陳方春說:「你願意學什麼?」劉小倩說:「我想學繪畫,也想學模特,但不知道怎麼學去哪裡學。」陳方春說:「一般藝術院校或綜合大學都有繪畫藝術專業,模特分時裝、試衣、禮儀、攝影、人體、表演十幾種,藝術院校招收的多。你的身體素質適合做模特,但你的父母一定不讓你學,他們以為模特就是上次田教授給你繪畫的那種裸體模特......」劉小倩說:「我要學的就是裸體模特,因為上次田教授給我回話時我沒有一點不適應,反而在大自然中很放得開,有一種解放的感覺。」陳方春說:「給你繪畫藝術做模特幾乎不用上藝術課,藝術繪畫模特是天然的,只是這幾年規範化了,才出現學院招收學生的專業,很多繪畫大師有他們自己的專業模特,你還是學繪畫吧。」劉小倩說:「我和那個田教授聯繫下可以嗎,讓他指導我給我出主意。」陳方春說:「如果你願意學繪畫,可以問問他,但他可能太忙,沒時間過問你的事。再說,離考大學只有一年半的的時間,你來得及嗎?」劉小倩說:「我們學校每年都有到高二到高三才學習藝術的同學,能來得及。」陳方春說:「你要通過你父母的同意,他們不同意你寸步難行。」劉小倩說:「他們不同意沒關係,等我考上大學了,他們還有什麼辦法?」陳方春說:「你需要他們資金支持啊。」劉小倩說:「如果我和那個田教授聯繫上了,說不定他給我資金支持的。」陳方春說:「聽聽你桂花姑姑的意見可以吧?」劉小倩說:「這件事最好就我們兩個知道。」陳方春說:「你等把你桂花姑姑說動,我會支持你的。」劉小倩說:「我小姑詩歌開明的人,她不會反對。」陳方春說便給劉桂花打電話。

劉桂花聽了劉小倩的話,開始堅決反對,劉小倩反覆做解釋,陳方春看著劉小倩的解釋很無力,就說:「劉嫂,小倩的願望沒有什麼大逆不道,在北方庄在張庄鎮也許聽起來荒誕,但在縣城以上的城市,人們的認識早放開了,前幾年,學習藝術是一條上大學的路子,現在藝術學習成為一個很普通的職業,小倩有素質有愛好,這和很多學習藝術的學生的起點不在一個位置上,為了孩子的未來,大人們要放開一條路,讓她去發展。」劉桂花說:「那種人體模特學不的,態丟人了。」陳方春說:「誰說劉小倩一定學人體模特了,她想學習繪畫。」劉桂花說:「她想學就學唄,我跟我大哥大嫂說說。」

劉桂花第二天下午送王誠穎上學,劉小倩回學校,跟劉桂生提起劉小倩學習繪畫的事,他大哥說,不是做那個模特吧。劉桂花說,倩倩學的是繪畫,給模特繪畫,她不當模特。劉桂生說,不耽誤學習嗎?劉桂花說,倩倩這成績再學也考不上普通本科,讓她學一年繪畫看看,五百分左右能走的。劉桂生說,讓她學去。

劉桂花走的時候,陳方春悄悄對她說,你把田教授的電話給劉小倩,我估計田教授能給劉小倩指條捷徑。劉桂花說,這管用嗎,田教授別再讓倩倩做他的模特去。陳方春說,你跟緊點。劉桂花說,我怎麼跟緊。陳方春說,外有你大哥,內有你表妹,全員跟蹤,還跟丟了?劉桂花說,我怎麼沒想起呢。陳方春說,你和你大哥一個思想,一說繪畫就想到人體模特,被嚇壞了。劉桂花說,你說人體模特好不好。陳方春說,從藝術上說,世界有很多出名的藝術模特,不論人體模特還是其他模特,倩倩走這條路不一定就做人體模特,時裝模特、表演模特、禮儀模特都可以做,現在有招收空姐的,她可以從藝術模特轉為空姐。劉桂花說,那些人體模特看著好看,就怕人心想的歪。陳方春說,一半對一半吧,人體之美是人間最美的一種美,欣賞是一種藝術,純粹的肉慾肯定繞不過去;有的名人還收藏裸體繪畫呢。劉桂花說,你有嗎?陳方春苦笑著說:「你頭腦里想什麼呢。」劉桂花說,你要有,給我看看,到底是什麼樣子。陳方春說,你真想看圖書館里有,可以借來。劉桂花說,我們這裡去哪裡找圖書館。陳方春說,也是啊,我們光發展經濟了,文化產業跟不上,滿大街有三多——藥店多、飯店多、商店多,就是沒有圖書館。劉桂花說,老百姓剛吃上飯,整天忙忙活活,掙錢如拚命,哪有時間看書學習。陳方春說,不談這個了,你給劉小倩說,她學習藝術的進度等情況要告訴你。劉桂花說,這孩子聽我的嗎?陳方春說,你拿好話哄哄她。劉桂花「噗嗤」一笑,說:「頭一次聽你說哄人,原來你也會騙人。」陳方春說:「九里香,你這話又說跑調了。」劉桂花笑笑,說我知道啦,一定跟蹤緊她。

劉小倩聯繫上了田雲生,田雲生大喜過望,說劉小倩,你來我這裡學習繪畫,我們學校招收藝術生,暑假期間來,等我的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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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來花開上:北方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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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來花開》下:花語外傳(二十四—二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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