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可憐天下父母心

「建個新的縣來管理這些氐人？倒也是個不錯的主意，讓孫悅熟悉熟悉縣務，也確實是挺好，那就這麼定了吧，且先讓孫悅守治縣祭酒吧。」

治縣祭酒說白了就是縣丞，似這種縣，其長官一般就是縣長，也就是六百石左右，縣丞低一些四百石的樣子，這對那孫悅來說也不算拔擢，反而在處理氐族事務的時候能更加名正言順一點，況且那撫氐祭酒的職位也沒給他撤。

當然這閻圃確實也沒安什麼好心就是了。

接下來的一兩年之內張衛為了完成對呂萍的約定一定會對武都郡，尤其是楊千萬和竇茂這兩位氐人動武。

只要是動武，一般的官職晉陞系統就會被打破，總有些立下功勞的人會獲得火線提拔，亦或者是在戰爭中證明自己立下功勞。

而孫悅所處的撫氐祭酒恰恰是極其可能立下功勞的位置。

當然，也極其有可能會因能力不足而丟人現眼，甚至是丟官棄職什麼的，風險與機遇並存么，這在哪都是天理。

閻圃又沒有想弄死孫悅的心思，只是想壓一壓他別讓他搶了自己兒子的風頭而已，因此，讓孫悅遠離一個可能會立功出風頭的地方，就是他一點點小小的，微不足道的小心思。

職位還是那個職位，權力還是那些權力，非但不削，反而還給你加上一些，但這縣中吏，可全是實心兒的不能再實心兒的雜務。

這就把人給固定拴在那個山溝溝里了。

這個職位也是有講究的，畢竟那地方要新建一個縣，但縣裏全是氐人，其氐王還是連張衛也敬重的一代女神。

他孫悅管得了呂萍？

莫說是縣丞，縣長來了，也就是給呂萍打下手，出苦力的。

有成績，有功勞，也都是人家呂萍的，大政方針也都得是人家定，日常事務中那些又雜又亂的瑣事才是他孫悅的。

一個搞不好還得背鍋。

當然了，閻圃的本意也不壞，這種瑣事還真就是最磨人的，磨著磨著這政務經驗就磨練出來了，這也確實是他孫悅最缺的一塊短板。

反正他磨個兩三年磨成了之後，自家兒子該出的風頭肯定就已經出完了，正好再調他回來給自家兒子打打下手什麼的，不也挺好么。

這套想法私心確實是有，但其實也確實是挑不出什麼毛病，張衛也根本沒意識到閻圃在這其中的心思，這麼一聽，還真覺得有道理。

「閻叔叔以為這個縣，應該叫個什麼名字？」

「此主公之功績，自然該由主公來取名才好。」

「嗯……算了，寫封信給呂萍，讓她來取吧，女人么，容易在小事兒上較真，莫讓她覺得我不尊重她就不美了，有關於治縣大祭酒的人選，閻叔叔，你來好生物色一番吧，但切記一定要與呂萍進行充分的溝通。」

「喏。」

果然，主公對這個女氐王不是一般的重視。這中間哪還有縣中祭酒插話的餘地。

「再來說說北向用兵的事吧，眼下咱們和南邊鄰居的關係可是真的夠糟的了，再去撩撥北邊的鄰居，會不會壓力有些大？」

「這個您放心，我以為憑咱們漢中的體量和底蘊，就算是同時在兩線作戰，也完全撐得住，這對北的軍略么，我是這麼打算的……」

…………

一場君臣盡歡的溝通之後，閻圃從天師府出來的時候連陽光都彷彿明媚了幾分。

但在旁人看不見的地方，他的那一張笑臉，

卻是飛速的收斂了起來，取而代之的反而是一副陰沉似水的表情。

回家后家中的夫人自是察覺到了異狀，不由得憂心地問道：「大人面色不愉，可是與主公商談政務不順？」

「非也，哎~，你家大人我好歹也是宦海沉浮十數年，漢中這一畝三分地上，又哪還有什麼能讓我憂心的政務呢？」

「那可是因為時局艱難，你有遠慮？」

「也沒有，恰恰相反，眼下的時局好得很。」

「那……可是璞兒來了信件？是不好的消息么？」

「哎~，他要是真來一封信，有個什麼不好的消息，我還能操作一番，可問題就是他自打南下之後，除了剛到的時候傳回來一封信報平安，至今為止是一點其他的消息也沒有啊。」

「哦~，嚇死我了，原來是沒有消息啊，沒有消息大人你板著一張臭臉又是沖着誰來？既然沒有消息，至少說明咱們兒子平安啊。」

「婦人之見！眼下天下大亂，正是大爭之勢，所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這是何其簡單的道理？我在漢中地位雖高，也可保他一時，然而兩位主公難道是好欺的么？若是他自己沒本事，我便是再如何費心幫他，拿不出邦邦硬的功勞，又能捧到哪去？」

「就說那個上次我跟你提過的孫悅吧，人家柳暗花明，趕上大機遇了。他們兩人幾乎是差不多的時間出仕，那孫悅也是被過蒙拔擢的年輕人，這是無論如何也逃不掉，必然要拿到一起來比較的。」

「那孫悅聰明伶俐，膽大心細，又有戰略眼光和大局觀，如今又讓他趕上了好機遇，我縱使是略動手腳，又能壓得住他幾時？」

「這漢中就這麼大，稱得上少年俊傑又能為主公所用的人就那麼多，一旦讓那孫悅站穩了腳跟，給主公以及衙門中的其他人留下了深刻印象，璞兒這名聲，至少十年之內都要被他壓在下面了。」

他夫人卻嘆息一聲道：「壓在下面就壓在下面，也挺好，有你關照於他，其實哪裏還需要他去拼搏什麼前程，留在安全的地方按部就班，一步步踏踏實實的走，早晚也能走得上去，無論如何這漢中郡的少年俊彥之中，總會又他的一席之地，又何必如此急迫？」

「亂世之中，能活的安寧喜樂，已是不易，何必再去求得更多呢？求得更多，就要付出得更多，如眼下這般送去那敵人的腹心要害之地，深處險地讓我這做娘的日思夜惦，卻是何必？」

「平常人家的孩子才需要捨命去搏前程，除了命，也沒什麼能拿出來一搏了，富貴險中求，可咱家明明都已經富貴了，又是圖得什麼？」

閻圃聞言愈發的苦惱，甚至被說得都有些急了：「要不說你是婦人之見！他此行，根本就沒什麼危險，至多是表面兇險，退一萬步，他也能經水道逃往南郡，劉表如今與我等是盟友，再從南郡想法子折返也就是了。」

「哎~，此大事也，我不跟你爭，免得讓你為難，他如今也大了，我這做娘的，既幫不上他什麼，也管不了他什麼，只希望你別忘了他是咱們的獨子，時時刻刻以他的安全為念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