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 章 說多了都是淚

在接下來的交談中，大師兄果然如她預想的那樣，尋師之旅坎坷萬千，不止一次被人賣了，全靠高超武藝得以順利脫身。

大師兄是公羊老爺子收養的棄兒，姓公羊名沼字厚朴，腦子不靈活，學不進醫藥，倒是把谷里的幾本武林秘籍學的透透的，不過很是被老爺子嫌棄，覺得他是個木頭腦袋。

老爺子不知道因為什麼，五年裏單方面的跟谷里斷絕聯繫，哦，是那種他可以聯繫谷里，但谷里人找不到他的程度。

他三年前收到過師父的一封信，不過被師娘發現了，這之後就再也沒收到過信，他想出谷找師父，可是師娘一直不許。

這次師娘外出，沒人管的住他，他終於如願出谷了。一人一劍一馬，出谷就隨意跑了起來。他吃的多，每次吃飯都要花好多好多錢，錢花沒了，有人告訴他可以典當，他就把身上帶着的亮閃閃的東西都當了，這才有錢繼續吃飯。

還有人搶他的錢，不過都被他打趴下了，還給了他不少錢，他吃飯的錢暫時夠了。

要是這樣也還好，哪知他遇到了賣身葬父、乞兒討食、惡母賣女、求錢看病等等戲碼，一天之內錢被騙了個乾淨。

於是他就吃不上飯了，餓的頭暈眼花后，只能含淚把馬賣了，可惜賣馬也只夠他吃一頓飯的，就在他為下一頓能吃什麼而發愁時，有人說跟他走，他能給他飯吃，他就屁顛顛的跟人家走了。

從他天真懵懂的話語里，程子璇總結了他被賣的經歷，七賣七逃。

一次被賣給地主推磨，因為地主一天只給他兩個饅頭，他吃不飽，所以他走了；

一次被賣給賭場當打手，奈何他憨是憨了點，卻能辯是非，覺得無故打人不好，就跑了；

又被騙去挖礦，因為條件艱苦，每天都有人死亡，他那遲鈍的大腦終於明白那些管事是壞人，就奮起殺了壞人，帶着工人跑了；

接下來的歸宿倒是還好，被一個大美人看上了，咳，想讓他做面首，咱們的大師兄牢記師娘的教誨，不得輕薄女子，於是面紅耳赤的他連夜跑路了。

這次跑出來剛好就收到師父的老鷹傳書，插一句，葯谷逼格高，他們傳信都用的是訓練有素的老鷹，程子璇大為震驚。

到底是被買了好多次，大師兄的腦子也反應了過來，陌生人的話不能信，他一邊打聽北溪村的位置，一邊趕路，開始是徒步走，後來搶了準備搶他的山匪，這才有馬有錢，繼續上路了。

途經一座大城時，他的錢被偷了，程子璇覺得很不可思議，就大師兄這能反搶山匪的武力值，竟然被偷了錢包？

於是歷史重演，他沒錢了就賣馬，又沒錢了就等著被人賣，被賣后吃頓飽飯，再偷些乾糧，趁夜跑路了。

又經過三次被賣出逃，又餓了兩天兩夜后，他終於是找到了北溪村，可惜依舊沒看到師父。

聽完他簡單的敘述，成功腦補了完整故事後的程子璇和龍鳳胎不禁肅然起敬，大師兄真乃神人也，這麼個腦子，還能毫髮無損的跨越不知道多遠的距離找到他們，幾次被賣都成功逃脫，這就是傻人有傻福嗎？

程子璇更加堅定了留下他的決定，運氣不會每次都這麼好，這畢竟是公羊老爺子的大弟子，又是義子，都走到她眼皮子底下了，要是因為她不管他，導致他出了事，那多對不起老爺子啊。

念頭轉過，她遞過去一杯羊奶，和顏悅色道：「公羊師兄就安心待在這裏等老爺子回來可好？你放心，吃住全包，保證你每天都能吃飽肚子。」她考慮的周到，「你如果想回葯谷，我也可以安排人送你回去，師兄看如何？」

公羊師兄接過杯子，一飲而盡，他瘋狂的點頭：「可以可以，我就待在這裏等師父。」他抱着自己的肚子，委屈道，「不能再餓了，再餓我就沒力氣，背不動大劍了。」

他沒能理解送他回谷是什麼意思，他只知道，要是再經歷這一遭，他真的會餓昏的。

程子璇也沒多說啥，竟然決定留下人，那東西什麼的都該準備起來了。整個院子裏現在只剩老爺子的屋子還空着，就讓他住了進去，另外他的行李也一路丟完了，身上的衣服明顯不合身，她又讓羅氏給他趕幾套衣服出來，其他零零碎碎的日常用品都重新給他買了一份。

哦，最要緊的是，她專門去木工房打造了兩把適合他體型的椅子，幸好老爺子那屋的床夠大，他能睡下，不用再去打床了。

家裏多了一個人，對他們的生活還是沒有影響的……才怪！

天還沒亮，公雞也才叫了第一遍，後院就傳來了嘿哈嘿哈的口號聲，以及躁動不安的牛驢們。

程子璇被吵醒，披了披風就去後院看情況，她到的時候院子裏除了他們姊妹，其他人都到了，正目不轉睛的看着公羊師兄揮舞着他那把四尺長的重劍，凌厲剛猛，無堅不摧，劍招樸素無華，然劍斬過的地方卻帶起獵獵風聲，好似割開了空氣，一股壓迫的人不敢喘氣的氣場橫行在眾人之間。

師兄一套連招揮舞下來，她後院這塊小小的菜地四分五裂，那些長勢良好的蔬菜五馬分屍，她最愛的桂花樹掉了一地的葉子的都快禿了。

她悲憤的質問道：「師兄，你怎麼這麼早就起來霍霍我的菜園？你看看，我的菜，我的樹，都成什麼樣呢？」

公羊憨憨手足無措的看着她，也意識到自己做錯事了，囁嚅道：「對不起，我沒注意，我錯了，師妹妹，別不讓我吃飯。」

程子璇無奈的嘆口氣，她跟他計較幹嘛呢？她緩了口氣：「師兄，你以後若是要練武，就去大門外練，那裏寬敞沒有雜物，知道了嗎？」

他高興的點頭：「知道了，謝謝師妹不扣我的飯。」他高興完又邀請道，「師父說一日之計在於晨，師妹，你們也一起來練武吧，我教你們呀。」

已經沒了睡意的她答應了，反正她哥在家的時候她每天都要起來跑步，這段時間倒是懈怠了，正好今天醒了，她乾脆去跑步好了。

師兄在後面喊道：「師妹，把小師弟師妹們也叫起來，他們不小了，可以打基礎了。」

於是程子璇又去把龍鳳胎挖了起來，帶着睡眼惺忪的他們就出了屋子，他們來的時候，方叔三人已經跟公羊師兄切磋……哦不，應該是方叔三人在單方面挨打起來了。

只見師兄一個衝撞，方叔躲閃不及就被巨大力量沖飛出去了，接着又一手握住陳叔的拳頭，雙手一錯，就被舉過頭頂，扔遠了點，順勢一腳踢過去，唯一的倖存兒被踹飛了。僅僅一招，三個四海鏢局身手中上等的人就倒地起不來了。

程子璇和本來頭靠頭站着打瞌睡的龍鳳胎一下就清醒了過來，牛哇牛哇，這才是話本里的武藝高超之人啊，不愧是能反打劫山匪的猛漢啊。

大師兄看見他們終於來了，有些不開心的說：「你們來的太慢了，這天都見亮了，浪費好時光。」他一臉嚴肅的批評道，「好了，今天晚了我就不罰你們了，明天要是再晚了，我就罰你們半個時辰的馬步。」

三姊妹齊齊一驚，異口同聲道：「明天還要這麼早起？？！」

「當然，習武是一件持之以恆的事情，暑三伏，冬三九，一天都不能少，若是半途而廢，前面所有的努力不就白費了嗎？」聊起武學上的事，他侃侃而談，條理清晰，一點也沒有之前的憨勁，果然術業有專攻這話在哪兒都適用，公羊厚朴不是傻，他只是出了武學一項，其他都沒開竅罷了。

或捂著胸口或扶著腰或瘸著腿的方叔三人也走了過來，他們附和道：「是的，公羊大俠說的對，程姑娘，習武一途最忌半途而廢，你們若是要學武，那就一定要堅持到底。」

程子璇苦着臉，試圖跟大師兄講道理：「師兄，我年紀大了，不適合再學武了，而且我很忙，為了讓你們吃飽飯，每天都不得空，怕是沒時間習武。」

「你要是習武，我們就吃不飽飯呢？」師兄苦惱的問道。

程子璇一喜，真好，這個重點抓的好，她連連點頭：「是的，我要是每天跟着你練武，那就沒時間去賺錢了，你們就吃不飽了。」

看在吃的面子上，師兄猶豫了，他想了又想，最後道：「那就不練武，但是要強身健體，你還是要跟我們一起練。」

「可是我……」程子璇反駁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他打斷了。

「放心，強身健體而已，不累的。」

至於龍鳳胎，那是連反駁的話都沒說出口，就被拎着去扎馬步了。

真是信了大師兄的邪，神他丫的不累，跑步兩刻鐘，壓腿一盞茶，馬步兩刻鐘，拉伸一盞茶，再俯卧撐五十個，嗚嗚嗚，這怎麼可能不累嘛，還沒練到一半，他們三個就全受不了了，整整齊齊的躺在了地上，明明話本里的絕世武功那麼容易就練成了，為什麼他們要從跑步、扎馬步練起啊。

子傑委委屈屈回憶三姐講的話本內容，想哭；妍妍揉着胳膊腿，動都不想動，同樣想哭；軍訓都難熬的程子璇同樣想哭，她沒有成為一代俠女的念頭，真的，所以不要摧殘她了好嗎？

大師兄認為不好，把人拎起來，繼續扎馬步，訓誡道：「小小年紀要從小養成吃苦耐勞的品質，師兄不求你們未來有多能耐，起碼得有自保本事，有點三腳貓功夫，遇到打劫的就不怕了。」

三人幽幽看着他，越發覺得他的憨傻都是偽裝的，聽聽，這是憨傻的人能說出的話嗎？

終於練完了，三人累的一點也不想彈了，並不熱愛練武的三人決定要跟大師兄好好說，這樣的強度不適合他們。

晨練完了，大師兄又給他們報了一串藥名，讓他們去抓藥，回來后泡葯浴，可以減輕肌肉酸疼，恢復元氣，程子璇不太敢用，她怕大師兄記錯了。

大師兄肯定道：「放心，不會錯的，這些年我一直都在用這個藥方。一副葯熬好后你用一半，小師弟師妹們一人用一半的一半，快去吧。」

吩咐好后，那個嚴肅認真、條理清晰的大師兄就下線了，又換上了那個一心只有吃飯的憨憨。

「師妹，餓了，什麼時候吃飯啊？」

機會來了，程子璇和龍鳳胎對視一眼，都打算忽悠他答應接下來的鍛煉少一點，他們真的不太能承受的住。

可惜，餓肚子的大師兄拒絕交流，一心只等開飯。他們怎麼說，他也不太搭理他們，無奈，只能先吃飯。

飯桌上，看着剛剛睡醒，一臉滿足的吃着輔食喝着羊奶的小八，他們三個嫉妒的要手帕，他們也想舒舒服服的一覺睡到吃早飯時，都怪三姐，為什麼要答應大師兄跟着練武啊。

龍鳳胎幽怨的看着三姐，程子璇瞪了他們一眼，我也後悔好不好？又不是只有你們受苦。

吃過飯，葯也買回來了，他們三個就去泡澡了，別說，不愧是葯谷出品的良方，效果那是立竿見影，泡完就跟享受了按摩一樣，酸痛的胳膊疼都好了不少。

他們出來沒看見大師兄，一問才知道在後院收拾菜園子，說是要把他毀壞的蔬菜清理了，重新種菜。

程子璇看了一眼，他種菜的動作很熟練，她也就放心了，讓龍鳳胎在家繼續纏着他，讓他減免他們的晨練，她就出發去了豬場。

昨天下雨了，所以騸豬沒練習，昨天下午雨就停了，今天是風和麗日的一天，很適合繼續練習騸豬手藝，她的去指導許多他們倆。

收留她二哥的大師兄的第二天，他們三姊妹被迫參與了承受不住的晨練，從這一天起，他們真的做到了聞雞起舞，天還未亮，他們已經開始了腰酸背痛的一天。

風雨無阻，一天不落，他們免費得了一個嚴厲、固執至極的武師傅，從前那種悠閑快樂的日子就此一去不復返。

唉，說多了都是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