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葛洛麗婭.馬丁內斯
2074年，1月8日，是希怛.卡斯德伊流亡到夜之城后，渡過的最開心的一天。
不管是第一次得到超過萬歐的任務報酬，還是遇見了一個「想要變成人」的奇怪AI：雅威，都是值得在來生的吧枱邊喝上幾杯，好好慶祝一番的喜事。
「怎麼樣，小丫頭，任務完成得不錯？」來生的酒保克萊爾.拉塞爾正擦拭著酒杯，看到希怛從羅格那裏交完任務回來，走路都一蹦一跳的。
「今天真是棒極了！」希怛悄咪咪地比了個隱晦的手勢，然後嘿嘿傻笑了起來。
克萊爾看着露出一副可愛模樣的希怛，也跟着勾起了嘴角。
「今天我請了，丫頭」克萊爾笑着開口，今天的確是個值得慶祝的好日子。
「哈！謝了，克萊爾！」希怛看起來更高興了，沒有拒絕酒保的好意，緩緩坐在吧枱邊，「給我來一杯……我想想……，給我來兩杯『強尼.銀手』！」
「兩杯老式龍舌蘭，再加點啤酒和辣椒……」克萊爾一邊默念著配方一邊快速調酒，她的手藝一向很好。
「謝謝……」希怛從克萊爾手上接過兩個酒杯。
「一杯，敬這夜之城、敬來生的各位朋友，敬那內心熾熱如火的搖滾傳奇！」希怛笑着舉起一杯酒，環顧四周，毫不猶豫地一口氣飲盡，感受那液體之火順着喉間落入腹中，味道甘甜，夾雜着一絲辛辣。
「好樣的！丫頭！」
「真酷！」
「帥！」
不光是酒保克萊爾，經常在來生來往的雇傭兵們大都認識希怛，看着少女英姿颯爽的樣子，不吝於送上喝彩。
雖然才來到夜之城不過短短几個月，希怛.卡斯德伊就已經因為其傲人的美貌、善良又歡脫的性格與出色的任務完成效率而在來生小有名氣了。雖說羅格有隱晦地做出一定照顧，但在夜之城的雇傭兵這一行，沒有本事的傢伙早就被丟進垃圾場了。
希怛一邊感受着口腔內殘留的烈酒滋味，一邊朝着四周揮手，算是回應。
「還有一杯我想和某人一起喝，」希怛抿了一下嘴唇，指了指自己正亮着藍光的雙眼，看起來正在和某人聯絡中的樣子。克萊爾和其他傭兵們也就識趣地不再打擾，給高興的小姑娘留下一塊私人空間。
實際上，希怛只是在和雅威交談而已，看起來倒是和在通話的樣子一模一樣，也就省得被人誤會自己一個人在自言自語。
「雅威，」希怛看了一眼坐在身邊的男人，在閃爍的霓虹燈光下，他的身影真實又虛幻，「這一杯，敬我自己，也敬你我在今天相遇……」仍然是一口飲盡，一抹淡淡的紅暈悄悄爬上她的臉頰。
「希怛……」雅威側着身子，一隻手撐著腦袋，注視着身邊女孩面若桃花、明艷動人的模樣，嘴角微微上揚。
「走吧……我們回家！」希怛坐在吧枱邊休息了一會，這酒出乎她意料的後勁很大。
「我來開車，」看着希怛有些暈乎乎的樣子，雅威決定屈尊做一回駕駛AI，護送小公主回家。
「你來？像德拉曼那種嗎？真棒！哈！」喝醉的希怛聞言，便謝絕了克萊爾要護送的好意，表示自己已經有人送了。
克萊爾對希怛眨了一下眼睛，帶着打趣的意思，雖然好奇是哪個傢伙這麼好運，但她沒有追問。
「哼……希怛果然喝多了，真是個小孩子，酒量這麼差……」在往來生店外走的路上，雅威緊緊跟在希怛身邊，嘀咕著，任何企圖靠近的、不懷好意的人，全部像被人操控了一樣，自動讓開了道路。看在希怛喝多了的份上，雅威決定不去計較把他和德拉曼放在一起做比較的這種愚蠢行為。
雅威輕輕地一揮手，希怛的愛車——天穹赫拉的車門就自動打開，看着醉酒的希怛意外聽話地乖乖坐上了副駕駛座之後，雅威跟着坐上了駕駛座。
在藉助希怛的個人終端連入網絡后，雅威彷彿如魚得水，甚至能以虛擬之軀一定程度地影響現實世界，如果不是因為希怛所用的初級的終端網絡連接晶片的束縛……
雅威搖了搖頭，打消掉某個已經被他放棄的念頭，他已經對希怛許下了承諾，他從不打算背信棄義。
雅威看了一眼少女紅潤的臉頰，強行接入汽車系統，操縱副駕駛的座椅緩緩下落到一個令人舒適的角度。
剛剛進入車內，夜之城就淅淅瀝瀝地下起了雨。希怛上車之後倒很是安靜，只是看了他一眼后就安心閉上眼睛，似乎睡著了。
「唉……」雅威做出一副在駕駛的樣子，實際上他是通過網絡強行入侵了這倆老舊的天穹赫拉，簡單編寫了一個駕駛程序，並不需要他手動操作。雖然沒有必要做出正在駕駛的姿勢，但生活還是得需要一點儀式感才有意思。雅威似有所悟，輕輕點了點頭。
希怛.卡斯德伊的小窩位於超級摩天大樓H4，雖說名字聽起來挺氣派，不過實際上就只不過是個大型公寓樓罷了。這裏有人靠着微薄的工作收入租住在小小的房間里；也有人根本交不起房租，乾脆睡在公寓外的走廊，幕天席地。
希怛下車的時候，酒已經醒了大半，雖然很好奇明明只是住在自己腦子裏的雅威是如何做到這一切的，不過她並不着急於尋求真相。
她沒由來地相信着雅威，相信他有能力處理好一切，不然生性警惕的她可不會冒冒失失地在夜之城喝醉了酒。
「走吧，」希怛笑眯眯地看着雅威從駕駛座下來，等他鎖好車門，接着一起走出了車庫，向著樓梯走去。
雅威只是輕聲說了一聲好，虛擬的身影不遠不近地跟在女孩身後。他們默契地不在室外多做交流，以防止引起有心人的窺伺。
地上濕漉漉的，到處是腳印，看來有很多人沒帶傘，被突如其來的大雨淋濕成了落湯雞。希怛想着，順便從靠近樓梯口的一家還未打烊的攤位上買了一盒便宜盒飯與小吃，忙到現在，肚子早餓了。
等慢悠悠走到電梯口的時候，意外遇見了熟人——葛洛麗婭.馬丁內斯。
希怛與葛洛麗婭的相識說來話長。
當時才來到夜之城半個月的希怛才剛剛入住超級摩天大樓H4。在完成第二單任務的時候希怛不小心被飛來的流彈划傷了手臂，因為不打算浪費錢去找收費高昂的義體醫生處理傷口，她乾脆硬生生捂著傷口走回了家。
也就是在電梯口，希怛遇見了剛好上完夜班的葛洛麗婭，出於好心和職業素養，葛洛麗婭替這個故作堅強的女孩處理好了傷口，分文未取。
希怛.卡斯德伊是個知恩圖報的人，特別是第二天在來生被羅格沒好氣地臭罵了一頓——「辛好傷口處理及時，不然這條原生手臂就廢了。」
在這之後，希怛就將葛洛麗婭視作自己的恩人之一，時不時地給葛洛麗婭和她的兒子大衛買一些生活用品，並提供一些免費的幫助。雖然一開始葛洛麗婭堅決拒絕希怛的回報，但架不住希怛三天兩頭地往家裏嘮叨，只好接受了女孩真誠的好意。
今天也巧，又在電梯口遇見了葛洛麗婭，希怛想着，笑嘻嘻地跟個葛洛麗婭打了個招呼，寒暄了幾句，並表示過幾天有空還來家裏拜訪，嘮叨嘮叨。
葛洛麗婭看起來很是苦惱地點點頭，頭也不回地在三樓下了電梯，不過她嘴角露出的微笑還是出賣了她的真實想法。
在夜之城摸爬滾打這麼多年，單親媽媽葛洛麗婭.馬丁內斯自然明白人心險惡的道理，但面對心地善良的希怛，她總是難以拒絕。
「她看起來很疲勞，希怛……」雅威默不作聲地看着兩人交流，直到葛洛麗婭出了電梯，他才開口說話，指了指單親媽媽遠去的背影。
「她在供養她兒子上學……在荒坂學院……以她的工資，確實很辛苦……」希怛嘆了口氣，暗自下定決心，一定要讓葛洛麗婭一家脫離苦海。
雅威看着希怛的側臉，沉默了一會，輕柔地開口，
「放心，希怛……我們說好了的……我也在。」
「叮!」電梯到了，希怛沒有說話，只是無聲地笑着，和雅威肩並著肩，一起走出了電梯，一起走向屬於他們的小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