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水娘子的奇異舉動

第8章 水娘子的奇異舉動

不過一頓飯功夫,消息傳來,鍾宏被找到了。

找到鍾宏的是袁祥,他沒有和其他人一樣大聲喊著名字滿地亂跑。而是認真想了想一個五歲的孩子會去哪裡,以及會遇到什麼危險。

他經常聽鍾微談起這個小侄兒,說他「聽話,乖巧」。失蹤前也沒發生什麼會讓小娃兒抑鬱生氣到想躲起來的事情。如今到處都是在找他的人,就算一時貪玩,也該有所回應。

如果往出事的方向想,無非墜樓、從樹上掉下來。

可鍾府沒有樓房、假山,五歲的孩子半夜裡去爬樹也不可能。剩下的就只有池塘。

池塘恰恰在出現蝶妖的西側。

袁祥在池塘邊緣打著燈籠細細察看,果然看到一隻飄在水面上的孩童鞋子。被睡蓮葉片遮擋了大半,若非他留心絕對發現不了。

隨著他的招呼,一群人跳了下去,一番搜索,終於撈到了鍾宏。

鍾微收到信息飛奔到池塘邊,看著一身水躺在地上的鐘宏,瞬間眼前發黑,整個人都晃了一下。

「鍾兄,宏兒還有氣,我已經做了點救治,快去找大夫!」

鍾宏撿回一條命。

幸虧找到的及時,更幸好找到他的是袁祥。袁祥對醫術有些興趣,加之軍官家庭出身,特地和大夫學了點急救的方法。

大夫來看過之後說鍾宏已無大礙,開了安神湯,提醒家屬們小孩子受驚受涼,可能會發熱之類,明日他還會來看看。

江氏坐在鍾宏身邊,看著小人兒緊閉雙眼,小小的一個裹在被子里,臉色煞白。

她整個人都微微發抖,過了許久忽然道:「袁賢侄,先前是做嬸子的不對。若是賢侄沒有要事,可否請你們留在鍾府照看一二么?趙國公那裡,嬸子寫信去說,這點面子嬸子還是有的。」

袁祥理解她的心情,一天之類連續兩個惡性事件。不管妖邪還是人禍,對鍾家人的威脅越發緊迫了。

鍾家能主事的成年男子只剩下鍾微,再要算,就是兩個時年十六,還沒出閣的姑娘。

江氏顯然對家中的下人們失去了信任,迫切希望靠譜的、能頂事的人幫著鍾微穩定局勢。甚至,江氏最擔心的是鍾微他自己也同樣隨時隨刻處在危險之中。

袁祥自然一口答應,他是的鐘微的好友,同時他對所謂的蝶妖、鬼蝶的事情也好奇的不得了。

一夜無話。

早上,鍾宏醒了過來,可對前一夜發生的事情迷迷糊糊地說不出個結果。連自己為什麼會從房子里跑到池塘邊都想不起來,只不斷說「蝴蝶」「掉下去了」。

鍾微反覆問了幾次:「宏兒是自己跌下去的么?」

鍾宏瞪大眼睛想了許久:「有人,推。蝴蝶,推我……水裡好難受。五叔叔,我害怕……嗚嗚嗚……」

除此之外再也問不出更多信息,而且就和大夫說的一樣,鍾宏很快開始發燒,而且病來如山倒,整個人時昏時醒。

昏睡時候撲騰四肢哭喊「救命」,醒來的時候直直看著人發愣。

江氏嚇壞了,生怕二郎這跟獨苗孫子就此壞了腦子,一疊聲的讓請大夫,特別是要找到前陣子信陽侯請來的神醫。

下人說神醫已經離開陌林,他一向雲遊天下,行蹤不定……

江氏用力拍著床褥,怒道:「去找,派出人去找。你們,還有發動親家們都幫忙去找!這才幾日,能走出多遠?橫豎都還在河東道境內。」

鍾微連聲應了,

忙著去安排。

雲長影和司徒原本想告辭,見這個兵荒馬亂的情形,他心念一動,以世交晚輩的身份要求留下幫忙。

江氏自然是心動的,問可會耽誤公事。

雲長影說這次出來只是一點小事,當下還沒頭緒,也沒有交差的時限。江氏自然高興,又說自己的父親和許英有點交情,會讓他幫著說句話。

雲長影和司徒、常元兩個商量了一下。

到目前為止,他們對這次的任務毫無頭緒。

按照許英的說法,唐源已經人人知道祥瑞,並為之歡欣鼓舞——這沒毛病,真要造祥瑞以起事,可不就得讓人知道么。

可他們都已經走到了陌林,祥瑞沒遇到,反而冒出來個和祥瑞沒有半毛錢關係的「蝴蝶妖」,聽上去和食腦怪可以湊一對CP。

他們在惠縣和東都已經體驗過門閥勛貴在這個時代的能力。

別說越國公運籌帷幄,就連一介布衣的柳熙寧,都有一條覆蓋整個東都的人脈網。

他們這些壓根沒受過間諜訓練的人,就別指望能在人家眼皮底下搞什麼密探工作。

三個人決定兵分兩路,常元帶人到唐源繼續展開調查,若是城內沒有信息,就沿著唐源城向外搜索,方圓百里一處處打探。

雲長影和司徒則在信陽侯府這裡幫個忙。

雲長影總有一點預感——幺蛾子都是扎堆的,鍾府這個沒頭沒腦的蝴蝶妖說不定能和自己的任務搭上關係。

常元其實特別不想放這兩個小爺獨立行動。

南懷觀那件事還經常把他從夢中嚇醒,天可憐見,他分明記得上次領命的時候,許英的態度就是——去逛一圈,收集點信息馬上回來,少搭理那些有的沒的。

誰知道這兩小爺一到惠縣就認真的不行,大理寺和刑部的職業官員都沒他們那種刨根問底的查案精神。

可思來想去,雲長影的分兵安排是最妥當的。

士兵們不能沒有帶隊的,而且,那兩個人對鍾家來說是世交之後,他算什麼?折衝軍大老遠的從京城過來,真的什麼事沒有給信陽侯當護院?

雲長影看他表情也能猜出點心理活動,笑著說:「我們這次一定不去危險地方。你看,陌林周邊也沒什麼深山老林讓我們鑽。至於蝶妖——江夫人都看的出必是人為。只要不是刀槍不入的東西,你還擔心我倆?」

常元心情複雜的告辭了,出來遇到袁祥,再三請他多照應點兩位小將軍。

袁祥哈哈大笑,說放心放心,若是去什麼危險地方,我先進!

常元:一點都沒有被安慰到!

信陽侯家再次出事,陌林縣衙門的人一大早就齊聚鍾家。

拋開蝶妖的怪談,鍾宏的事情一點不複雜——一個幼童在深夜被人推下水。

那麼小一個孩子,話都說不清楚,情殺、劫財、保守秘密之類的一概用不上。盤查先從拐帶查起。

官府的假設是這樣的——鍾府里有人想要把鍾宏偷出去,然後問侯府要一筆贖金。

昨天晚上乘著鍾宏身邊少人,尋了個理由把他抱了出去,準備從西面翻牆。或者就有人等在西面牆那裡準備接手。

行到池塘附近的時候,這個拐帶鍾宏的人興許是遇到了什麼事,比如僕人們說的「蝶妖影」,一時晃神就滑進了池中。

此人自己很輕鬆爬了回來,但小娃兒脫手,黑燈瞎火的也摸不到,就空手跑了。

這個假設很有幾分道理。但是差役們認真勘察了一圈又放棄了。

原因無他——侯府圍牆實在是太高了。

而且,圍牆周圍並沒有能夠攀爬的樹。要說府里有什麼人能抱著幼童飛檐走壁,這個設想稍微獵奇了點。

至於有人在牆外接應的設想,且不說能不能把孩子拋過那麼高的牆。

更重要的是,昨天傍晚下過一場驟雨,牆外是一片泥地,他們走了一圈都看不到新的腳印,顯然晚上沒人在那裡徘徊。

因為鍾宏實在太小,受驚后完全說不清楚,官府也懷疑只是小孩兒自己溜出去,失足落水。

把這個假設斃了的還是袁祥。

小孩兒失足落水應該很靠近池邊,就算撲騰也有限。可他摸到鍾宏的地方,離開岸已經有一點距離。

「按照這個距離,宏兒應該是被人拋下去,只不過這個人力氣不太大,又或者太慌張,隨便抱起往外一丟……」

這一下,殺人動機集中到了「仇殺」上。

鍾宏父親和生母早逝,嫡母改嫁。父輩這條線沒有查的必要。於是就兩個可能——報複信陽侯,或者僕從丫鬟們在主人那裡受了氣,殺小孩子泄憤。

鍾府的下人,特別是伺候二房這裡的下人很快被集中起來,分批接受詢問。

這一問就和陌林縣令擔心的那樣,大家族的秘辛實在太多,聽的負責盤問的官員又想笑又害怕。

不過大部分都是內宅常見的故事,侍妾們爭風吃醋,漂亮的丫鬟窺視當上姨娘的機會。以及耐不住寂寞的小妾和某個英俊小廝勾搭,等等。

下人們對二房的怨念當然是有的,主要是江氏御下嚴格,婢女和僕婦經常受罰。

但要說大仇卻是沒有,江氏治家如治軍,嚴格有,公平也有。

另外,出乎大家意料的是,下人們對三房的抱怨也不少。

韓氏身體不好,侍奉她本就特別累,三房在府里的只有一個十三歲的姑娘。整個沒有能管事的,大家族裡自然容易被怠慢。

用韓氏身邊大丫頭的話說:「晚上多要一份湯都得聽廚娘嘀咕。偏偏三奶奶是個不問事的菩薩,和她說了,每回都是『算了吧,不麻煩了』。

「可我們敢怠慢嗎,人家都是從主人那裡拿賞賜,我們倒好,還得自己貼點錢去討好廚娘管事的,求他們別為難我們。畢竟主子要吃什麼用什麼弄不到,真被問起來,倒霉的還是我們!」

縣裡的官員們聽了一堆八卦和抱怨,愣是沒有提煉出特別有價值的內容。衝突厲害的,和鍾宏這條線沒什麼關係,有關係的,都不至於要殺人。

特別是這種忽然把娃娃抱出去往水裡一扔的行為,基本都是當時的一股子氣。

可事發前兩三天,二房這裡都沒有處罰下人。就連傍晚時保姆水娘子沒看好孩子,鍾微也只是不輕不重的說了兩句。

當天鍾家主子們發的最大的火都是對著鍾存那裡的。

然而,鍾存新逝,縣衙勘察到二更天。

之後大房裡的僕役都在分班守靈,各個都有人證。事實上,事發前後,鍾府內宅大半的下人都沒落單。

盤查的重點又回到伺候鍾宏的下人身上。

鍾宏年幼,身邊跟著的都是三十來歲生育過孩子的僕婦,江氏還把自己身邊得力的大丫鬟煙綉放過去管事。

煙綉在第二次單獨被盤問的時候說出來一些事情。

她說這事和鍾宏的落水沒什麼大關係,可一直讓她堵得慌,正好講出來。

她是江氏身邊的人,雖派到鍾宏這裡,平日並不真正做事,主要就是監督保姆、僕婦們,隨時給江氏彙報。她日子過的清閑,自會招來不滿。

特別是鍾宏的保姆水娘子,有兩回小孩子上躥下跳的她看不住,讓煙綉搭把手,她沒搭理。兩人吵了好幾回架,甚至鬧到江氏那邊去。

江氏倒是沒有責怪那個保姆,直說煙綉年紀小,看不來小孩,讓她在鍾宏那裡只是看著需要添加什麼能及時給她這個當奶奶的傳個話。

當家的主母這個態度,下人還能怎樣。煙綉自此更是偷懶,時不時的還要給水娘子找點麻煩。

當然,這些事自然不是煙綉自己說的,而是後來盤問鍾宏身邊其他僕役時得到的信息。

煙繡口里,那水娘子好吃懶做,她提點了幾次沒用,只能告訴江氏。結果,迎來對方的懷恨。

「那是一個十五的晚上,宏少爺早睡下了。夫人那邊要描新的綉樣,把我叫了過去,這一忙活就到深夜。

「我出來的時候一陣風把燈籠吹滅了,我尋思著沒多遠,就摸黑往回走。結果,就看到水娘子提了個小燈朝著花園那邊走。

「那都半夜了,我尋思著那婦人該不會是偷了東西要送出去,又或者……私會情郎……什麼的……若真那樣,宏少爺身邊可不能留不幹凈的人。我就偷偷跟了上去。

「你們猜猜我看到什麼?她跑到花園裡最大的那顆樹下面,吹熄了燈籠,往那裡一跪,抱著樹榦絮絮叨叨的。說了什麼我也沒聽到,就……瘮人的很。過了一會,又拿了小鋤頭在那裡刨地,刨幾下,念叨一陣。

「我實在是害怕,沒敢看下去,回去后一晚上都沒睡著。第二天又去樹下看,找到動過土的痕迹。

「那會兒大白天的,我也不敢做什麼。只能等晚上眾人都睡了才過去,猜我在裡面發現什麼,一根筷子!」

詢問的官員也奇怪:「只有一根筷子?上面有沒有文字,比如刻了誰的名字?」

煙綉撇撇嘴:「哪有啊,上面乾乾淨淨的,就是一根筷子。」

「那筷子呢?還埋在樹下?」

「沒有了呢。我覺得她肯定沒幹什麼好事,雖然不明白,但是破壞了總沒錯。我就把筷子折斷,順手丟池塘里了——」

說到這裡眼睛忽然直了,愣了一會道:「天啊,池塘里……宏少爺他……不不,不可能。這不關我的事,都是水娘乾的!」

官員自然把那水娘子叫來問話,後者一臉迷茫,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

至於那根丟到池塘里的筷子,池塘里亂七八糟的東西掏掏能掏出兩籮筐,哪裡去找一根毫無特色的筷子!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山河洗清秋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軍事歷史 山河洗清秋
上一章下一章

第8章 水娘子的奇異舉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