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故人

西元2018年4月1日，星期天。

路過把頭髮梳成了大人的樣子，還穿上高中拍畢業照時的西服，又從陳雨的柜子裏順了一個公文包，動作生疏地夾在細小的腰間，大搖大擺地走進了隔壁科技大學。

一路上，無視了各種異樣的眼光，步伐緊湊地朝綜合一樓走去。

「路過？」

直到身後升起了某個熟悉的聲音，他才一改以往的自信陽光，漸漸開始緊張了起來。可他明明知道，頭也不回地向前沖就是最好的解決辦法，卻還是在不知不覺中放慢了腳步。

他喜歡別人家的女孩子，那也不是什麼一天兩天的事了。就像所有愛情悲劇里的情況，他喜歡她，似乎除了她整個世界都知道了。

與故事裏不同的是，他倆根本沒什麼交集，除了同在一片藍天下，環境共同珍惜了，就剩下那場該死的元旦晚會了。

元旦前夕，美女班長帶領表演積極分子，網絡上戲稱「戲精」的同學們，在教室里辛勤排練著，而他翹著二兩腿，躺在椅子上看着奇幻小說，不亦樂乎。

本來元旦晚會這種事，和他這種三年看守勞動工具，打着清潔的旗好，扛掃帚逛校園，多進政教處而少去教務處的人，也沒什麼關係。

可俗話說得好，明天和意外你永遠不知道哪個會先來。雖然他天天想着意外，但等來的卻總是明天。

當日傍晚，在校領導逐個感言后，全體教職工的熱烈掌聲下，一年一度的元旦晚會，就在廣袤的體育場拉開了序幕。

而在晚會進行得如火如荼的時候，意外才姍姍來遲，本是星光閃閃的夜空，突然飄起了鵝毛小雨，場面一陣小騷動。

「同學們，就這點小雨就能摧毀我們牢固的紀律嗎？」

在主持人言語的挑釁下，暴雨如期而至。場面一度混亂，有人喊破了喉嚨，注意秩序，卻只有大雨作出了回應，降雨十分講究，身體各地方受災情況一致，反正連內褲的濕透了。

路過蜷縮著身體，一路上跌跌撞撞，走過空曠的體育場，畢竟身上披着的幾十塊錢的大衣，又受着冷風，不入點戲怎麼能行呢？否則明兒某品牌的特色服裝，恐怕就賣不出去了。世界就將陷入巨大的經濟危機。

行至舞台中央，他一個噴嚏響徹雨夜，身體一陣哆嗦，從綿綿雨中隱隱約約看見了舞台上那個撐傘的西裝男孩，卻無比清晰的看見了他身後的白裙女孩，露著純真爛漫的笑容，不停敲打着他那顆無處安放的心。

當女孩把雨傘遞給他的時候，他卻想着與人角色互換。

這樣他們會不會就在青春校園愛情故事裏，留下了令人羨慕的結局呢？

可直到兩人畢業還考進了同一所高中，他心裏的那個故事依舊還是沒有後續，除了章節和目錄，連入庫標準都還達不到。

他總是喜歡這樣幻想，以至於他大部分的發獃時間，都讓人看作是想入非非。要不怎麼說他相信愛情呢？

不一會兒，就有人追上了他。

「路過？真的是你？」女孩挎著一個小包，半彎著身子，朝他臉上看去，他下意識地躲避了一下，卻還是被看了個一清二楚。

「子…汐…」路過頭低的更低了。

「你…也是來參加應聘的？」林子汐細細打量了他一番，試探性地問道。

他輕輕點了點頭，隨後又猛地搖頭。「沒沒沒……我就是來看看……」

「你低着頭幹嘛？把頭抬起來呀！」林子汐說着說就往他頭上伸手，他急忙向後退了幾步，隨後極不情願地抬起了頭。

「我落枕了……」

「你怎麼…這個樣子啊……」林子汐樂呵呵地笑了一下。

「路過…我不是那個意思……」隨後又突然捂住了嘴巴，不好意思地說道。

這時，一個西服男子抱着一束花，一路小跑往兩人靠了過來。

「子汐！你怎麼跑這來了？」

路過一聽這聲音，頭差點就貼在了地板上。

「喲！這……不是我們的大留學生…路過嗎？怎麼？瞧你這個樣子，你好像也是來應聘的？不過…我怎麼記得今天來的公司全是隸屬於b集團，這裏面好像沒有收廢品的啊！」

男子一眼就認出了他，圍繞着他一頓冷嘲熱諷，而他今天的裝束本就引人注目，男子這一番話，更是引來無數嘲笑的眼光。

「楚呈你過分了！趕緊給路過道歉！」林子汐一字一句地說道。

「子汐……我……」

「我也建議你道歉！」

這時，一個女孩朝幾人走了過來，穿身烏黑的工作制服，大棒球棍在她肩上來回摩擦，而頭頂粉紅色的小帽子，顯然壓制不住她的怒意，隔着老遠幾人也能望見，那美麗的臉蛋上的陣陣殺氣。

「你…是誰？這是我們幾個的事…和你有什麼關係…」楚呈聲音漸漸顫抖了起來。

「我就是你口中的那個收廢品的傢伙！你說和我有什麼關係？」女孩將棒球棍狠狠地砸在了地上，大聲喝道。

「路過…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楚呈急忙拉起路過，一個勁地鞠躬道歉，就差給人跪下了。那股來自內心深處的恐懼，不知緣起，也不知緣滅，早就擊潰了他的心理防線。

「那誰……把頭低着幹嘛？人家都給你道歉了！做人呢！別人都說要大度一點的！不過當然了，我一向不喜歡聽別人的，你怎麼看……」女孩說着說

揚起了棒球棍。

「別！女俠千萬別！你還年輕可不能走上違法犯罪的道路啊！」路過連忙抱住那根未遂的兇器，接着不要命地擺手。

「你真的很像一個人！」女孩緩緩放下棒球棍，死死地盯着他看，冷不丁地說了一句。

路過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索性女孩那要想刀人的眼神已經消失不見了。

「路過……這個女人很危險！你小心一點……」

這時，林子汐走到他身旁，低聲囑咐了兩句，便帶着失魂落魄的楚呈離開了。

或許是戀愛腦子發力，路過竟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

「你還真是聽話！」女孩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臉上頓時鋪滿了不悅，顯然已經聽到了一切。

「她……」

路過剛要開口解釋，就被女孩打斷了。

「你不用和你解釋什麼！如果你還想參加面試！我勸你趕緊跑！」女孩扛着棒球棍，頭也不回地就往校園深處走了去。

路過無奈地搖了搖頭，可轉眼就不見了女孩的影子，這時他猛然醒悟，隨即發瘋似地往綜合大樓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