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依偎

寂靜的街道中，熊熊的火焰燃燒着，焦黑的車輛中空無一人。

「塔~塔~塔~」

兩個身穿黑衣，臉帶慘白面具的人緩緩從黑暗的小巷裏走出。

他們望着那燃燒的車輛，見裏面沒有絲毫動靜，其中一個開口道：

「看來他們不過如...」

「刷！」他話還沒說完，一道凜冽的破空聲就在耳畔響起！

但那黑衣人彷彿早有預料般，微微側身，一個通體藍色，散發着寒氣的長矛便從他身邊擦過，扎在一旁的牆壁上。

「砰！」那看似脆弱的寒冰長矛卻在牆壁上砸出一個巨大的凹坑，無數碎石隨着巨大的煙霧四濺。

黑衣人見狀，後退兩步躲避四濺的碎石，卻不料那煙霧中突然衝出一個高大的身影。

那身影身着金色鎧甲，手持一把巨大的長槊，正是使用了金甲符的秦珏。

他此時左眼被鮮血浸紅，灰頭土臉，但渾身上下繚繞着凶煞無比的氣息，宛若古代悍不畏死，陷陣沖敵的將士，瞬間就衝殺至黑衣人的身邊！

接着他將長槊高高舉起，勢大力沉的一擊直接沖着黑衣人劈砍而去！

那黑衣人見狀，急忙從寬大的黑衣中掏出一把長劍抵擋。

現在秦珏的姿勢是高高躍起劈砍而下，身體中門打開，沒做任何防守，所以他原本想直接將劍刺入秦珏的腹部，打算以命換命！

但看了看秦珏身上那通體散發着金光的鎧甲，再對比一下自己這毫無防禦力的長袍，最後還是理智的放棄了這個想法。

於是瞬息間，他由刺改防，一手握住劍柄，一手抵在劍身，而那長槊也在他電光火石的思緒間帶着充沛的巨力，攜帶者凜冽的破空聲，狠狠的朝着黑衣人劈砍而去！

「鐺！！」

震耳欲聾的金屬交戈的聲音回蕩在寂靜的街道中，接着便看到長槊與長劍相撞的地點，那劍身以此為中心，接着一道道裂紋迅速在劍身上擴散開來！

看到那在劍身上迅速擴散的裂紋，黑衣人面具下的神色瞬變，想要後退撤離時，卻發現不知何時，自己的腳被砸的深陷於地面中！

還沒等他將自己的腳從地面的凹坑中拔出，就聽見「啪！」的一聲，長劍直接碎裂成一塊塊大小不一的碎片，徒留一個劍柄被他抓在手中！

接着那長槊毫不停留，攜帶着凜冽的破空聲，繼續向下劈砍而去！

「噗嗤！！」

一陣利刃割開皮肉，斬斷骨頭的聲音響起！

再見那黑衣人，只見他整個左半身都被長槊劈開！灼熱粘稠的鮮血從殘破的屍身上噴射而出，將周圍的牆壁染上一片血紅。

「噗通。」黑衣人兩半屍身無力的癱在地上。

秦珏面色淡漠的站在屍體旁邊，粘稠的鮮血將他大半個身體染紅，遮掩了鎧甲上的金光，看上去愈發凶煞。

「噗嗤！」身後傳來皮肉割破，鮮血噴灑的聲音，秦珏面色一變，急忙扭頭看去，卻見另一個黑衣人也被顧清寒用一把寬大的斬馬冰刀砍下了頭顱。

粘稠的鮮血將她原本的銀藍色的長發染的血紅，滴滴答答的順着著枯焦的發梢打在地上，砸出一個個梅花狀的血跡，看上去有種極致的暴力美學。

顧清寒的狀態並不好，銀藍色的眼眸黯淡無光，左臂宛如沒有骨頭般耷拉在身上，裏面的骨頭早在剛才的爆破中被炸成碎片。

她原本纖細白皙的手指此時卻宛如樹皮般乾枯無比，

一個個淡黃色的膿皰在她的手上長出，看上去有種噁心的反胃感。

身上的衣服如燒焦的塑料般緊緊的黏在她的皮膚上，稍有動作，衣服下的皮膚中便析出一層黃色的膿水。

全身上下重度燒傷，站在那裏，宛如一個從火焰中走出的惡魔，能把小孩嚇哭，成人嚇尿，哪有半分平時那美麗的樣子？

「咔！」她那尚且稱得上完好的右臂重重的將斬馬冰刀插在地上，整個身體的重心都倚在上面，微弱的呼氣聲從她鼻腔中發出。

她整個左半小腿都被炸斷，又隨着車輛被扭碎，焦枯的斷腿處被一層厚厚的冰層緊緊包裹着，但還是有粘稠的血液浸透了厚厚的冰層，滴滴答答的流出來。

秦珏見狀，趕忙跑過去，絲毫不顧及她身上那噁心的膿液和膿皰，輕輕的將顧清寒抱在懷中。

他倒是沒什麼事情，連衣服都完好無損，只是額頭上擦破了一大塊頭皮，留下的血液將左眼浸紅。

剛才那車輛爆炸的瞬間，秦珏都來不及畫符，而顧清寒發動能力的速度要比秦珏快的多，所以一層極厚的冰層先將秦珏全身上下包裹住。

而等到顧清寒再發動能力將自己包裹的時候，時間卻是已經來不及了，她只得削減冰層的厚度，所以她的冰層只有秦珏的三分之一厚。

但在最後左小腿和左臂還是沒來得及裹住，左臂還好些，有一層極薄的冰層，但左小腿就是全部裸露在外，直接被炸斷！

緩過神來的秦珏將她抱住衝出飛在天上的SUV，閃身到一個黑暗的小巷中，叫她待在原地不要動，自己去殺敵。

卻沒想到她竟絲毫不聽勸，趁著秦珏擊殺一個黑衣人的時候，還是強撐著身體，將另一個黑衣人擊殺！

真不知道她以現在的身體狀態是怎麼做到的....

秦珏將顧清寒輕輕的摟在懷中，過程中不免觸及到到她那重度燒傷的皮膚。「哼...」，她鼻腔發出一聲沉悶痛苦的聲音。

「張嘴。」聽到秦珏的聲音，顧清寒那黯淡無光的銀藍色眼眸看了他一眼，乖巧的將嘴巴張開。

接着一枚散發着清香的丹藥被塞入嘴裏，霎時間，溫暖的熱流自小腹流向全身，緊接着被重度燒傷的皮膚緩緩癒合，隨着一片片焦黑的表皮脫落，重新變得粉嫩。

骨頭斷成一截截的左臂也在藥力的作用下恢復完全，重新變得白皙修長。

但那被炸斷的左小腿卻是無法癒合，還陽丹畢竟是三階丹藥，功效再強也有限，斷肢重生需要更高階的丹藥或法術，至少5階。

若是完整的斷肢還在的話，有秦珏這位道教嫡子在一旁施法引導，還陽丹也能將炸斷處的神經，骨頭，皮肉修復完全。

但可惜顧清寒的那一截左腿被炸的不成樣子，又隨着扭曲的車輛被扭成了好幾段，早已無法使用了。

隨着還陽丹的藥力發揮作用，顧清寒那銀藍色的眼眸中總算是恢復了一點神采，但還是顯得懨懨的，還陽丹雖能修復肉體上的損傷，卻無法癒合精神上的痛苦。

那全身被重度燒傷，骨頭被炸成一截截碎片，左腿被炸斷的極致痛苦還殘留在顧清寒的每一處神經，一遍遍的迴響着。

秦珏看到她這幅樣子，心中一軟，但還是提起一口氣，語氣兇惡道：

「我不是讓你待在原地嗎！你當時都成什麼樣了？！為什麼不聽話，非要出來！」

顧清寒面色平淡，銀藍色的眼眸中看不到任何神情，語氣平淡道：「原地等死，我做不到。」

秦珏語氣一頓，氣惱道：「那你出來不是更危險嗎！別人想要殺你，必須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但你這樣胡鬧，只是對你自己的生命不負責知道嗎！」

顧清寒清冷絕美的臉頰扭到一邊，輕聲道：

「對不起....我只是，怕你拋棄我...」

「我這個人很難相信別人，我當時其實很害怕...我怕你一個人把我丟在那裏...」

「我當時感覺自己快要死了，而你又不在旁邊，腦子混亂下...就想着死之前殺一個拿來墊背...」

說到這裏，她不由得輕笑兩聲，「呵呵...現在緩過神來想想，真是愚蠢....簡直愚不可及。」

接着，她扭頭看向秦珏，銀藍色的眸子中宛如水面般波光粼粼的蕩漾著，語氣平淡道：

「現在你懂了嗎？我不是神，也不是一塊毫無感情的冰塊，我其實比任何人都要怕死。」

「我那樣做...說到底還是太弱了，不能時刻思考好局勢，做出最正確的選擇。」

顧清寒的面色雖然如平常般那樣平淡，但說出的話卻是比水還要柔軟，也只有在這時，秦珏才能透過尖銳寒冷的冰層看到真實的顧清寒。

正如她自己所言，她既不是神，也不是一塊毫無感情的冰塊，她也會害怕，也會懷疑，也會疲憊，堅強的內心偶爾也會軟弱，也會偶爾犯錯。

這才真正的她，真正的顧清寒，不是那個同階無敵，下手殘暴的【冰女】。

秦珏沉默片刻，「我明白了...」

接着，在顧清寒的驚呼中，秦珏一把將她緊緊抱在懷中，語氣強硬的說道：

「說實話，你在車內先保護我，我很詫異，也很感動，而你既然能如此對我，我秦珏也必將回饋更高的報答。」

「我會成為你第一個完全信任的人！」

「成為你最堅實的同盟，到那時，你能毫無保留的信任我，將一切託付與我...」

說到這裏，他面露輕笑，目視顧清寒道：「這樣一來，今天這樣的情況就不會發生了吧？有我在你身邊，你將不必害怕，不必懷疑...」

「就算偶有疲憊，也有我幫你...」

「虛的就不提了，只要我在，別人想要殺你，就要從我的秦珏的屍體上踏過！」

顧清寒被秦珏緊緊的抱在懷中，聽到他這些話，銀藍色的眼眸愈發柔和，她沒有掙脫，只是輕輕的將頭靠在秦珏的胸膛中。

靠在他那堅實的胸膛，聽着他那顆跳動的心臟，感受着久違的溫暖。

片刻后，她才輕聲道：

「說到做到，要不然我會恨你的。」

秦珏聞言無聲的笑了笑，低頭看向顧清寒那絕美的側顏，感受着她柔軟的身體，想起她在車內先用寒冰包裹自己的場景，以及此時安靜靠在自己身上表現出的柔弱，道心泛起一陣陣的波濤。

「顧清寒。」

「嗯？」

「我好像越來越喜歡你了。」

「見色起意罷了。」

「呵呵...你呢？對我有感覺嗎？」

「看你以後表現。」

「好。」

「嗯...」

兩人在安靜黑暗的小巷中，相互依偎在一起，久久無言。

「咔嚓~咔嚓...」

回陽丹的藥力下，顧清寒嚴重燒傷壞死的皮膚終於完全脫落，重新變得白皙粉嫩。

隨着壞死表皮而脫落的，還有她那緊緊黏在皮膚上的衣服，由於在剛才的爆炸中全部燒毀，所以衣服隨着表皮脫落後，她那美艷到不可芳物的玉體完全展露在秦珏面前。

「咳咳...」

但身為正人君子的秦珏只是看了七、八眼就趕緊收回目光，將自己外套脫下披在顧清寒身上。

隨着秦珏的動作，顧清寒也意識到了自己此時的狀態，秦珏的目光彷彿一隻手般在她的身體輕輕撫摸而過，讓她感到身體有些酥麻。

她原本清冷絕美的面上泛起澹澹的紅暈，用秦珏的外套將自己裹緊。

但原本寬鬆的外套隨着她的動作，變得緊緻起來，將她的身影顯得窈窕無比，一股欲拒還迎的極致誘惑撲面而來。

「咳咳...」秦珏輕咳兩聲，強迫自己轉移目光，看向天空。

只見天空上一個半圓形的帷幕將周圍的一片區域籠罩，正是常用的二階結界—一目障葉，優點是釋放快捷迅速，缺點是隱蔽性拉胯，且容易被突破。

當然比不上師祖釋放的兩儀陣，兩儀陣是直接創造一個異空間，而這個一目障葉則是還在原本的現實空間，只是紅色帷幕外的人看不到紅色帷幕內罷了。

此時一葉障目隨着釋放者的死亡，也在緩緩裂解中，到時候，用不了多久就會有人發現這裏的狀況。

畢竟大街上突然出現一亮損毀嚴重的車輛和兩具一看就是他殺的屍體，是個人都會馬上報警。

考慮到顧清寒此時的狀況，秦珏沒有猶豫，攔腰抱起她，一躍跳上房屋，打算衝出結界。

時間一點都不能耽擱，這次襲擊的人看衣服應該是夢教的超凡者，根據剛才的打鬥，秦珏推測兩人至少都是三階武者。

所以這時才能愈發體會到顧清寒的厲害，憑藉着殘破之軀，短時間內擊殺了一個同階超凡者！

沒想到只是稍微散播了關於夢教的情報，竟然就立即遭到了報復，一個威力極大的炸彈，加兩個三階武者收割。

也就是顧清寒發動能力極快，若不然換成其他任何同階超凡者，恐怕今晚都得栽到這裏...

心中這些念頭飛速閃過，秦珏抱着顧清寒速度極快的穿梭在小巷和屋頂上，漸漸的消失在了夜色中。

只留下滿地的瘡痍，以及洶洶的火焰安靜的小巷中燃燒着。