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病人
「我忘了,小少爺不喜歡臟。」
顫抖不已的雙手驟然一輕,虞清獃獃抬頭,那雙漆黑到沒有一絲光亮的眼眸倒映自己驚慌的面孔。
席越將槍取走,冰冷的槍.口就這麼對準自己命脈,神情淡薄,對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事持有無所謂態度。
「那我自己動手吧。」
「別這樣,你這樣只會讓我害怕,不會讓我喜歡你……」
現在語無倫次的人輪到虞清,不知道哪來的勇氣,他握住席越的手腕,一道平淡卻不失灼熱的目光落於自己手背,燙得他稍微縮了縮。
「怎麼樣才是喜歡你,怎麼樣才是愛你?」席越換了種方式詢問,「你想要什麼樣的愛?」
虞清有些迷茫,席越則用著誘哄低緩的聲線,「告訴我好不好?告訴我,我會做到,我都會做到。」
「目前沒有的,我會去學,我都會做到。小少爺,告訴我好不好,到底怎麼樣才是你想要的愛。」
那種迷茫的感覺愈發強烈,虞清答不上來,從來沒人問過他這樣的問題,就算是很愛他的家人,也沒有問過「你想要什麼樣的愛」。
從出生起,他就被很多人愛著,他不缺愛,更不缺想要愛他的人。
可這是他第一次聽到一個人,用這樣執拗且固執的語氣詢問他。
席越的一次次詢問帶著祈求,努力獲得一個被愛的機會的行為。
看起來很卑微,也很可憐。
雖然腦袋亂糟糟,直覺卻告訴他不能鬆手,一個強烈且荒唐的信號在腦中不斷響起——
一旦他鬆手,席越就會扣下扳機。
「你,你別這樣。你這樣,沒人受得了的。」
席越還帶盯著他看,目光冷淡,一動不動,像一座冷白的大理石雕像。
虞清斷斷續續道:「我討厭瘋子,更討厭偏執的人。如果你正常一點,也許……也許……」
他支吾半天,在席越逐漸泛起漣漪的瞳色中,哆嗦著說出,「也許我會喜歡你。」
席越喜歡他,在之前虞清都當這是一場笑話。
他一直認為,就算席越真的喜歡他,也該只是喜歡和他上床,或是喜歡欺負他,而絕對不是動了真情實感。
畢竟他對席越那麼壞,性格蠻橫、無禮、嬌氣得要命,誰會喜歡上一個天天虐待自己的人?
直到剛剛,虞清才真正意識到,席越可能真的喜歡上他了。
像原劇情的人設介紹那樣,席越喜歡人的方式一根筋且全心全意,不管對方如何虐待他、羞辱他,侮辱他的人格,他都照單全收。
只不過這個對象換成了自己。
虞清害怕的同時又荒唐,情急之下違心的言語也在此刻起了作用,席越終於動了動,低頭的幅度有些大,他說:「也許?」
反問的語氣帶著些困惑,也存在不滿,並不滿意虞清這種模稜兩可的說話方式。
「我會喜歡你。」
虞清慌忙改口,「只要你正常一點,我就會喜歡你。」
如願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席越親了親他的額頭,那股低氣壓瞬間.52GGd.驅散,水墨暈染般的溫和氣質重歸面龐。
「我會做個正常人。」說完,眼睛釘在虞清身上。
他的意思不言而喻——我會如你所願,接下來,輪到你兌現諾言。
虞清被嚇得掉出眼淚,哭得一抽一抽,眼尾暈紅,鼻頭也是粉粉的。
可因為他生得好看,所以哭起來也格外漂亮,讓人生憐。
席越想哄他睡覺,他怕席越再發瘋,難得沒有耍脾氣說不要,而是躺在席越懷裡,乖乖說了聲好。
虞清被抱得很用力,他們面對面抱在一起,彷彿兩顆心臟都要因過度緊挨的力道,隔著皮肉融為一體。
把他放在床上后,他仍有些走神,席越只當他是不想看見自己,剛要離開,瞧見小腿處的繃帶鬆開,目光一凝。
「已經好了!」虞清想要縮回小腿,卻被突然抓在掌心。
席越解開繃帶的動作不容拒絕,指腹蹭著傷口周圍:「結痂了,還疼嗎?」
「不疼。」這是實話,先不說556給他屏蔽了痛覺,這幾天的休息也足夠養好傷口。可席越還在盯著他瞧,他又改了口,「疼。」
「親親就不疼了。」席越放緩聲線,哄著虞清,同時彎下腰
不知道是556的幫忙,還是席越的醫療團隊給力,傷口的恢復速度確實很快。
白嫩的肌膚底色上,只有一小塊痂,周邊軟肉微微泛著粉,有一種被過度使用的艷感。
結痂的傷口本來就有些癢意,席越刻意在周邊親吻,溫熱的徘徊讓虞清顫抖不已。
席越一直在盯著他瞧。
他的表情太美妙了,有些難捱,又有些倔強,充滿對隱秘快意的羞恥與難堪。
一直在說傷口疼,可在席越耳中,跟愉悅的呻../吟沒有區別。
今晚席越讓虞清一個人睡,這是他作為「正常人」的主動讓步。
可他的眼神比誰都要清楚,只有今晚,明天他還會過來。
房門被貼心帶上,陽台卻已被封死,房間內任何利器都被收走,新的房門鑰匙也被沒收。
【還跑嗎?】
「我跑得掉嗎?」
虞清憤憤道,「要麼你快點把我送走。」
556尷尬道:【其實席越也挺好……嗯,對,挺好的。長得帥,活也……】
「你閉嘴!」
虞清冰著小臉打斷,接著喃喃自語,「不過你說的對,我也沒什麼好計較的。反正我也爽到了,就當做免費按摩了。」
「我要去找他。」
【去做按摩嗎?】
虞清險些下床栽倒:「我只是讓他帶我出去玩,你能不能正常點!」
556尷尬笑著,少說少錯般閉上了嘴。
席越就睡在隔壁,他時刻注意虞清房間內的動靜,過於專註的他,根本沒注意到自己房間的門被打開。
等他反應過來,後背貼上一個柔軟的懷抱,他整個人僵了僵,像雕塑般轉過身。
凝固的表情,像是完全無法相信,虞清會主動抱他。
他們面對面注視對方,虞清的小臉已經不再恐懼,他總是這樣,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
他帶著點使喚語氣:「明天帶我出去玩。」
「……」
「我要出去玩!」
提起這事虞清還來火,「你明明和我說會去衝浪,結果你一直把我關在這裡。我要出去玩!」
「我要去海邊,我要看衝浪!」
昳麗五官因為怒火更加鮮活,白嫩的臉蛋浮起大片粉,嘴唇一張一合,隱約能窺見裡頭因說話而攪動的紅舌。
久久得不到回應,虞清抿抿唇,像是受到天大虐待般,委屈道,「不要關著我。」
席越往後退了半步,自己坐在床上,虞清仍保持站著的姿勢。
他把臉貼在虞清的小腹上,雙手繞過胯部,緊緊抱著虞清。
虞清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他抿抿唇,以為席越是要做,主動去解衣服。
席越沒有反應,但沒有拒絕,虞清慢吞吞扶著他的肩膀站在床上,卻突然重心不穩,朝席越的臉栽倒。
這時席越終於動了,他扶住虞清的腰,聲音被軟肉悶得有些沉緩,不過仍能感覺到其中笑意。
「寶寶,怎麼脾氣越來越大了。都騎到我頭上來了。」
-
虞清坐在席越懷裡,小臉側貼在男人肩頭,那處骨骼讓他有些難受,但他卻顧不得這些。
腮邊軟肉雪中透粉,正朝外微微溢開,眼睫一顫一顫,一副完全脫力的樣子。
突然,虞清手指被套上了什麼,他眼睫微動,側過去一點腦袋。
左手無名指被套上一個戒環,戒環上銜接一條長長的銀鏈,另一端位於席越脖頸的項圈上。
耳邊是席越滿足的低語:「小狗被牽住了。」
席越依舊保持正襟危坐的姿勢,冷白的脖子上有一個黑色項圈,尺寸剛好,位於喉結下方,側邊有一處手寫簽名。
——YuQing。
這是席越之前收集來的簽名,虞清無聊時候會在紙上塗塗畫畫,他佔有慾很強,喜歡給自己的東西打上標記。
如自己的書本,自己的枕頭,自己喜歡抱著的玩偶。
席越一直知道虞清對他沒有興趣,因為虞清從來沒給過他標記。
不過沒有關係,他幫虞清給了他標記,象徵他真正成為虞清的所有物。
鏈子另一端的手顫得不成樣子,手臂哆嗦地垂落,卻因鏈子太短且沒有彈性而崩直拉緊。
窒息感清晰傳遞在席越身上,拉扯時的窒息感讓他血液沸騰,就好像——
他的疼痛和歡樂在此刻都由一人到來,相伴相隨,骨血交融。
席越不像以前那樣凶,而是耐心緩慢,可也正是這樣的慢條斯理最為磨人。
虞清抬起小臉,唇珠被抿得愈發明顯,紅嫩潤澤,像在勾人品嘗。
他的眼睛濕紅一片,冷感全無,儘是媚態。
腦海中告訴虞清,不行了、不行了,任由席越這樣下去,他會死的。
可話到嘴邊,腦子已經混亂了。他像拽拉寵物犬的牽引繩那般扯了扯,帶著哭腔嘴硬:「這就不行了啊?」
他總是這樣,喜歡自討苦吃。
虞清徹底知道挑釁席越的代價,他徹底脫離,同時銀鏈被綳得更緊。
喉間帶來的窒息感讓席越產生極端體驗,他的視野逐漸模糊,畫面中的虞清抬下巴,露出精緻小巧的喉結,同樣和他陷入窒息絕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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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虞清醒的很早,他仍記得要出去玩的事。
今天他十分配合,主動纏著席越穿衣洗漱,還抱著席越的手臂不放。
親昵自然的交流,如同任何一對熱戀中的情侶,任誰都想不到,昨夜這倆人差點雙雙沒命。
虞清不要坐私家車,非要坐觀光車。
他今天穿的很簡單,不是往日的高定,卻也同樣舒適耗費心思。
坐在觀光車上的虞清,柔軟髮絲在金燦燦的陽光下躍動起舞,薄荷綠的服飾與翠綠植被覆蓋的背景異常和諧。
他微微側著頭看風景,下頜線清晰,髮絲被自然風吹起,讓這張冷艷精緻的小臉朦朦朧朧,如夢如幻。
「小少爺。」
席越突然喊他,他轉過頭,劉海恰好映著暖陽被風吹起,冷感高貴的目光順著髮絲間隙望了過去,帶著恰好好處的不解。
「……寶寶。」席越啞著聲改了稱呼,湊過來親虞清,又抱著他不放。
他漲紅著臉推開,壓低嗓音:「你、別……碰。」
「到底是別,還是碰?」
「……」
「你王八蛋,變態、變態!」
虞清不敢相信世上會有這麼混蛋的人:「我們出來前已經,已經……你怎麼又!」
虞清忍無可忍踹了席越一腳,席越笑著挨下這一腳,並揉著虞清小腿,幫他緩解腿部不適。
他冷哼一聲,別過頭繼續看風景,同時凶著小臉惡狠狠警告,「不準想。」
「不準想什麼?」
「什麼都不準!」
他的聲音極其富有少年感,因自小被慣壞,且故作兇相,聽起來總是透著股冷冰冰的傲氣。
配合這張臉,很嬌。
也很帶勁。
-
他們上了遊艇,虞清不會衝浪,席越就玩給他看。
虞清坐在遊艇甲板上,海平線似一條線銜接蔚藍天幕,席越踏在一塊板上縱橫白浪。
這一幕無疑很壯觀。
海風,藍天,白雲下,席越姿態愜意又自信,完美比例身軀上的水珠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就算對席越沒有那種想法,虞清也不得不承認,此刻的喜悅很迷人。
突然,一道極高的白浪洶湧翻來,眨眼間吞沒人類螻蟻般的身軀。
纖白手指抓緊前方欄杆,虞清呼吸急促,胸口發悶,雙手不自覺收緊。
席越被浪打倒了嗎?摩托艇不去救人嗎?
一旁的人想告訴虞清,不用擔心,席越很擅長……突然,虞清瞳孔驟縮。
洶湧翻騰的白浪之中,一道矯健身軀破水而出,黑髮已被海水浸濕,水珠不斷從面頰滾落,勾勒得這張俊容愈發深邃立體,似希臘神話里的神。
數道白浪緊隨其後,異常危險,被卷進去很容易生死不明。
但席越喜歡這種危險感,喜歡挑戰,喜歡製造危險,沉迷於將死生置之度外的快感。
虞清不由得看得失神,席越這種生活,這種自信,以及面對危險時遊刃有餘的態度,都是他想要擁有的。
他從小被管得很嚴,越缺少什麼越容易想要什麼,哪怕他知道自己已經擁有很多,不該貪心。
可在許多時刻,他也會糾結,難道真的不能再貪心一點嗎?
就在他走神時,手腕驀地被扣住,他偏過頭,這是一個帶著鴨舌帽的男人,肩寬腿長,口罩下的面容不得而知。
席越卻在剎那發現端倪,他馬上準備回來,卻已來不及。
周邊不知何時冒出許多船隻,將他團團包圍。
虞清看著眼前的男人摘下鴨舌帽,取下口罩,露出一張熟悉的端正面孔。
「清清。」
是商陵。
虞清被緩緩抱住,耳邊的男聲有些哽咽:「不會有事了,不會有人再傷害你。」
他的聲音下一秒變得陰毒,「我會讓席越付出代價,這個不知死活的賤種。」
賤種。
這樣惡毒且帶有攻擊性的描述,本不該從教養極好的商陵口中說出。
商陵卻不想再當個好人,他當夠好人了。
當好人的代價就是虞清喜歡上別人,被別人勾引走,最後還一次次被別的男人搶走。
「席越就是個騙子。他確實是周家的孩子,但他聯繫周家,只是為了方便劫走你。」
「他和他母親一樣是個無情的人,他母親是知名的石油大亨之女,旅遊時遇見周家當家,他們談戀愛了。但得知自己懷孕后,她將周家當家一腳踹開,棄父留子。」
「席越從小在國外長大,也不知道為了什麼來國內留學。
「他外祖父投資了一個項目,研究有關男人受孕方面……他根本不缺錢,他接近你目的不純,別有圖謀……」
「小少爺!」席越驟然打斷,「我沒有。」
「我沒有那些圖謀,我沒有。」
「你閉嘴!」
商陵惡狠狠盯著已被按壓在側的席越,眼神陰鶩赤紅,這段時間他夜不能寐,沒有一個好覺,而這一切全是拜席越所賜。
得知席越外祖父投資的項目,他更不敢掉以輕心,生怕虞清是被抓去做這些見不得人的實驗。
「那是我外祖父的投資項目,與我無關。」席越想要仰頭,卻被重重按著肩膀往下壓,臉貼在骯髒的地板上,染上大片污泥。
有人要拿東西堵住他的嘴,他仍拚命掙扎,「小少爺,我沒有……」
虞清注視席越片刻,他的表情很冷,一下讓席越涼了心。
他總是用這樣的眼神看人,好像什麼東西都無法入他眼裡,自小被金錢堆積長大的小少爺不論做什麼,都有一種物慾被滿足的無所謂。
和席越接吻無所謂,被綁走無所謂,就算和席越上床,也無所謂。
反正動心的人不是他,被馴服的人也不是他,像狗一樣祈求愛的人,也不是他。
他從來不缺愛,更不缺被愛。
商陵臉色很難看,也瘦了很多,與記憶中的樣子大相徑庭。
難怪虞清第一眼沒認出他。
虞清動動唇,556卻欣喜來報:【寶!系統修好了,為了補償你,我們可以提前離開這裡。】
【只要你點下確認按鈕,一分鐘內,這具身體就會失去生命特徵。】
虞清毫不猶豫點下了確定。
他過快的反應反而讓556有些驚訝,556愣了愣,他卻好像完全不明白556為何驚訝。
「這只是虛擬數據,不是嗎?」
【可是……我以為你會喜歡他。】
「我喜歡他,可能嗎?」
可虞清好幾次主動親吻席越,556也能體會到他看到席越衝浪時的心理起伏。
556原以為虞清會喜歡上席越,哪怕只是一點點。
席越做的許多事,以一個旁觀者身份來看,556都覺得席越很卑微,卑微到了骨子裡。
喜歡一個人,喜歡到願意把自己當作一條狗,失去尊嚴,失去一切,卻仍得不到一點喜歡。
真可憐。
「我只是可憐他。」
虞清的臉蛋一如既往冷艷,「他喜歡我的樣子,像是病人。」
他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人。
一開始,他對席越抱有恨鐵不成鋼的想法,不明白擁有如此才華天賦的席越,為何要弔死在商陵身上。
後來證明,席越沒有表面那麼單純,總是學不乖,不聽話,逐漸暴露瘋子的本性。
當他以為席越是瘋子時,席越又太過鎮靜,他想,席越其實不瘋,只是很偏執。
讓他聯想到病人。
一直以來,生病的人都是虞清。
可頭一回,有人喜歡他,喜歡到好像生了重病。
他覺得很神奇,更多的卻是憐憫。
倒計時還剩十秒。
十秒能做什麼呢?
好像什麼都做不了。
但席越看起來太可憐了。
可憐這個形容詞,虞清通常會用來弱勢群體,像孤寡老人,留守兒童,街頭流浪漢,或是露宿街頭的流浪貓狗。
但他又能做什麼呢?為席越留下來嗎?別開玩笑了。
若是往嚴重點說,席越這是強.奸,是綁架,席越是要吃牢飯的。
虞清看著前方渾身濕漉漉,狼狽得不行席越,眼中浮起憐憫之意。
他是天生帶冷感的人,表情冷漠,五官冷艷,拒人於千里之外。
他看著席越,動了動唇:「再見,席越。」
席越瞳孔驟縮,極其強烈的空落落的感覺自四面八方湧來,他像被巨浪拍在海面下,無法掙扎,無法反抗,只能被迫承受密不透風的窒息感。
他看著商陵懷中的虞清,逐漸閉上眼睛,癱軟在懷裡。
【脫離成功。】
【恭喜宿主[YuQing],成功完成本次任務。】
【數據分析中……】
【您本次獲得的評分為: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