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我叫吳三桂

躲在斜對面的小巷子里，李木看那院子倒也平常，土坯草梗壘成的矮牆圍成個院子，低矮的門洞前墩著個破石碾子，有兩個光頭漢子正懶洋洋地蹲在牆根下曬太陽。小街很安靜，幾乎不見什麼行人和商販。

李木納悶他們擄一個算卦的幹什麼，難道宋孩兒騙了人家錢財，這是回過頭要找他麻煩？這世道騙吃騙喝騙錢的太多了，遇上個心善的也就罷了，如遇到個強橫的，發現上當受騙不找回來打個半死才怪。

李木正在為宋孩兒擔心，白衣少年卻一揮手，低聲說道：

「禁聲。這院子有古怪。」

幾人都是一懍，少年示意大家慢慢蹲在陰影里，思量半晌才開口道：

「看到門口那兩個光頭大漢了沒有，頭頂剃得溜光，腦後卻留著短髮，這是金人留辮子的習慣所致，他們捨不得把後面剃光就是為了日後長出頭髮留辮子方便。我生在遼東，這樣的人一眼便可認出。」

金人？遼東？在李木的歷史知識里，自萬曆四十六年起，女真各部在努爾哈赤的率領下建立后金，開始了對明朝的大規模戰爭，經過薩爾滸之戰，遼瀋之戰等大大小小几十場戰爭，到天啟元年，遼東地區大小70餘城盡入后金之手，努爾哈赤遷都遼陽。

朝廷起用熊廷弼經略遼東后，不再主動盲目進攻，一面堅壁清野，一面加固寧遠、錦州城防，實施積極的戰略防禦，使得遼東局勢有所好轉。雖由於朝廷內部黨爭等原因，熊廷弼、孫承宗等能臣幹將相繼去職，但袁崇煥、祖大壽、滿桂等將領率軍固守寧遠，使得后金軍止步城下。至此，寧錦防線初步形成，后金不得不改變策略，避開寧錦防線，繞道蒙古邊塞深入大明腹地燒殺擄掠，削弱明朝實力，同時派出大量姦細進入山西、河北、山東以及京畿等地，伺機竊取明朝政治軍事情報，甚至大搞破壞活動，製造謠言動搖民心。

如果少年猜得不錯，眼前的院落可能就是金人姦細的一個據點。

李木仔細分析了一下當前形勢，覺得此處太過兇險。既然是姦細，必定身懷絕技又心思縝密，手段也比常人更加狠辣，就憑他們這幾個半大的孩子，再加上自己這個武功棒槌，一旦被發現來個殺人滅口，毀屍滅跡，可能連個渣都留不下。

回去找幫手吧？他這個不入流的小卒，請示上去還不得層層上報，個個批示，等聚齊了大隊人馬，宋孩兒的小命能不能保住就只有老天爺知道了。

正在左右拿不定主意間，那白衣少年已經大搖大擺地走出了他們棲身的小巷子，看似漫不經心地朝那兩人靠了過去，李木想攔卻也是晚了。

就在不到兩步遠的時候，白衣少年突然咕嚕哇啦說了句李木聽不懂的什麼話，那兩個漢子均面露驚異，其中一人還本能地回了一句，接下來就發生了讓李木等人目瞪口呆的一幕。只見那少年鬼魅一般晃動身軀，一個橫跨瞬間就到了一個漢子身前，手指如劍戳中那人的咽喉，輕脆的骨裂聲響處，漢子哼都沒來得及便向後倒去。

另一個漢子也是反應奇快，手臂一抬已然多了把短刀在手，不料少年已是變換了身形從他腋下轉到了身後，持刀漢子眼前一晃沒了人影，還在愣神間，兩根鷹爪般的手指已經鎖住了他的喉嚨，少年扶住慢慢變軟的身體，輕輕把那人放到地上。

無聲無息地解決了兩個放哨之人，少年招手讓李木他們過來，把兩具屍體擺成坐姿靠在牆角，讓他們三個在門外守候，緊接著縱身一躍，輕飄飄地落入院中。

光天化日就在大街上殺人，李木原來想都不敢想。這少年的身手與他的年齡太過不符，要不是親眼所見，李木絕不相信世上還有這樣高超的武功。

過了盞茶的功夫，小院門從裡面打開，少年很拉風地甩了甩額前的一縷長發，一指裡面的一間屋子說道：

「解決了，進去看看吧。」

進了屋子，李木見宋孩兒正扯下綁在身上的繩子，嘴裡罵罵咧咧地道：

「個老子的死韃子，有這麼請教老師的嗎？不知教化合該死得這麼難看，不過也是可惜，這小哥手也忒快了。」

李木四下一望，見有一青袍男子倒在地上，脖脛處裂開個小孩嘴一樣大的口子，正殷殷地冒著鮮血，一股腥味熏得人直想嘔吐。

李木又望向少年，只見他一臉無所謂的樣子。

「從小便跟著家人進山打獵，虎豹豺狼遇到的多了，區區幾個韃子算得了什麼？」

李木更是驚奇，問道：

「你說家在遼東，又在這京城做什麼？」

「我爹前兩年中了武進士，現在就住在京城。」

「敢問令尊是哪一位？」

「我爹叫吳襄。」

吳襄！崇禎朝的遼東總兵，后提督京師，北京城破后當了李自成的俘虜，一家三十八口慘遭滅門。而最令他出名的是因為有個鼎鼎大名的兒子——吳三桂。

呵呵，不用介紹了，吳三桂的身世，以及他後來的一生，李木知道得比吳三桂自己都多。

這就說得通了，兩年後，十六歲的吳三桂就會高中武舉，再兩年後，十八歲的吳三桂帶著二十個家丁，殺入五萬后金兵的重圍，救出了被困的父親吳襄。如今輕取三個韃子姦細的小命，還不是張非吃豆芽——小菜一碟。

李木萬分感慨地拍了拍吳三桂的肩，語重心長地說了聲：

「小鬼有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